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话 作者:穆子礼(完结+番外)-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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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宇眼角余光瞟了眼母亲，那异常的奶奶已经将母亲掐得双眼泛白，人似乎半昏迷了过去，她脸色铁青，已隐隐有窒息的征兆。
他想爬起来去拉开奶奶，却被那小鬼死死的缠住，怎么也不放开他。
“给我滚！”秦宇心中火起，一脚踹到那小鬼的脑袋上。却不料双脚像是陷入柔软的泥泞中一般，深深地陷在那小鬼的脸里。而他的脚裸处，小鬼的手指插入得更深，锋利的刺痛感触及秦宇的腿骨，他闷哼了一声，心中为母亲的状况着急，又被小鬼缠得脱不开身，只是数秒的时间，对他来说却是那么漫长，一身冷汗浸湿了衣衫。
“妈——醒醒！妈——”无奈秦宇只能呼喊母亲，希望她清醒过来。
秦宇的声音有效，听到那焦急的呼喊，母亲的眼睛恢复了清明。
她吃惊地看见奶奶的手掐住她的脖子，但她本性也是个好强之人，立即挣扎着双手捏住奶奶干枯的手腕，从嗓子眼里迸发出低沉的嘶吼：“妈！你在干啥事？！”
奶奶此时完全不像一个重病的人，眼中尽是凶光：“替我去死！替我去死！”
母亲使出全身的力气支撑：“妈！你疯了？！”
“她曾经以为自己活不了多久了，想代替后辈去死。不过现在看来……”帝鸿突然冷笑道，“人类果然是自私的，到死的时候谁也不想放弃自己的生命啊！”
心底响起帝鸿的声音，秦宇竟然有了抓住救命稻草般的感觉，他着急道：“帝鸿，帮帮我！”
“帮你？”帝鸿冷笑一声，突然话锋一转，“想要摆脱脚上的东西的话，就用你的血打碎它。”
“我的血？”秦宇心中虽然奇怪，但这时也顾不了那么多，四下望去，没有什么锋利的东西。他心一横，猛地掠起袖子，往木制的床底使劲擦过，那凸显出的钉子顿时在他手臂上拉出深深地口子，鲜血直流！
而这一切，幽冥看在眼里，却怪异地沉默不语。对于秦宇的要求，它既没有给出肯定的答复，也没有拒绝。
秦宇的血流出来的时候，那小鬼的脸色更加苍白起来，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开始泛出青气。秦宇见它似乎有退缩的模样，另一只手抹上自己的鲜血，突然翻身将小鬼压住，重重的拳头雨点般的落下去。
每一拳，血沾到小鬼身上之时，秦宇的拳头就落到了实处，不再是接触到柔软的东西而陷进去的感觉，而小鬼的身体则随着接触冒出一股股异味的青烟。
见这方法有效，秦宇也没有想原因，大声喝道：“不想魂飞魄散的话，就给我放手！”
小鬼张大了嘴，喉咙发出干涩的低吼，它的身形在飘忽之间却并没有放弃抓住秦宇的手，手指更深地插入秦宇的腿中，一眼望去，它的数根指头已经全部没入秦宇的肉里。虽然没有外伤，那种刺痛割骨的感觉仍旧让秦宇痛不欲生。
它这么执着的缠上我，是为了什么？——秦宇心里突然冒出这个念头。
“儿子？！”母亲突然看见满手是血的秦宇直起身来，而一双诡异的小手随着秦宇的后退不断向秦宇逼近！
母亲双眸骤然紧缩，他又来了？！是他？！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巨大的力量，让她使劲扳开了奶奶掐她的手，顺手将奶奶干枯的身体推到一边，浑浑噩噩地撑起身子，踉跄地冲秦宇跑去。
被摔在一边的奶奶，顿时失去了活动的力气，仰面倒在地上，迷离着双眼喃喃道：“我还不想死，活一天算一天，等他回来……我想等他回来……”
不知是幻觉还是现实，在她说着这句话的时候，从墙壁外侧缓缓透进一位老人的身体，那老人蹲在奶奶身边，伸出同样苍老的手，温柔地摸过奶奶的额头，淡淡说道：“我一直都在……你现在还不是来陪我的时候啊……”
看见老人的面容的刹那，奶奶突然含着眼泪笑了，双眼闭上，身体软软地瘫在地上不动了。
看不见站在秦宇身边的幽冥，母亲直接从幽冥身上穿体而过，向那小鬼一脚脚地踢去：“给我放手！放开他！你没那个福气！不准缠着我们！”
小鬼突然转过头，一双因为硬撑着的力气而胀得通红的眼眶突然定定地看了母亲一眼，“啊”地一声乌黑的嘴巴一张，浓厚的黑气袭过母亲，母亲眼前一黑，软软地倒在一边。
然后小鬼猛地一转头，狠狠地望着秦宇。
秦宇被那种目光盯得全身发寒，小鬼却趁机在这时将手穿透了秦宇的腿部。
“啊啊！！”一种难以形容的剧痛顿时痛彻秦宇全身，他忍不住呼出声来，就在这个时候，腿部却像被抽出什么东西一样，奇异的清凉感包围着他。
小鬼却在这个时候站起身子，慢慢地退后几步。
秦宇看着小鬼逐渐透明的身体，知道自己的血让它受了重伤，魂体受伤非同小可，处理不当的话，不消一刻便会魂飞魄散，这点几年前秦宇已经早有体会。
“你……干什么？”见到小鬼下一步的动作的时候，秦宇惊呆了。
小鬼只是机械地偏了偏头，对着幽冥点点头，猛然一下将手里的东西插进了自己的胸膛。
秦宇看见，它手上抓着的，是那条连在自己脚边的锁链。
念头在脑海中一而过，秦宇埋头往脚裸处看去的时候，发现淤青与锁链都不见了，脚裸干干净净的，连一点疤痕也没有。
“你到底是？”秦宇明白了几分小鬼的意图之后，心中顿时涌起一股强烈的内疚感，他差点将小鬼打得魂飞魄散，但小鬼却只是为了……
“替代……”小鬼指着秦宇，艰难地说道，“我……替代你……”
沉寂在一边的幽冥终于发话了：“快到四更，勾魂锁既然在它身上，我就带它走了。”
秦宇不明白：“难道……一开始就是为了抓我……奶奶，也是为了代替我……”说到这里，他说不下去了，声音竟然有几分呜咽。
幽冥的声音冰冷无情，一字一句地说道：“不然你以为呢？你的阳寿早尽，本就该进入轮回，不过是强行扭转了自然才留住你。不过就算是帝鸿，也不能改变自然之律。该走的，怎么也不能留在这个世界上。”
“那它呢？”看着僵立在原地，胸口插着锁链逐渐变得透明的小鬼，秦宇心中尽是愧疚。它已经在迷雾之中晃晃悠悠起来，像随时会断线的风筝，不知道被吹到哪里去。如果早知道它没有恶意，早知道的话，他怎么会去打得它快要魂飞魄散？！
“代替你去死，这是它的心愿。”幽冥还是那种波澜不惊的语调，“不管是苦痛彷徨的人类幽灵也好，弱肉强食的妖魔也好，都各有其行事规则，管它行善作恶是因情债未偿还是心愿难了。心愿了后，自然由我们鬼差收回阴间，从此与这个世界两相隔。我自然是带他走了……”
“等……等。”在被幽冥的勾魂锁拖动的刹那，小鬼突然出声，望着幽冥道，“我……我……”它不知道何时失去了说话能力，但焦急的眼神不断瞟过倒在地上的母亲还是让幽冥明白了它想要表达的意思。
得到首肯之后，小鬼拖着悉悉索索的锁链，慢慢地走到母亲跟前。
秦宇就这样看着这个眉目和自己相当接近的小鬼，半透明地、飘忽地在母亲身边徘徊片刻后，突然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来，轻轻地勾了一下母亲的手指头。
“妈妈的……手……我……我只想……牵一下……”
小鬼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嘴巴已经模糊起来，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眼内含着泪光的恋恋不舍地望着倒在地上的女人，一步三回头地被幽冥拖向了迷雾的深处。
“它会不会有事？！”秦宇冲幽冥喊道。
幽冥的声音似从地狱深处飘来：“这要看它的造化了，它已经被你伤得不轻……”
“我只想牵妈妈的手……”秦宇念着这句话的时候，心头突然狠狠地疼了一下，鼻子发酸地偏过脑袋。它，是自己死去的兄弟吗？冒着被打得魂飞魄散地危险也想来化解自己的危机，可自己……
“帝鸿！你为什么要教我！”秦宇狠狠的一拳头砸在地上，然而心中却是空灵一片，那只妖怪在关键时候总是沉寂下来。
次日清晨。
秦宇伸了个懒腰，在闹钟的反复振动下爬起来，揉揉凌乱的头发。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手臂，昨晚的伤口早就没有影子，当初伤及骨头的伤口都可以一下午愈合，更何况那道小小的划伤？
卷起裤脚，看见脚裸光洁无痕，他知道，昨晚的事情不是梦，淤青消失了，甚至于笼罩在这间屋子的阴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消散开来，屋外暖暖的阳光斜斜地射入房间，四周回升起一股淡淡地暖意。
“爸，早上好。”和做早餐的父亲打了声招呼，秦宇问道：“奶奶今天怎么样？”
父亲心情很好地哼了声歌，笑道：“说来也怪，昨晚她没乱叫唤，今早还自己坐起来找我要东西吃，能保持下去就好。”
秦宇淡淡笑了下，什么也没说，走近卧房看了奶奶一眼，这老人的身体似乎还是那么干瘦，几日的生命力的消耗不是一夜之间就能复原的。然而从她双目的神情中，秦宇可以看见，她似乎很有精神。
“奶奶早。”
“哦？是宇儿啊？”奶奶笑道，“早啊！今天天气好。”
“嗯。”秦宇心中松了口气，看来她距离离开这个人世还有一段时间，在此期间，希望她能再好好享受儿女们的爱吧。
母亲早上上班时间早，秦宇起床后没来得及和她打招呼，待到秦宇准备回程的时候，才用家中的座机与母亲通了电话：“妈，我要准备回去了，奶奶看来精神在恢复，我们迟点再找亲戚。”
“嗯，自己路上小心。”
秦宇想了想，还是问道：“妈，我是不是有兄弟？”
电话那头突然沉寂片刻，在秦宇以为电话出了故障准备挂断的时候，母亲说话了：“你应该有个哥哥的，只是……他没福气降生在咱们家，后来才生的你。”
原来如此，难怪父母看起来比秦宇同龄人的父母大上几岁，原来他自己已经是第二胎。
秦宇笑了笑，对母亲说道：“不过他一定是个好哥哥。”
“嗯？”母亲显然不记得昨晚发生过什么，只是被秦宇的话说得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道，“什么好哥哥？”
“没什么。”秦宇挂上电话，迈出家门。
母亲挂上电话，望着窗外明媚的阳光，深夜的枯叶在秋风的抚扫下，在空中扬起最后的舞姿。她心道，要是那孩子没有流产的话，今年该是二十八岁了吧？当初与丈夫扯了结婚证却没钱举办婚礼，没有进行过婚礼的她却有了孩子，在那个年代是件十分羞耻的事情。
就是那为了争得面子一念之差，将六个月大的孩子打掉，这件事是她心中永远挥不去的痛。与自己的骨肉相比，面子真的那么重要吗？母亲多年来，心中没有一刻不后悔。都是已经成型的孩子啊，眉清目秀的和秦宇长得颇为相似。
算了，是他没福气降生在咱们家——母亲心里又开始自我安慰，埋头干起工作来。
李思琦坐在家中看电视看得百无聊奈，李父听了秦宇的话，将女儿关在家中已经是一周了。她呆久了倒也心烦，心里想着秦宇怎么还不来看她，再不来的话，怕是父亲打算关她一辈子了。
“叮咚——”门铃响起，李思琦愣了愣。
父亲临走前千叮万嘱，除了他自己进来以外，不能让任何人进屋，到底要不要去开门呢？
“叮咚——”门铃声响起的同时，一个熟悉的女声喊道：“琦琦？在家吗？”
“啊！是洛凝姐姐！”李思琦高兴地冲到门口，大方地打开了门一看，果然是洛凝，超自然协会的创始人之一。
“洛凝姐姐？你怎么来了？”李思琦惊喜道。
洛凝通过公务员考试进了政府部门，也是个拿“皇粮”吃饭的人了。她摸摸这个小妹妹的头，笑道：“我呀，回学校玩的时候，听说你又病了，在家一周也没联系，怕你又有啥事，特地过来看看你。”
李思琦笑道：“我也没啥事，只是最近没课程，想回家偷懒，洛凝姐姐进来坐。”
洛凝闪身进来的瞬间，外间的阳光突然有几分刺眼，李思琦无意识中似乎看见一个小小的、矮矮的东西跟着洛凝进了房间。她问道：“洛凝姐姐你带了什么来吗？”
“什么？”洛凝左右看看，“我带什么来了？”她说着脸色一僵，尴尬地笑道：“你别学秦宇那小子啊，疑神疑鬼的，大白天别吓我啊！”
“呵呵，没什么，我在家呆久了，有点眼花。”李思琦笑着，将洛凝迎进了家门。她没看见门口的鞋柜前，突然多了一双小鞋子，分着八字地斜斜摆在鞋柜的旁边。
“好久没来你们家了啊！”
“是啊，洛凝姐姐多坐会，我们聊聊以前的事吧。”
秦宇回到家，给父母报了平安后，又给李父打了电话：“李叔，琦琦还好吧？”
“她还好，屋外有我布置的阴阳风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