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塔1-7-第2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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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了,”苏珊娜答道。“那里卖的什么都是最好吃的,啧啧啧。而且它们闻起来确实不错。你还没吃呢,对不对?”
“没有。”他用疑惑的眼光盯着罗兰。
枪侠用实际行动回答了他的疑问。罗兰拿起一个球,拔掉了上面的刺,然后对着剩下那部分咬了下去。“松饼球,”他说。“天知道我有多久没见过这东西了。它们棒极了。”罗兰的蓝眼睛神采奕奕。“别吃那些刺。那些刺虽然没毒但是很酸。如果还剩下一点儿鹿油,我们就能把这些球炸一下,那样的话它们吃起来就几乎有肉的味道了。”
“听上去是个好主意,”埃蒂说。“但准把你累死。至于我,这些笨蛋蘑菇还是算了吧,谁知道它们是些什么玩意儿。”
“它们根本不是蘑菇,”罗兰说。“更像是一种长在地上的浆果。”
苏珊娜拿了一个,咬了一小口,又咬了一大口。“哦,亲爱的,你不会愿意错过这些的,”她说。“用我爸的朋友摩斯叔叔的话来说就是‘这些是一流的。’”她又从杰克手里拿了一个松饼球,用拇指摩挲着它柔滑的表皮。
“也许吧,”埃蒂说,“但是我在高中时为写报告读过一本书——我记得书名叫《我们一直住在城堡里》——里面有一个疯狂的小丫头,她用某种类似的东西毒死了全家人。”他朝杰克俯下身去,扬起眉毛,抬起嘴角,想要做出一个阴森的笑容。“毒死了全家人,他们死得很—痛—苦!”
埃蒂从他一直坐的木头上掉了下来,开始在铺满松针和落叶的地上打滚,同时还做出可怕的鬼脸,发出窒息般的声音。奥伊在他身边打转,尖声地叫着埃蒂的名字。
“别闹了,”罗兰说。“杰克,你从哪儿找到这些的?”
“在那边,”他回答。“我在路上发现的一片空地里。那里长满了这东西。而且,如果你们想吃肉的话……我知道我想吃……那里有动物出没的各种迹象。有很多粪便是新鲜的。”他的眼睛在罗兰脸上搜索着。“很……新鲜的……粪便。”他讲得很慢,就好像和一个不熟悉这种语言的人讲话一样。
罗兰的嘴角现出一丝微笑。“话不多但说得很清楚,”他说。“你在担心些什么,杰克?”
杰克回答时,几乎无法从嘴唇的动作看出他在说话。“我摘松饼球的时候有人监视我。”他停了停,补充说:“现在那些人正在监视我们。”
苏珊娜拿起一个松饼球,用欣赏的眼光看着它,然后把脸埋在上面,仿佛她在嗅一朵花的香味。“在我们来的路上?在路的右边?”
“是的。”杰克说。
埃蒂蜷起手指放在嘴边,好像要止住咳嗽一样。他说:“多少人?”
“我想有四个人。”
“五个,”罗兰说。“也可能有六个之多。其中有一个是女人,还有一个比杰克大不了多少的男孩。”
杰克吃惊地看着他。埃蒂说:“他们在那儿多久了?”
“从昨天开始就在那儿了,”罗兰答道。“差不多是从正东面过来跟在我们后面的。”
“那你都不告诉我们一声?”苏珊娜问。她语气严厉,甚至都不愿再掩住嘴巴好不让别人看清她在说什么。
罗兰毫不躲闪地注视着她。“我只是很好奇,究竟你们中的哪一个会首先觉察到那些人。说实话,我可把宝押在你身上了。苏珊娜。”
她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埃蒂觉得那一眼很有点黛塔·沃克的影子在里面,他很高兴那眼神不是冲着他的。
“我们拿他们怎么办?”杰克问。
“现在吗,什么都不做。”枪侠说。
很显然杰克并不喜欢这样。“如果他们是滴答老人的卡…泰特怎么办?如果是像盖舍和胡茨那样的家伙们怎么办?”
“他们不是。”
“你怎么知道?”
“如果是的话,他们早就下手了,而且早已成了飞来食。”
对于这一推论似乎没有什么合适的回答,于是大家又上路了。这条弯弯曲曲的路笼罩在幽深的黑影之下,周围都是些百年古树。他们走了还没有二十分钟,埃蒂就听到追踪者(或者说那些人影)发出的声响了:小树枝被折断,灌木丛刷刷作响,有一次甚至听到了低沉的说话声。用罗兰的话来说就是脚下不利索。埃蒂对于自己这么长时间竟然对此毫无觉察很恼火。同时他也很好奇,那些追踪他们的弱智们到底是以什么为生呢?如果是跟踪和追捕,那么他们很显然并不精于此道。
在很多方面,埃蒂·迪恩已经变成了中世界的一部分,有些改变微妙到埃蒂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但是他至今一想到距离,还是用英里这个单位,而不是轮。他觉得他们离开杰克带着松饼球和那个消息与大家汇合的地方后已经走了十五英里了,罗兰认为那时是白天。他们停在了路中间,自打进入森林以后一向如此;因为这样篝火的灰烬不大可能把树木点着引起火灾。
埃蒂和苏珊娜从地上拣了一堆上好的树枝,而罗兰和杰克则弄了一个小营地,并开始切杰克带来的松饼球。古树下的树叶已经半腐,与泥土混在一起,但苏珊娜摇着轮椅在上面走也并不费劲。她把捡到的树枝都放在腿上。埃蒂在她不远处,边走边哼着些什么。
“宝贝儿,朝你左边看。”苏珊娜说。
他照做了,然后看到远处有橘色的东西在闪烁。一堆火。
“他们并不怎么样,不是吗?”他问道。
“确实。不过,说老实话,我有点为他们感到遗憾。”
“你知道他们是来干什么吗?”
“嗯……不知道。但是我想罗兰是对的——等他们准备好了他们自己会告诉我们的。或许他们会发现我们并不是他们想要的,于是就这样消失了也说不定。走吧,我们回去。”
“再等一下。”他又捡了一根树枝,犹豫着,又捡了一根。现在他觉得对了。“好了。”他说。
往回走的时候,埃蒂数了数他捡的树枝,也数了数苏珊娜放在腿上的那一摞。每一份都恰好是十九枝。
“苏希,”他说,苏珊娜看着他,“时间又开始往前走了。”
她并没有问他是什么意思,只是点了点头。
4
埃蒂下定决心不吃松饼球,但他并没有坚持多久;那些玩意儿在从罗兰(那家伙真是个会过日子的杀人狂)的破旧钱包里取出的鹿油里吱吱作响,真他妈的太香了。他们用从沙迪克的森林里找到的那些年代久远的盘子作餐具,埃蒂接过他那一份狼吞虎咽起来。
“像龙虾一样好吃,”他说。但他马上又想起了在海滩上吃掉罗兰手指的那些怪物。“啊,我是想说,像‘纳萨’的热狗一样好吃。不好意思,杰克,我不是要讽刺你。”
“别担心,”杰克笑着说:“就算你是讽刺,你也从不过分。”
“你们要清楚一件事,”罗兰说。他在微笑——这些天他笑得比以前多了,多得多——但他的眼神还是严肃的。“你们每一个都要清楚。有时松饼球会让人做些感觉很真实的梦。”
“你是说他们让人石化?”杰克不安地问道。他想起了他的父亲。艾默·钱伯斯一生中经历了很多更诡异的事情。
“石化?我不确定我——”
“脑袋嗡嗡作响。亢奋。幻觉。就像那次你吃了墨斯卡灵后进入到石圈里,那里面的东西几乎……嗯,几乎使我受了伤。”
罗兰陷入了回忆中。石圈里关了一个女妖。如果放任不管,那女妖将让杰克·钱伯斯初尝男女交媾之欢,然后让他在醉生梦死中送了命。但结果是,罗兰让石圈开口讲了话。作为惩罚,石圈使他看到了苏珊·德尔伽朵的幻影。
“罗兰?”杰克焦虑地望着他。
“别担心,杰克。确实有一些蘑菇能做你正在想的——改变意识,让它亢奋——但松饼球不会。松饼球只是浆果,好吃的浆果。如果你的梦特别生动清晰,那么就提醒你自己你在做梦。”
埃蒂认为这番话说得很古怪。如此温柔体贴地关心他们的精神健康可不是罗兰的作风。而且为一点小事儿大费唇舌也不像罗兰。
时间又开始走动了,他也知道这一点了。埃蒂想。时间确实曾经走丢了,但是现在钟又开始跑了。像他们说的那样,开始往前走了。
“我们要派人守夜吗,罗兰?”埃蒂问。
“我认为不必了。”枪侠懒洋洋地说,然后就开始卷他的烟了。
“你真的认为他们并不危险,对吧?”苏珊娜说。她抬起眼睛看看周围的森林,此时树木的形状都已模糊,与夜色融为一体。之前他们看到的那一点火光已经消失了,但跟踪他们的人仍然在那里。苏珊娜感觉到了他们,所以当她低头看见奥伊也望着同一个方向时并不感到惊讶。
“我想那可能是他们的问题。”罗兰说道。
“‘那’是指什么?”埃蒂问,但是罗兰却不愿多说。他只是躺在路上,把卷起来的鹿皮枕在脖子下面,抽着烟,看着上方漆黑的天空。
过了一会,罗兰的伙伴们也睡了。他们没派人守夜,倒也一夜安眠。
5
当那些梦确实到来的时候,它们却根本不是梦。也许除了苏珊娜之外,他们都知道这一点;哪怕从严格的字面意义来讲,苏珊娜那天晚上也确实不在那儿。
上帝啊,我回到纽约了,埃蒂想,接着他又想:真的回到纽约了。真的发生了。
是的。他是在纽约。在第二大道。
此时他看到杰克和奥伊从五十四街的拐角过来。杰克咧开嘴笑了:“嗨,埃蒂,欢迎回家。”
游戏在继续,埃蒂想。游戏在继续。
第二章 纽约构槽
1
杰克望着无边的黑暗睡着了——那晚,乌云笼罩的天空没有星辰,也没有月亮。当意识渐渐模糊的时候,他沮丧地意识到他正经历一种坠落的感觉。当他从前还是个所谓正常孩子的时候,他就老做这种坠落的梦,特别是在考试临近的时候。但是在中世界惨烈的重生之后这种梦就不再来纠缠他了。
然后这种坠落的感觉消失了。他听到了一阵敲钟声,短暂,但有点过于美好了:你听了三个音符就会想让它停下来,听了十几个音符之后就会想如果它不停下来就足以杀了你。每次铃响都让他的骨头颤动。听起来像夏威夷,不是吗?他想,尽管这旋律一点都不像那不怀好意的无阻隔界的啾唧声,但不知为什么它就是。
它确实是。
正当他觉得快要忍受不下去的时候,那恐怖而又美妙的旋律结束了。他紧闭的双眼所感到的无边黑暗突然被强烈的、暗红色的光照亮了。
他小心翼翼地在强烈的阳光下睁开双眼。
打了个哈欠。
在纽约。
出租车从他身边疾驶而过,在阳光下呈明亮的黄色。一个年轻的黑人耳朵里塞着随身听耳塞,从杰克旁边晃过,穿凉鞋的脚随着音乐轻轻打着拍子,嘴里还哼着“喳—哒—吧,喳—哒—嘣”。电钻声刺激着杰克的耳膜。大水泥块儿被扔到货车上,发出巨大的撞击声,在高耸的楼壁之间回响。世界是那么的喧嚣嘈杂。他甚至还没有觉察到,他已经习惯了中世界那种深邃的宁静了。不,不只是习惯。他已经爱上那种宁静了。但是,这里的吵闹和喧嚣仍然对他有着某种吸引力,对于这点,杰克并不能否认。又回到纽约了。他觉得自己笑了。
“啊咔,啊咔!”杰克听到一个低沉而又不安的声音。
他低头一看,奥伊正坐在人行道上,尾巴整洁地卷在身上。那只貉獭没有穿他的小红靴,他自己也没有穿那双红色的牛津布鞋(感谢上帝),但这仍然很像他们那次去罗兰的家乡蓟犁的旅行,那次他们是坐在粉红色的巫师的玻璃球里去的。那个带来那么多麻烦和痛苦的玻璃球。
这次可没有玻璃球了……他不过是睡着了。但这又不是梦。比他曾经做过的任何梦感觉都要强烈,而且更有条理。而且……
而且,人们不停地从他和奥伊身边绕过,因为他们正站在市中心一个叫堪萨斯城爵士乐的沙龙旁边。杰克留意到这一点的时候,有一个女人正从奥伊身上跨过去,还为此撩了撩她黑裙子的裙摆。她那专注的表情(杰克觉得那副表情好像在说,我不过是一个正在忙自己事儿的纽约人,所以别烦我)始终没有改变。
他们并没有看到我们,但出于某种原因他们可以感觉到我们。如果他们能感觉到我们,那么我们一定是真的在这儿。
符合逻辑的第一个问题是为什么?杰克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