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流行病系列 iii)-第21节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文素这时忍不住崩溃了,抓紧小霞的手说:“我们知道实情後,就马上赶回来想要想办法把阿修从魔鬼的控制中救出来,可是却发现……”
话没说完,文素就哽咽了起来。
“太迟了。”富德突然擡起头来,开口:“一切已经太迟了。”
“这一次,一切都已经太迟了,他们成功了。”富德神情飘忽,幽幽地说著。
文素眼眶也红了:“对不起,小霞,对不起。”说著,文素把头埋在小霞手边的床上,抽泣起来。
布莱德怜惜地伸手放在文素颤抖的肩膀上,神情也极度悲伤。
“什麽叫太迟了?你们说清楚啊?”小霞不禁咆哮起来。现在这个情况发生得太突然了,她还没能够完全消化整个事情。
这时,在病房里唯一显得理智最清醒的敏儿开口了:“我们怀疑阿修是一场意念控制实验的牺牲品。”
“意念控制实验?”小霞挑眉,疑惑地望著敏儿。
“郭医生和蓝富德他们去追查这件事情,发现了我们所有人耳朵里都被植入了一种半生物半机械的病毒机械共同体。它拥有影响人类思维,进而控制人类意念的作用,因此被不法组织利用。而这种病毒机械共同体并不是24小时活跃的,必须经由机械主机控制,还要加上一种环境刺激因素才能被激活。”敏儿话説得有条不紊,可见其思维之灵活。
“什麽环境刺激因素?”小霞试图理解整个情况。
“据説耳机给人类耳朵长时间封闭性的音波刺激,很大可能激活这个病毒机械共同体。”敏儿顿了一下又说:“一旦被激活,受害者将产生类似幻听的精神状况。而组织仍在实验阶段,所以,这场实验产生了许多失败的牺牲品。”
“意念控制实验……”小霞感觉到心揪紧得几乎就要被挤碎:“你是说,阿修就快要变成不是阿修?”
这是另一种程度的“失去”,一种让小霞几乎无法理解爲什麽她会遭受到这种厄运的程度。
“不只是阿修,小霞。”布莱德深吸了一口气,他的视线由始至终,都盯著地面、床单、文素,没有擡起眼望著小霞过:“我们,我们都太迟了。”
“我希望你没事,小霞,可是爲什麽你要听了耳机?”布莱德说著,竟也不受控制地哽咽了起来。
敏儿叹了口气,落寞地说:“小霞小姐,你有出现任何被影响的徵兆吗?”
“你是说,幻听?”小霞皱眉,接著摇摇头:“没有,我没有听见任何不该听见的声音。”
文素这时坐直身子,擦了擦双眼说:“那就好,小霞,你不要有事,你和孩子都要好好活下去。”
小霞移开了视线,盯著白色的病床床单:“我患上了肺癌。”
“你说什麽?”布莱德差点一个踉跄跌倒。
小霞擡起头,一一环视惊讶地望著她的四个人:“医生诊断出我患上了肺癌;我如果想要进行治疗提高生存机率,就要拿掉胎儿。如果不进行治疗,胎儿可能可以活下来,但是我可能会因延迟治疗而丧命。”
她没有想到,把真相说出来的那一刻,她能够这麽冷静;谈论自己的死亡,原来就是这麽回事。
病房里的其馀四个人都安静了下来,一时间无法反应。
“太迟了,一切都太迟了。”最後,只有富德像在自言自语的幽幽呢喃,在死寂病房里像一颗投入湖中的石子,扩散出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
/
☆、第七章:沦陷(4)
4
文素不知道爲什麽马俊,或者他所谓的政府组织,会这麽轻易地就放走了他们。
她隐约觉得这事情有哪儿不对劲:她和富德被绑架的地点竟然如此轻易就被追踪到,布莱德他们竟然没有遇到任何阻拦就找到了文素和富德,他们被解救逃走的时候竟然也没有看到半个人把关或者追杀他们。
他们被解救出来的过程,易如反掌得诡异。
可是在跑回医院的路上,文素渐渐地就理解了整个事情的用意。马俊不是说过了吗?这是他最後的几次实验了。
文素和富德,是实验品。
就像人们要了解被注射了神经性药物的白老鼠会在现实情况里会受到怎样的影响,会把白老鼠“放生”到一个模拟现实的环境里,比如一个迷宫,让白老鼠寻找迷宫的出口,看看被注射了药物的白老鼠是否能如正常老鼠一样用同样的时间找到出口。
在被解救出来以後,文素也出现了轻微的幻听现象。即使是如此轻微的幻听,她也明白到,自己耳朵里的魔鬼,已经复活了。
文素和富德,或许已经是“成功”的试验品。所以组织轻易地让他们溜走,混入人群里,貌似正常地生活,但渐渐地,他们的脑已经不属於他们,他们的意识、他们的灵魂,将一点一点被占据或者被打压,直到完全消失不见,或者永无重见光明的一天。
绝望的感觉压在她的心上,但是她努力地隐忍著。在敏儿的车上,文素把所知道的实情一五一十告诉布莱德和敏儿後,就陷入了一场尴尬的沉默。富德和布莱德也一直沉默不语,而敏儿似乎也感觉到了三人的意志消沉,只是谨慎地开著车,没有説话。
整个世界,似乎开始沉重得无法承受起来。灰蒙蒙的世界,压在他们几个人的心上。很快,他们就要失去自己,不管是把自己交给了组织,或者交给了魔鬼,他们最终都会失去自己。
了解到这样的结局,怎能叫他们豁达得起来呢?
到达医院後,文素他们却获悉阿修的脑功能正在迅速衰退中——听到这个消息的四人,都立刻明白了这意味著,阿修就快要失去“自己”了。
魔鬼,就要成功完全占据阿修了。
而在小霞病床边崩溃的那一刻,文素也了解到,她哭的不只是爲了阿修就快凋零的灵魂,而也是爲了自己也正在走向同一个方向的事实而哭。
他们之间没有一个人能够幸免:文素、阿修、富德、布莱德。
在魔鬼的世界里,他们是否还能拥有彼此?
“姐姐。”轻微的幻听出现了;而文素之所以能分辨出来,是因爲被打压在灵魂深处十多年的事情,在此刻一下子都漂浮到能听见、截取的表面了。
十多年前逝世的双胞胎妹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爬上文素的心头了。而双胞胎妹妹记忆的涌现,让文素意识到,魔鬼已经复活了。
可是文素在魔鬼完全占据她以前,必须作垂死挣扎;还没有到最後一刻,她都不能放弃,不能松懈,不能让魔鬼如此轻易就俘虏她的灵魂。
当小霞说出自己得了肺癌,必须在胎儿和自己生命之间作选择的时候,文素对於人世间的一点希望也瞬间熄灭了。
完了,他们真的完了。
他们将一个一个屈服於这场实验、魔鬼和死神面前,谁也不能愉快地活下去。
然後文素又想起马俊。她对马俊现在是恨之入骨,恨不得马俊也被自己身体里的魔鬼整个吞噬掉,感受一下他们的痛苦。
文素想起马俊对她的控诉,试图把所有的罪咎都推到她的身上,甚至马俊得了肺癌,也是文素的错。
“肺癌?”文素突然想起马俊说过他患上了肺癌,并且说过类似他没有受到魔鬼影响是因爲“侥幸”的话——这个侥幸,难道就是指肺癌?
面前的小霞点点头:“是的,肺癌。”
文素睁大眼,抓著小霞的手:“你可能有机会解救阿修。”
小霞愣了一下:“怎样?”
文素感觉到大家的目光都投射在她身上,可是她必须紧抓这最後一点挽救人性的希望,即使那听起来多麽地残忍:“我有理由相信,你体内的肺癌抗体,能抑制那个病毒机械共同体,甚至让它恢复冬眠状态。我们的追查过程中,发现一个患上肺癌,但是却没有被病毒机械共同体影响的人。”
小霞挑眉:“你说的是真的?”
布莱德无力地反驳:“文素,你不能要求小霞答应这样的提议……”
“不,我愿意。”小霞打断布莱德的话,坚定地説道:“只要现在能来得及救阿修,我什麽都愿意做。”
文素更用力地抓著小霞的手:“可是,小霞,我希望你也能明白,这只是一个推测,我并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把你的肺癌抗体输入阿修的系统里会有效。”
小霞却只是摇头:“没关系,我反正至剩下这一天可以尝试拯救阿修了,不是吗?”
小霞说得没有错,以阿修脑功能衰退的速度来説,他们的确只剩下一天的时间,把阿修从无止境的噩梦救出来,或者让他从此归于魔鬼的领土,永不超生。
在一切准备就绪後,小霞开始了把自己的血输给阿修的过程。他们躺在彼此很靠近的病床上,让小霞带有抗体的血液,输入阿修的身体里,冀望著那血真的能让阿修好起来。
在小霞被送入病房之前,富德突然拿出一张纸条,向敏儿作出了一个要求:“曾敏儿小姐,我希望你能替我做最後一件事,把我送到这一家精神病院。”
敏儿和文素、布莱德一样错讹:“爲什麽?”
“我必须戒掉药瘾,我必须活著。”富德只简短地回答。“到停车场取你的车吧。”
富德显得意志坚决,敏儿也只能和富德离开了。
等了整个晚上,阿修还没有醒转。文素和布莱德两人站在病房外,沉默许久。
“富德他会好起来吗?”布莱德终于轻轻开口问道。
文素凝视著地板:“他说了他必须活著。”
“小霞和阿修呢?”布莱德又问。
“有小霞的抗体,希望阿修没事吧。”文素冷静地回答。
接著两人又陷入了一阵沉默。最後布莱德又问:“那我们呢?”
文素安静了几秒,只能说:“我不知道。”小霞不可能一直拖著病情,把抗体输入给他们几个人;就算她愿意,她的血也不够分给他们三个人。能救得了谁?他们唯有靠寻找替代品;然而他们要多久才能采集到足够的替代品?是否能够比魔鬼占据他们灵魂的速度还要快?
文素真的不知道,也不敢想像结局。
未几,布莱德伸出手,抓住了文素的手,布莱德手心的温度传到文素冰冷的手掌里。
晚上11点47分,文素发现阿修突然轻轻地动了一下手臂。
她的眼泪,开始像断了綫的珍珠般滑落脸庞,沾湿了衣襟。而被布莱德轻轻握著的手,随著布莱德冲入病房,被放开了。
/
/
☆、第七章:沦陷(5)——全文完
5
“关於快乐和现实的争论,一直是吸引人的电影题材。
如果现实只是人类大脑感知所创造出来的世界,那麽我们是否能够按下那个切换钮,把不快乐的现实换掉,创造出一个只属於我们自己的世界,没有痛苦没有悲伤,从此快乐地活下去?
从1999年的《梦幻传真》到2010年的《隔离岛》,许多电影探讨了人类大脑感知的现实能被控制、被改变的可能性。
人类的大脑控制我们所有的知觉和欲望:它控制我们的恐惧、睡眠、饥饿、爱情;所有我们能感觉到的、尝到的、听到的、看到的、摸到的都只是大脑里的一些化学作用。如果人类的大脑能被控制的话,也意味著一个人所感知的整个世界,遇到的人、吃到的食物、看到的事物,所有的一切,都能够被创造、被更改。
而那一些能关掉我们所谓的‘现实’的大脑感知按钮,然後接通往自己的幻想世界,快乐无忧地生活下去的精神病患者,到底需要被‘拯救’吗?
在《梦幻传真》里,男主角尼奥选择了红色药丸,从一场集体的美好梦境里醒来,来到疮痍满目的真实世界;难道他没有一刻後悔过吗?或许,继续活在梦里,会比较快乐。至於《隔离岛》里的男主角,更是惟有活在自己的幻想里,才能欺骗自己活下去。
现实太残酷了,如果一个人进入了另一个自己创造出来的快乐世界,我们又有权利剥夺他的快乐吗?
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能力关掉现实的按钮;然而假设这世上有一种东西,能让人渐渐地被引导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