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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节

水天一色-杜公子系列-第4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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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意思是,这件事似乎没完呀。你有时间看着点江汨,这孩子需要照顾。”
  “同感同感!我早就想找时间‘照顾’‘照顾’他呢。”我恶狠狠地说。
  “你误会了!我是说他的安全堪忧。”
  “他?有他在,是别人的安全堪忧吧?”
  刘湘摇着头:
  “你觉得‘狼来了’的故事,给我们的启示是什么?”
  “还用说?当然是‘谎话说多了,说什么都没人信’呗。”
  她继续摇头,语气深沉:
  “不,我倒觉得是‘再喜欢撒谎的人,偶尔也会说句真话’!”
  我望着她深思的样子,一时无语。
  这一天,我一会儿想起杜公子说的,一会儿又为刘湘的话疑惑不已,全副精力全在脑子里转,独自呆在屋里也就不觉得无聊,吃完晚饭上楼继续冥想。我在一人世界中遨游,其他人对我来说,相当于不存在。
  晚上爬起来真不得已,一定是晚饭的汤喝多了。
  出门就是公共场所,还得穿好衣服,真是麻烦。
  到了水房。很好,这里的灯昨天还有一根灯丝烧红自己在发光发热,现在已经寿终正寝地不亮了,乍看之下黑成一片。可是仔细观察,会发现外面的光透过蓝色玻璃射进来,看着蓝幽幽的。恐怖!还不如全黑呢。
  起夜完毕推门出来,听见里面的女厕所门也是一响。这种环境下自然精神紧张,脱口而出:
  “谁?”
  “是我。”
  “刘湘?”吓了我一跳。
  我刚要走,却发现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你不回屋子吗?”
  “我……”
  “也难怪,这么黑……”我走过去,或者说一点一点摸过去,“我都不太敢下脚。”
  “嗯。”
  我站在她面前,借着蓝光看着她。如果她害怕,那么……
  我伸出手。
  她没有动作,依然低着头,一只手攥着另一只的手腕。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我“嗤”了声,上前一步,拽起她胳膊就走。
  她惊跳了下,但立刻挽住我,微靠在我身上。
  暗暗叹口气:女孩子呀……
  她是真的害怕,比我更不敢举步,小步小步地蹭着,我等于是在拖着她走。
  还没走出去,听到背后一声“啪”,回荡在空旷的水房里。
  “什么声音?”我回头寻找。
  “怎么了?”她抬起脸,五官因蓝色的光而显得深幽,“没事就走吧。”
  “啊……嗯。”
  出来到楼道,已经有灯了。
  突然的亮度刺得我用空闲的一只手捂住眼睛,另一只还抓在她手里。
  慢慢地走到了我屋子门口,她也没有放手的意思。
  算了,好人做到底……再多走两步,在她的门口停下。我把手抽出来:
  “好了,进去吧。”
  我折回来,打开门时,听见她叫:
  “许飞哥!”
  “嗯?”我回头看。她还站在门口。
  “我忽然想问,你今天早上是留了张条给我吗?”
  “是呀。”既然收到了,还有什么可问的?
  “那就好。”
  我正要进去,她又说:
  “对了,你前两天是不是和我说,你的电话簿丢了?”
  “对呀。怎么?被你找到了?记得还给我啊。”
  “哦,好的。”
  一觉醒来,神清气爽。不过……还是再躺会儿。
  什么声音这么吵?警笛?好像就在楼下。
  楼道里很快充斥了“咚咚咚”的脚步声,好像不少人在跑来跑去。
  一会儿又听见有人高叫:
  “大厅那边拍完照了。下去两个人抬尸体!”
  我一下坐起来:尸……尸体!
  我快速冲下楼,在最后几个台阶时却慢下来,仿佛回到昨天晚上走在水房的感觉--漆黑就蒙在眼前,睁着眼睛和闭着眼睛没什么两样,都不知道下一步将面临什么。
  站在楼梯口很久,才敢拐进大厅。
  最先注意的是围了一圈制服的地方。电视前三条沙发围成的小空间里,地上有一滩血,顺着血线往棕色的沙发上看,血迹斑斑,还有凌乱的五道五道血指印,满沙发都是。最醒目的莫过于靠背上用血写成的“7 3”两个数字,它们之间大约相隔20厘米。
  尸体呢?已经抬走了吧。那么死的是谁呢?
  耳边传来语调平板的声音,也许它一直都在响,我只是现在才听见:
  “……死者身中两刀,一在腹部,一在后背。后者直插心脏,是致命伤……”
  我缓慢转头,贴着柜台站着一群人。我从左往右,依次看他们每个人的脸。看着一个人时,控制余光,绝不扫下一个,生怕一下子看完了。
  “……遗留在现场的匕首上带有血迹,与创口形状基本吻合,应该就是凶器……”
  先是前两天见过的何警官,旁边站着个照着笔记本念的,看他嘴唇的蠕动速度,应该就是作报告的这个。再往下看是老板,皱着眉,垂头丧气的样子。
  “……推定的死亡时间是昨天夜里1点左右,前后误差在半个小时之内……”
  江汨还是那副嚣张样,却有些虚张声势的纸老虎味道。他靠着一个人的腿,头顶上放着一只手,顺藤摸瓜上去,看到他父亲,正低头专注于伏在肩上的爱妻。任莉莉半张脸贴在丈夫的衣服上,明知道自己会害怕,还自虐般往血淋淋的沙发上瞟,一眼后立刻缩回来,随后又不由自主瞄过去。
  “……根据老板的证词,他就住在一楼,昨天夜里却没有听到任何声音,说明死者没有机会呼救……”
  田静站在那儿,表情大致如常,也许略有些不一样吧。我这才知道,一个永远表现得安定祥和的人,你是不可能从外观上窥知她心里在想什么的。
  “……综合上面的线索,行凶过程基本推测如下:凶手扑到死者背后,掩住死者的嘴,一刀刺入死者腹部。死者本能地按住伤口,双手沾满鲜血。而后奋力挣脱出凶手钳制,但下一刻被口鼻朝下按在沙发上,依然不能出声。死者跪在地上,挣扎中,抓扒出许多血手印。在背后又挨一刀后,留下了‘7 3’的血字,终于断气。”
  齐老头捏着手里的拐杖,瞪着报告人,显得很厌烦。齐老太太的目光在警察们身上逡巡,似乎有些失措。而我看方擎岳时,他也正凝视我,眼睛里流露出怜悯。这是为什么?
  等一下,算算旅馆里的人,排除现在还活着的。这么说……是刘湘?
  我听说又死人时,就担心死的是她,又在心里否定说“不可能”。现在确定了,却只是错愕,并不觉得难过。
  一个不一样的声音突然冒出来:
  “66707595,是谁家的电话呀?”
  “我,我家的。”我一楞,看向何警官。
  “那这个是你的了?”
  他慢条斯理地捏起电话簿,一见那熟悉的淡黄色封皮,我立刻伸手去接,但僵在中途--它是装在透明袋子中的。
  “怎么……”
  “你知道尸体什么状态吗?死者跪在地上,上半身趴在沙发上。她的右手紧抓着裤子的口袋,我们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掰开呢。而那个口袋里只装了一样东西,就是……”
  “那……可能是她临死前胡乱抓的。”知道问题的严重性,我慌忙辩解。
  他没有直接驳斥,只是盯着我,对刚才报告的那个说:
  “刚才的过程修正一点。她不是留完血书后立刻断气的。字在她右边,所以她是用右手写的。如果刚写完就死,她的右手会自然下滑到沙发上。而她在失去生命前的宝贵时间里,又用右手做了一件事……这件事的重要可想而知。”
  “可是我……”
  “不光是这个,还有……现场抛着两件东西。一件是血衣,就是齐老先生落下忘了拿走的那件,被凶手穿来作案;另一样是匕首,非常常见的样式就不说了,手柄上有血迹,却没有指纹。下手前做了充分的准备,显然是预谋杀人。死者呢,当然不可能大半夜的跑到大厅来,除非是有人约她来,然后埋伏好了,趁她不备扑到她身后……而那么晚的时间,可以约出一个年轻女孩,凶手和她的关系,只怕不一般吧?”
  “我们……不是……我以前是认识她,但是……是普通朋友,没有好到……”
  “不用着急嘛,”他冷笑起来,“虽然情况对你这么不利,但我最不怀疑你。因为如果死者想告诉我们凶手是你的话,直接抓电话簿就可以了,何必留血字多此一举呢?但是你也不能完全排除,怎么都是嫌疑人之一。”
  说着扫了一遍旁观者们。
  他们马上理解“之一”的深刻涵义,当然不肯当俎上肉。任莉莉挣脱丈夫的怀抱,首先发难:
  “你又是什么意思呀?上次……”
  何警官打断她,对老板说:
  “你再把发现尸体的过程说一遍。”
  老板不解地眨眨眼,但依言而行:
  “今天早上,大概六点多吧,我起来了--我每天都这个点起来--之后来大厅开门。结果就看见一片血,血里还趴着个人。我哪儿见过这架势呀?都吓傻了,也不敢过去瞅一眼。楞了半天,才想起应该打电话报警。然后……我也不敢在这屋呆着了,特想冲到外头上太阳底下站着去,可是门从里面锁着呀,我这手呀,都哆嗦地不能把钥匙插在锁眼里……”
  “好了。”老板叙述时,何警官显得很不耐烦,听到最后一句终于眉头舒展,“你们都听见了吧?门是从里面锁住了,我们来这里以后,又调查了各楼层所有的窗户,它们全不适合作机械密室,但都是从里面插死的。这就把整个旅馆隔成了一个密闭空间。虽然不知道凶手为什么不加以破坏,不过不管出于什么理由,事实就是这样。凶手只能从你们这些人里找了。”
  大家哑口无言,好像都明白他说得不错。
  “那好。我现在想知道有谁和死者订过约会。”看没人吭声,“如果把你们分开一个个问吧,恐怕都说自己没有,再告诉我一些其他人怎样怎样的蛛丝马迹,这样就第二轮第三轮问个没完没了。来,咱们互相揭发,当场对质,隐瞒按包庇论处。”
  说完插着手等待。
  依然鸦雀无声。
  “害怕就不必了。我绝对会派人监视你们每一个,以防有人逃跑,顺便保护大家不被人报复。不过……”他沉吟一会儿,“偷听到别人定约会确实机会渺茫,那么和她单独说过话也算。”
  没有人说话,只是面面相觑。我也觉得这太不现实。刘湘不是热络的人,其他人也不太可能主动去搭讪,和人交谈的机会很渺茫吧。再说,谁整天看着别人在干什么呀?唯一有这个闲工夫的只有……
  看看老板,他局促不安,似乎很为难。正在他犹豫间,方擎岳打破沉默:
  “我先说吧。我昨天早上和她说过话。”
  “说什么?”
  “是这样的。我一大早就在屋里赶论文,可是写到‘番木鳖’的时候,那个‘鳖’字,明明会的,可是提笔就别扭,怎么写都看着不对。书里肯定有,但是我找了半天都没找着。心情挺不好的,就到大厅来透气,看见她坐在角落的沙发里,忽然想起那天,听见她和这位齐……老人家在讨论中药,好像很渊博的样子。我就拿着纸过去,让她帮我写一下。她说她也不会。就这么点事,我们没说别的。”
  老板证实道:
  “是呀,我差不多整天在柜台,看见他拿着张纸在问什么。他走了以后,好像是许飞回来了,和她说什么来着。”
  “我们也就是闲聊。”
  “闲聊也得有内容。”何警官不放过。
  “我们在聊……”我想想,决定隐瞒,“童话,‘狼来了’的故事。”
  他正饶有兴趣地看着我,老板又说:
  “他没坐多一会儿呀,说不了什么。然后,好像过了很长时间,田静坐她旁边看书来着,好像还聊了两句。”
  “不是呀。”田静的声音略带焦急,但整体不慌不忙,“那不叫坐在她旁边呀。这张沙发又不小,她坐那边,我坐这边,离得挺远呢。平常我们都不说话的,昨天是因为……我同学忽然给我打手机,一下响起来,老板你肯定也听见了。”见对方点头,“我设定的铃声很尖,当时又正在看书,就吓了一跳,她好像在听随身听,也没防备。我赶紧把它断掉,发个短信过去,说要打打旅馆电话,手机费很贵。后来我看着她,觉得吓到人应该道个歉。可是我以前几乎没和她说过话,不知道怎么开口,不说又过意不去,终于鼓起勇气,说‘对不起呀,刘湘,没打扰你吧’。她冲我笑,说‘没什么的,我只是以为我不小心压到了手表,是它在响呢’。我挺好奇,就问‘你的手表还能当闹钟用?’她点头说‘对呀,响起来很刺耳,还能报时呢’。然后就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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