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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节

簿-第2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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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迷离,我的脚步声在这个城市中回响着,我胸前的箱子被我的胸口捂热了,我明白她的人头正对着我的心脏怦怦跳动的地方。也许她能感觉到我心中所想的一切。

  终于到了那个街心花园,普希金的雕像正孤独地站在那儿,我想起以ROSE的身份出现的她曾在走过这雕像的时候对我说过——“石头也是有生命的,每一样东西都是有生命的。雕像也会思考,他也有与人一样的感情和思维,从这个角度来看,他是活着的,他是永远不死的。因为——生命是可以永存的。”

  也许,这就是她选择这里的原因。

  我走进了街心花园。树影婆娑,月光下的普希金正看着我,看着我怀里的东西。我走到普希金雕像的身下,捧着箱子里她的人头,静静地等待着她的出现。

  忽然,一阵冰凉的风袭来,一个影子,出现在了树丛中。

  她来了。

  一身白衣,还是香香的脸,那股夜风中飘动的天生香味,嘴角闪着微笑。她靠近了我,我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月光下,她幽幽地说:“你怕我?”

  “不,我——”面对着她,我说不出话来。

  “别害怕。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她把手伸向了我,洁白的手指在月光下发出白色的光泽,她继续说,“我不会伤害你的,毕竟,你是第二个真正拥有我身体的男子。”

  我突然像被什么东西打中了似的,心里痛苦万分,第二个男子,那么第一个一定就是同治皇帝了,我也是他的替身吗?我不敢想象下去了,我打断了她的话:“对不起,别说了。”

  她语调轻柔地回答:“相信我,你不是替身。其实,在你心中,我才是香香的替身。”

  我很惊讶,也很佩服她,她说得很对,摸透了我的心思。我又想到了什么:“最后一个问题,你叫什么名字?”史书里并没有留下她作为一个女人自己的名字。

  “小枝,树枝的枝。”

  阿鲁特小枝,我终于知道她的名字了。

  “把你要的东西拿去吧。”我把怀中的箱子递到了她的手中。

  她接过箱子,并不打开,而是轻轻地抚摸着它,然后她轻轻地说了声:“谢谢。”

  “不用谢我,我只是希望,不要再死人了,所有活着的人,都是无辜的。”

  她没有回答,向我点了点头,然后那张香香的脸给了我一个浅浅的微笑:“也许,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接着,她转过身,我突然对她说:“你不打开箱子看看里面吗?”

  “不用,我相信你。”说着,她走出街心花园,在茫茫黑夜中,从我的视线里消失了。

  空气中只留下那股香味弥漫着。

  我摸了摸自己的心口,发觉自己平静了许多,那种恐惧,已经不复存在了。我又回头看了看普希金,诗人正在沉思。我静静地想了一会儿,然后走出了街心花园,我没有回家,而是漫无目的地走在上海的马路上。

  不知道走了多久,我看到东方的天空在深蓝色的背景底下发出了白色的光,我加快了脚步,向东走去。当我走到外滩的时候,东方已经霞光万丈了,深蓝色的夜空正在渐渐淡去,灿烂的朝阳正在黄浦江的那头,蓬勃而出。终于,这神奇的一夜过去了。天色已白,许多从长江口飞来的白色海鸥在黄浦江上飞翔着,一艘巨大的轮船正划破江面向大海开去。我看到那一轮红日了,在陆家嘴的几栋摩天楼的缝隙中,那轮太阳缓缓地升起,就像是在攀登高楼,而另一边的月亮,还继续挂在天空。

  外滩海关大厦上的大钟响了,悠远的钟声环绕在我的耳边。

  我爱这座城市。

我还活着。

  我在网上检查了一整天,在网上已经再找不到古墓幽魂了,那个网址也消失了,各大网站所遭受的病毒也自动清除,他们的首页链接都恢复了正常。

 
  突然,门铃响了,我开了门,一个人站在我的门前,他递给我一个纸盒子,急促地说:“我是快递公司的,这是给你的快递,请你签收。”

  “给我的快递?”我看了看这个纸盒子,包装得还不错,有点分量,我问他:“请问是谁发的快递?”

  他摇了摇头说:“对不起,这我不知道。”

  我在那张清单上签了字,然后快递员就离开了。我关上门,把纸盒子放在了桌子上,我不解地端详了盒子片刻,然后拆开了包装。

  一张熟悉的脸。

  香香!

  盒子里装着香香的人头。

  我捧起她的头,就像几天前的那个晚上捧起皇后的头一样,她闭着眼睛,我仔细地看着她,我闻到了那股熟悉的香味。我把她的头放进了我的怀里,紧紧地抱着,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我泪流满面。

  香香,香香,我的香香。

  我还以为得到你了,其实,你已经永远地离我而去了。

  皇后把香香的人头还给了我,对,她已经得到自己的头颅了,她不再需要香香的头了,她的确应该把香香的头颅还给我,她做得对。

  香香,我永远念着你。

现在天还没亮,天上挂着几颗星星,公墓里一个人也没有,我翻过了墙,偷偷地走近那一排排阴森的墓碑。终于,我来到了一个墓碑前,墓碑上镶嵌着香香的照片,她在照片里对我微笑着。我打开我带来的箱子,箱子里,香香的人头正安静地睡着。

 
  也许是由于皇后的力量,香香的头颅似乎也得到了某种奇迹的支持,一个多月了,一点变化都没有,完好无损,我决定,把她埋葬,让她回归于土地吧,我不愿再看到那些与自然规律背道而驰的事了。死亡就是死亡,死亡就是连灵魂带肉体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生命不需要永存。

  我已经做出了抉择。

  经过这些天来发生的事情,我完全消除了对坟墓的恐惧,似乎已经对挖墓这种事情熟能生巧了,用工具熟练地撬开了香香墓碑下的大理石盖板,在不足几十平方厘米的狭小空间里,这就是香香的“地宫”了。她的骨灰盒,正安放在“地宫”的中间。我把箱子里香香的头颅轻轻地捧了出来,放到了她的骨灰盒的旁边,让她的头颅回到身体边上吧。

  然后,我迅速地跑到旁边的花坛里挖了许多泥土,然后回到香香的墓前,把这些泥土倒进了小小的“地宫”中。黑色的山泥像细沙一样,从我的手指间向下滑落,覆盖在香香的脸上,先是她的头发,再是耳朵,然后是嘴巴,最后是眼睛和鼻子,我看了香香的脸最后一眼,她是那么安静,那股香味还在飘荡着。随着最后一把泥土离开我的手指,香香的头颅被完全覆盖住了。

  入土为安吧。我的香香。

  我知道,我再也见不到她了。

  我站起来,把香香的墓再清理了一遍,使别人看不出这里曾被我动过。然后,我吻了吻墓碑上镶嵌着的照片里的香香。

  周围树林里的鸟鸣开始了,预报着天色就快白了,我再看了看香香的墓碑一眼,别了,香香。

  我离开了墓园。

  我在墓园外泥泞的田野里行走着,油菜花开,一片金黄,我似乎又闻到了香香的那股香味。我一直停留在这里,8点以后,墓园内外就非常热闹了,一年只有一个清明,许许多多的人来到了墓园里祭奠死去的亲人。我在外面看到许多烧纸钱的白烟缓缓地从墓地中升起。

  我现在站在油菜花中,回想着从冬至以来发生的所有的事情,现在已经是清明了,一切都宛如一场噩梦。一切都应该结束了,叶萧已经告诉了我,最近一个月以来,本市,包括全国各地,再也没有发生过类似前两个月频繁发生的无缘无故的自杀事件了。骇人听闻的“病毒”消失了,不会再有人死了,因为她已经得到了她想要的东西。

  是的,我想,噩梦已经结束了。

  上午10点,我跟随着一辆满载着扫墓归来人们的大巴回到了市区。

  我又闻到了这座城市的味道。我还要坐几站地铁,我下到了地铁站,在站台里等待着,不一会儿,一列地铁疾驶而来,往车窗里面看,可以看到这班列车里挤满了人。车停下来了,我向最近的一个车门走去,车门开了,涌出来许多人。忽然,在这些迎面而来的男男女女中,我看到了一张脸。

  绝美无比的脸。

  ——皇后。

  那颗我从地下挖出来的头颅,这颗完美头颅正牢牢地安在一个完美的女人的身体上,脖子上一点痕迹都没有。没错,物归原主了,她的全名是——阿鲁特小枝。

  她看到了我,对我微笑着。

  我站在原地没有动,接着,列车的门关上了,迅速地开走了。站台上空空荡荡,四周没有人,只剩下我和她两个。

  “你好。”她主动对我说。她穿了一件白色的衣服,样式是淮海路流行色橱窗里的那种,就像马路上许多20出头的女孩子一样。

  我有些窘迫地说不出话,我不知道怎么来称呼她,是叫她皇后,还是小枝?我只有淡淡地说:“这世界真小。”

  “是的,你还好吗?”

  “很好,你呢?”

  “我对你说过,我现在在一家网络公司工作。”她笑着回答。

  “哦,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这时候,又一列地铁进站了,我想我该走了,我对她说:“再见。”

  “有缘一定再见。”

  我走进了列车,人很多,我挤在车门口,我透过车窗,望着还站在站台上的她。她很完美。她还在看着我,向我挥着手,我也向她挥了挥手。列车缓缓开动,越来越快,带着我进入了黑暗的隧道。

  我看着车窗外,黑暗中,我睁大着眼睛。

  我再也不怕黑了。

生活像一杯白开水一样,我再度于平淡中静静地生活着。

  我产生了一个念头,想把这些神奇的经历,写成文字,变成一部小说,以纪念那些离我远去的人们。我打开了电脑,打出了标题——《病毒》。

 
  我面对着标题下的空白,许久却不知道如何下笔,忽然,我的门铃响了。打开门,一个五十岁左右的陌生的男人站在我面前。

  “你是谁?”我问他。

  “我叫黄东海。”

  黄东海?怎么是他,我曾经竭力地寻找过他,我吃惊地说不出话,后退了几步,把他迎了进来。他的身体瘦长,脸颊消瘦,明亮的眼睛,略显忧郁的神情,是的,不会是冒充的,他应该就是我在照片上见过的黄东海,只是头上多了些白发,肤色要比照片上的黑一些。接着,他递给我一张名片,名片上写着:生命科学研究所研究员黄东海。

  “你好,年轻人,我刚从远方回来。这几个月来所发生的一切,我都知道了。”他的嗓音浑厚,慢慢地吐出了这些话。

  “你好。”我不知道怎样回答。

  “我知道,你认识我的女儿黄韵,她已经死了,其实,这就是对我的惩罚。”他的语调有些悲伤。

  “你为什么要离开她们母女。”我大胆地问他。

  “当时我不知道我竟然会留下一个女儿,而且,那年我离开上海,是因为更重要的原因。”

  “你在逃避吗?”

  “不,不是逃避。”他加大了声音,“是探索,我用了几十年的时间,在探索,探索一个秘密。这些事,你是不会明白的。”

  “我明白。”

  “不,年轻人,你永远都不会明白,你以为事情已经结束了吗?”

  我点了点头。

  “你错了,你已经做了一件错误的事了。”他忽然以异样的目光盯着我,让我有些害怕。

  “错误的事?”我不明白。

  “为什么把她的头颅还给她,为什么?”

  “为了许多人的生命。”

  “不,事实上恰恰相反。年轻人,你想问题太简单了,你不应该满足她的愿望,你错了,你铸成大错了。迟早你会明白的。”他重重地说着。

  “我不相信。她只是一个弱女子,一个普通的女子,是神奇的命运,让她经历了人世间最悲惨的事,她是无辜的,她只是一个受害者。真正有罪的,是人们的贪婪,贪婪导致了她的痛苦,然后又导致了她对人们的报复,说到底,是人们咎由自取。现在,她已经得到她所需要的东西了,她会平静地生活在人们中间,不会再伤害到任何人。”我竭力为她辩解。

  “我也曾经这样想过,但这许多年来的飘泊,让我改变了想法。我知道,她很美,美丽常会让人产生同情。年轻人,你要清醒。”

  我猛地摇了摇头:“为什么你们都这样说,为什么?”

  黄东海缓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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