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塔1-7-第4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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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珊娜,曾是家住布力克街的地道美国人,现在忍不住咯咯地笑起来,双手捂着脸庞。
“无论如何,我告诉了他,川帕斯是著名小说《弗吉尼亚人》中的人物。除了真正的英雄之外就数这个川帕斯最惹人注目,他有一句人尽皆知的台词:‘骂我不要紧,记得要笑嘻嘻!’④『注:《弗吉尼亚人》的作者是欧文·威士特,书中有一段写歹徒川帕斯对南方来的绰号“弗吉尼亚人”的牛仔英雄看不顺眼,骂了他。弗吉尼亚人掏出手枪放在赌桌上,冷冷地说出了这句台词。意为:你最好是在开玩笑,不然我就请你吃枪子!此后,这话成了美国人不鼓励骂人的名句。』这把我们的川帕斯逗得直乐,最后,我俩在药房里喝了好几杯咖啡,直到我讲完了那本小说的情节。
“我们成了朋友。我会对他说断破者小社区中正在发生什么事情,他也会告诉我他们在警戒线干了什么,所有那些有趣又清白的事情。他还向我抱怨过湿疹,整个脑袋都痒极了。所以他总是时不时摘下帽子——不带帽檐的便帽,有点像犹太人祷告和吃饭时戴的小圆帽,只不过是由粗纹棉布制成——为了好好挠痒痒。他宣称头顶心是最痒的地方,比下身那块儿还要让人受不了。渐渐的,我发现每次他摘下帽子挠痒,我都可以听到他的想法。不止是浮于表层的想法,而是所有的思想。如果我够利落——我已经学会如此了——就可以挑挑拣拣,就像你们在百科全书里检索条目,哦不,这个比喻不太恰当,应该说:更像是有人在新闻播送时段开关收音机。”
“真该死,”埃蒂说,手里拿着一包新的全麦饼干。他迫切地想要一杯牛奶,可以用饼干蘸着吃,没有牛奶的饼干就好比奥利奥夹心饼干少了当中的白色奶油。
“想象一下,打开收音机或是电视机,扭到最大音量,”泰德以嘶哑的嗓音说下去,“接着又把它关掉……动作要快。”这一句他故意说得特别快,他们都笑了——甚至罗兰也在微笑。“如此一想,你们就有概念了吧。现在我要告诉你们我学到了什么。我怀疑你们早就已经知道了,但我惟恐你们万一不知道,不能冒这种险。这实在太重要了,性命攸关。
“有一座塔,女士和先生们,这一点你们必定是知道的。曾经,塔在六条光束的交汇点上,光束既从塔获取能量——塔犹如某种不可思议的能量源——又向塔供给能量,有点像是电台发射塔由众多光缆电线组建而成。四条光束已经消失了,第四条是前不久才消亡的。现在仅剩下两条光束:熊之光柱,龟之路——也就是沙迪克的光束;以及象之光束,狼之路——也有人称其为乾神之光束。
“我想知道你们能否想象得出来:当我终于发现自己在阅读室里真正的所作所为时有多么惊恐!一直以来,我都在挠那处无罪的痒。尽管我始终都知道那是某件至关重要的大事,我知道。
“还有更糟的事呢,我根本不曾料到的事情,此事只对我一人公开了。我也知道自己在某一方面和别人不一样;其一便是:我似乎是惟一一个在伪装之下存有一丁点儿同情心的断破者。当断破者们情绪不稳时,他们只能来找我排解,这一点我已经说过了。总管平力·佩锐绨思主持了坦尼亚和乔伊·拉斯特苏维奇的婚礼——他坚持要这么做,听不进任何反对意见,始终坚称这是他的特权和责任,他的身份就好比是古老邮轮上的老船长——显而易见,他们也让他如愿以偿。但是后来,他俩来到我的房间,坦尼亚说,‘泰德,是你把我们结合在一起的。所以我们才真的成婚了。’
“有时候我问自己,‘你觉得事情就是这样了吗?在你开始和川帕斯交朋友、每次趁他摘下帽子挠痒时偷听他的思想之前,你是否曾经真正思忖过:难道仅仅是因为你的心中残存着同情、怜悯和爱,所以才和大家不一样吗?或者,你自己也在自欺欺人?’
“我不知道,但也许我会发现自己是无辜的,用不着担起那个罪名。我真的不明白,我的天赋远远不止是探取意念和貌似休憩的破坏。我就像是——歌手面前的麦克风,或是肌肉所需的类固醇。我……欺骗他们。比方说,有一种能量体——就叫它黑暗体,好吗?在没有我帮助的情况下,在阅读室里的二三十个人可以在一个小时内压灭五十个黑暗体。有了我呢?也许一小时内被消灭的黑暗体就蹿升到五百个!而且是一刹那间蹿升上去的。
“探取了川帕斯的思想之后,我才恍然大悟,他们认为我是本世纪最了不起的猎物,也许是自古以来最了不起的,一个真正不可或缺的断破者。我已经成功地辅助他们折弯了一条光柱,令破坏沙迪克光束的工作量骤减了几百年。尊敬的女士和先生们,在沙迪克光束被折弯时,乾神光束也就只能再维持片刻了。当乾神光束也扭曲时,黑暗塔就将崩塌,天地万物将终结,存在之眼也将变盲。
“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在川帕斯面前掩饰悲痛的。我有理由相信,在内心波涛汹涌的当时,我的面部并没有像我自以的那样不动声色。
“我知道自己必须出去。那时锡弥第一次来找我。我猜想他一直都在读我的思想,但我至今都无法确认,丁克也不能。我只知道,有天晚上他到我的房间来,用思想和我交流,‘我会为你制造一个洞,先生,如果你想要的话,那样你就能和这里说拜拜了。’我问他这是什么意思,而他只是看着我。只是一眼却有无穷的意义,这太有趣了,不是吗?不要侮辱我的智慧。不要浪费我的时间。不要浪费你的时间。我没有在他的脑海中攫取到任何这样的想法,完全没有。我是从他表情中看到这些意思的。”
罗兰咕哝了一句,表示同意。炯炯有神的眼睛盯着录音机上旋转的磁带,一动不动。
“我也确实问了他,那个洞将通往何方。他说他不知道——我得听命于抽签般的运气。同样,对此我没有思考太久。我担心自己一旦去琢磨,就会找到各种各样的理由让自己留下来。于是,我说,‘锡弥,那就来吧——让我说拜拜吧。’
“他闭上了双眼,聚集精力,突然之间我房间的那个角落就消失了。我能看到汽车跑来跑去。它们都是扭曲的,但千真万确都是美国小汽车。我没有争辩或是再提问,我只是迈出去了。当时,我并不十分确定自己能借此迈入另一个世界,但已经临近我几乎从未关注过的那个点。我想过,也许死才是我可以做到的最好的事情。至少这样能减慢他们的速度。
“就在我即将纵身投入那个世界时,锡弥的意念转达给了我,‘去找我的朋友威尔·迪尔伯恩。他的真名叫罗兰。他的朋友们都死了,但我知道他还没死,因为我可以听到他的声音。他是个枪侠,而且还找到了新伙伴。带他们到这里来,他们会让那些坏蛋收手,停止对光束的伤害,就好像当年乔纳斯和他的朋友要杀我时,他阻止了他们一样。’对锡弥来说,这是一次布道。
“我闭上了眼睛通过去了。有短暂的一瞬间我感觉到了什么,但那只是一闪而过。没有钟鸣,没有反胃。真是相当舒服,至少比圣塔米拉的那扇门要舒服多了。我出来了,双手双脚撑在地上,身旁是一条交通繁忙的高速公路。不远处的野草丛中有一张废报纸被吹得到处飞。我捡起来一看,发现自己着陆于一九六〇年的四月,差不多是阿密特奇和他的手下将我们像放牧一般赶过了圣塔米拉之门之后的第五年,并且是在美国的另一边。你们要知道,我看到的报纸是哈特福德的晚报。那条公路则是梅里特园道。”
“锡弥能制造魔法门!”罗兰叫道。他一边听着录音,一边在擦拭自己的连发式左轮手枪,可听到这里,他把枪放到了一边。“这就是意念移动!这个词是这个意思!”
“别说话,罗兰,”苏珊娜说,“现在肯定要说他的康涅狄格历险记了。我想听听这段。”
11
但是,谁也没听到泰德的康涅狄格历险记。他只是简略地称之为“改日再说的一个故事”,并告诉几位听众,他是在布里奇顿被抓住的,当时他正在努力集聚现金,打算永远消失。低等人把他捆起来塞入车里,开车直奔纽约,带他去了名为迪克西匹格的接驳地。从那里去了法蒂,从法蒂又到了雷劈车站;从车站直接回到了底凹-托阿,哦,泰德,见到你真是太高兴了,欢迎回家。
第四卷磁带只剩下三分之一了,泰德的嗓子几乎都哑了。但不管怎样,他还是不屈不挠地继续说。
“我没有走多久,但这里的时间很古怪地流转。泰勾的乌犸已经走了,有可能是因为我,来了个新泽西的佩锐绨思,这个畸-达目。他和芬力在总管套间里审问了我许多次。没有实施刑罚——我猜想他们依然记得我有多重要,所以不敢毁了我——但他们还是用了很多法子让我难受,也玩了不少心理游戏。他们还再三强调,如果我以后还计划逃跑,我在康涅狄格的朋友就会被杀死。我说:‘你们这些小子还没明白吗?如果我继续工作,他们也会完蛋的,随便怎样都是死路一条。每个人都要完蛋,大概只有被你们称为血王的那位还能幸存。’
“佩锐绨思十指交叠,摆出一副被惹恼的样子,说道,‘先生,你说的可能是真的,也可能不是,但如果确有其事,按照你的说法——我们完蛋的时候——也不会有任何痛苦。不过,小鲍比和小卡罗尔……就不一定了,更不要说卡罗尔的母亲和鲍比的朋友笨蛋约翰……’他的话没有讲完。我仍然在想,他们是否知道当我得知我的小朋友们受到了生命威胁时,我有多么害怕,也就有多么愤怒。
“他们的提问归根结底是两个问题,他们很想知道:我为什么要逃跑,又是谁帮了我。我可以玩回老把戏,按照黄页电话薄的人名顺序来一遍,但我决计赌一把,玩得再野一点。所以我说,我想到要逃跑,因为我从某些坎-托阿那里听到了风声,大概明白了我们正在从事什么样的工作,而我一点儿也不喜欢。至于我是怎么跑出去的,我说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有天晚上我上床睡觉,醒来的时候就在梅里特公路旁了。一开始他们只是取笑我在胡说八道,慢慢地有点半信半疑,主要是因为不管他们审问我多少次,我从来没有添油加醋,也没有模棱两可。而且,他们显然早已知道我拥有强大的能量,和别人有着天壤之别。
“‘你认为在某种潜意识层面你是个意念移动者吗,先生?’芬力这样问我。
“‘我能说什么呀?’我这样反问他——我觉得,在审问时,用问题去回答问题总是最佳的办法,相对来说这是一场客客气气的审问,至少这一次是。‘我从来没有感觉到任何特异功能,但是,我们当然不可能知道潜伏在潜意识下的是什么,难道不是吗?’
“‘你最好希望逃跑的人不是你,’佩锐绨思说,‘我们几乎可以和这儿任何一种狂野有力的特异功能者和平共处,但绝对不能是那种天赋。那一种,布劳缇甘先生,那一种禀赋甚至可以毁了像您这样出色宝贵的员工。’我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相信这话,但后来,从川帕斯那里我得知,佩锐绨思的话很可能是真的。无论如何,这就是我的经历,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离开此地。
“佩锐绨思的门童名叫獭卅——如果有必要交代清楚的话,那我要说,他是个类人——会端来曲奇和诺兹阿拉罐装饮料——我喜欢喝这个,因为口感有点像根汁汽水——而佩锐绨思总会把我想要的所有东西送到我面前……随后,我告诉他们,我是从哪里获取了信息,又是如何逃离了厄戈锡耶托。接着,整个流程又会重复一遍,只不过这一次是和佩锐绨思及黄鼠狼一起吃曲奇喝诺兹阿拉。不过,总是到了某个关口,他们会让步,允许我吃一点、喝一点。要说审讯嘛,我担心他们还没有足够的纳粹素质,也就无法强迫我吐出真话。他们也曾试图探取我的思想,这是当然的啦,但是……你们有没有听过一句俗语:不要对胡说八道者胡说八道?”
埃蒂和苏珊娜双双点头。杰克也是,他以前曾听他父亲在无数次有线电视网的谈话节目中说过。
“我打赌你们明白这意思,”泰德继续,“好吧,以此类推,你也无法探取一个探取者,至少别想探入一个禀赋程度更高的探取者。接下来,在声音彻底哑了之前,我最好切入正题。
“低等人把我抓回来之后三个星期,有一天川帕斯在喜悦村的主街道上向我走来。那时候我已经见到丁克了,也确定了他和我是同类人,同样,在他的帮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