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天很晴-第3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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象万千的山庄,欢喜无限:“大侠,我们真的到了?”
大爷说,他的朋友都在这个“去了水兴”,她终于再也不用担心,会有人追上来,把大爷和她都杀掉了!她爬下马来,肋下支着拐杖,准备上去和守门的家丁说话。
枫雪色微笑:“是,我们到了!”
“是,你们终于到了!”山庄高高的墙上,蹿出一缕红烟,闪得两闪,一个相貌美如静女的绯衣大和尚,已经立在了马前。
“空空大师!”枫雪色眉梢眼角都浮现出温暖的笑容,只是那双看上去深邃如星的眼睛,却空濛得看不出感情。
“雪色!”西野炎激动地叫了一声,伸手将朱灰灰推到一边,亲自挽住了马匹。
山庄朱门大开,一个温雅俊秀的青年男子缓步而出,一身丝质长衣,随着步履舒缓飘动,漾开一派水天相接的颜色。
枫雪色的脸朝向他的方向,含笑唤道:“方兄!”
这个气派非凡的男子,正是接天水屿年轻的掌门方渐舞。他抢步上前,拦住了正要下马的枫雪色,道:“自家兄弟,贤弟不必客气!”往他脸上看了几眼,又道,“悲空谷的暮姑娘便在庄中,医术尽得晚夫人真传,我们去请她瞧瞧你的伤,有悲空谷的神医在,就没有解不了的毒!”
几个人说着话,拥着枫雪色向山庄中去了。
朱灰灰被晾在一边,根本没有人理会,她支着拐,跟着走了几步,又停住,怔怔地看了一会儿,觉得好生没趣,想要转身走开,可迟疑了半天,脚步终是没有移开一步。
好吧!咱在这儿等着打听一下,看看大爷的眼睛能不能被神医治好,要是治好了,咱也可以放心地离开。
可要是治不好又怎么样?
那——最多是不放心地离开喽!反正自己已经把大爷送到地头了,他以后怎么样,跟咱一点关系都没有!
算了,不管结果如何,自己只要问一声,心里有底,然后立刻就走,去接花花!
挣扎了半天,她终于为自己找到一个留下来的理由,于是安心地等下去。腿伤未愈,她站一会儿便觉得疼痛难忍,于是便坐在山庄门口的柳树下。东张西望了一会儿,闲着无聊,拾了一块石头,在泥土上画乌龟。
她画别的东西从来都不像,唯有乌龟,那是画过千只万只了。一个大的圆上划几条线是龟壳,圆边再画四肢和头尾,虽然仍然不好看,却谁也不会认错,这东西是什么。
画一只大的,再画一只小的,大的在前边,小的咬着大的尾巴,两个连着一串爬,看上去笨笨的,她审视着两只丑笨龟,独自呵呵笑。
画了,抹平;抹平,再画……
夕阳渐渐垂下去,倾斜的阳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一道阴影笼罩在她的头上:“你是朱灰灰!”记得原来那个朱灰灰跟一只活猴似的,不在树上就在墙上的那种,突然变得这么安静,他都不敢认了。
朱灰灰抬起头来,看着那个披着绯色袍子的大光头:“欸?”这大秃头还真能装样,上次都差点掐死自己,现在居然假装不认识!她心情不好,肚子里狠狠地骂了他几句。
“跟我进去。”西野炎道。
其实本可以派来家丁来接她的。只是雪色不放心,说那少女太顽劣,一眼看不住,就不定会惹出什么事来,所以执意亲自去接。唉!他的眼睛又暂时看不见,所以自己这个做兄弟的,只好代劳了。
“是大侠让你来找我的吗?”朱灰灰丢下石块,拍着手上的土,然后在衣服上擦了擦——其实她很想擦在光头的大红袍上的,只是怕他趁大爷不在掐死她。
“你进去就知道了。”西野炎看看地上的图案,老远就看到她蹲在树下傻笑,居然是在画乌龟,别说,还挺像!
“哦!”朱灰灰迟疑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支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跟在他后面进庄去了。
穿过一重又一重的院子,到了一个宽敞的大厅,大厅里热热闹闹的,有很多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高的矮的、胖的瘦的,朱灰灰反正谁也不认识,目光只落在大厅中坐在锦椅上的枫雪色身上。
虽然如众星捧月般被簇拥着,枫雪色却仍然听到那熟悉的一瘸一拐的脚步声,转过头来,面朝着她的方向:“朱灰灰!”
“小的在!”
“你过来!”
“是,大侠!”朱灰灰拄着杖走到他的身边。
这一套对话那是经过千锤百炼的,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对方下一句说的是什么。
枫雪色缓缓地道:“腿疼了么?一会儿,请暮姑娘为你看看。”
“暮姑娘?”
“悲空谷的暮姑娘,你也见过的,就是曾经送过一瓶灵药的那位小姐。”
朱灰灰顿时想起来,曾经在仙云客栈碰到过那个白得不像话的大小姐,她那两个势力眼的丫头还很看不起她。她向厅中其他人望去,一眼便看到在枫雪色不远的地方,那位美丽高贵的大小姐正安静地坐着。
这位小姐身材纤长,面容清新秀丽,眉如黛,口似朱,观之如姣花照水,芍药笼烟,皮肤依然苍白,却白得冰清玉洁,令人自惭形秽。
两个俏丽的丫环在身后站着,倒是那个替她赶车的青衣老头,有模有样地坐在一边。
“哦!”
原来那个瓷人一样的大小姐还是神医哦!就她那捅一指头就碎的小身板,连自己的缺血症都治不好,还能治别人的病?真能吹牛啊!
暮姑娘显然没有认出来面前这个少女,便是当日在道上碰到过的肮脏小孩儿,见她目光望过来,微笑着起身,婷婷福了一福:“悲空谷晨暮晚,见过朱姑娘!”举止温柔高雅,态度和蔼可亲,一派大家闺秀的风范。
朱灰灰正在腹诽人家,不防人家会对自己行礼,有点尴尬地对她挥挥手:“咳,那个,你好!”
“大侠,您老人家的眼睛,有没有得救?”她还是比较关心大爷的眼睛。
枫雪色微笑了一下,拍拍她的手背:“不要为我担心!”他也不知道自已的眼睛还有救没救,刚才暮姑娘简单看了一下伤处,却未说明。
“灰灰,让西野少主带你去休息,一会儿晚宴的时候,我去接你!”
朱灰灰“嗯”了一声,转身就走。她本来就不会客气,又从来没到过这种场合,更不知道在这种时候,应该要很有礼貌地和主人、客人打招呼,只知道大爷叫大秃头带她去休息,那她便去休息好了!
方渐舞在边上,轻轻地“咳”了一声:“贤弟,这位就是陪你一同来的朱姑娘?”
他与枫雪色相交甚久,知道这位贤弟虽然洒然脱俗,但对女子向来以礼自恃,很少假以辞色。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居然女孩子如此温柔关切。
枫雪色笑道:“方兄,你曾经见过她,且猜猜她是谁!”
方渐舞一怔,仔细打量着那个少女:
这少女举止粗鲁无礼,衣着邋遢,头发梳得跟乡下丫头似的,散下的几缕随随便便地垂在胸前,一张脸蛋似乎没洗干净,灰一块白一块黑一块,只有一双毛茸茸的点漆双眸,黑溜溜地转动间异常的灵活妩媚。
江湖之中早已传遍,枫雪城的雪色公子被害眼盲,却有一个跛足的少女与他并辔同行,屡经险难,出生入死,不离不弃,原来,却是这样一个女孩子……
朱灰灰皱着眉头看着方渐舞,心里也很纳闷,没觉得见过这个人啊,难道……自己曾经顺手“牵”过他的钱包?
方渐舞接触到那一对水灵灵的眼睛,心里微微一动,这孩子虽然粗俗邋遢,但细看之下却明艳清丽,有一股逼人的灵气。
乃笑道:“这个我可猜不着了,雪色,这位姑娘是谁?”
“流花河上,桃花渡口,红雨十里,黄金满空……”提起朱灰灰的壮烈旧事,枫雪色有些忍俊不禁。
蓦想起自已和枫雪色被一个泼皮拎着大桶“黄金”熏跑之事,方渐舞笑容僵住了。天!这个朱姑娘,竟然便是那满天扔“黄金”混蛋泼皮!
看到朱灰灰脸上得意的奸笑,方渐舞鼻端似乎又闻到当日的恶气,有气无力地挥挥,拜托西野炎快快将她带出去。
西野炎径直向后面走去,朱灰灰一瘸一拐地跟在他的后面,走过长廊,绕过花园,越走越偏,眼前出现广阔的平面,水波粼粼,银光跳掷,竟然已到湖边。
她心里忽觉不妙:“大师,我们去哪儿?”莫非大师是想弄死她然后沉湖?
“带你去见你朋友!”
“我朋友?”朱灰灰心里更惊。她从小长到大,都不知道朋友是什么东西,哪里来的朋友?这大秃头,明显说的是反话!
“别着急,已经到了!”西野炎指着湖边的一间竹屋,示意她进去。
朱灰灰看了他一眼,犹豫了半天,慢慢地走了过去。
推开竹门,耳中便听到一阵熟悉的声音:“哼哼、哼哼……”
她眼睛蓦然睁大:“花花!花花!”
“嚓”地一声,西野炎打火点烧了一只巨烛。烛火辉映下,离别两个多月之后,朱灰灰和朱花花,终于兄弟重逢了!
朱灰灰乍然看清楚对方,大吃一惊,吓得撒手把拐杖扔了。
那朱花花也吓坏了,退后好几步,一头扎进墙角的食料槽里,觉得对面前这个人的形象非常陌生,根本就不是它的那个“灰灰兄弟”嘛!
朱灰灰可怜的张大眼睛:这个是花花吗?是朱花花吗?身体又肥又壮,脑袋巨大,两只大耳朵像两只蒲扇,身上毛光水滑,营养充足,看上去足有三四百斤。
她的朱花花,苗条的朱花花,才两个月就能长成这德性了?
“好,好,好,好肥的一头猪!”朱灰灰结结巴巴地说。
她太震惊了!花花太剽悍了!秃头……太缺德了!
那头猪听到熟悉的声音,终于兴奋起来,抬起大脑袋冲了过来。朱灰灰腿脚不利落,躲闪不及,被这头超大肥猪撞了个大跟头。
那猪高兴的伸着长长的嘴在她身上、脸上拱啊拱,可见到亲人了!
这人猪会面的情景实在有点惨不忍睹,西野炎将蜡烛放在桌上,关了门走了出去。
让这兄弟两个自己表示重逢之喜吧!他可没兴趣看个野丫头抓猪!嗯!他命人把这口猪喂得这么壮,她应该感谢他了吧?
等了半天,竹门打开,朱灰灰赶着朱花花走了出来,看来这二位已经重新认识彼此,对大家形象的改变都习惯认命了。
西野炎在前面带路,一边等着她表示感谢,一边准备好了谦词。等了半天,只听到身后她恼怒地喘粗气的声音,和“哼哼哼哼”的猪哼声,他忍了半天,终于决定不跟这粗鲁的野丫头一般见识!带她去了一间客房,然后冷冰冰地走了。
客房里,两个丫头前来伺候,端上香茗、各色点心和干鲜水果。
朱灰灰连日来和大侠奔波在路上,饥一餐饱一餐的,多数都是随便胡弄一口,没有一顿饭吃好过,见了这些点心水果,立刻高兴起来。
“咳”了一声,将两个丫环赶了出去,立刻抓过食物,与朱花花分享起来。这是老规矩了,哥俩从小到大都是有包子同偷,有东西同吃的!
吃完了东西,朱灰灰没事可做,看到床铺干净整洁,立刻躺了上去。
滚在华丽的床铺上,她却感觉无比的孤单。
她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从何而来,只觉得胸口的位置,空荡荡的,一颗心仿佛始终浮在半空,看不到脚下是什么,也担心着不知何时会掉下来……
以前娘一个人走了,留下她自己在家,苦苦等她不回的时候,虽然难受,却没有这种感觉;
和花花一起流浪的时候,睡草堆也好,窝破庙也好,虽然辛苦,也从来都没有这种感觉;
伏在大侠的背上做他的眼睛,两人一起在敌人中杀进杀出、浴血奋战的时候,虽然时刻都有生命之忧,同样没有这种感觉。
那么,现在是为什么,心里会如此的不舒服?
当然不会是因为这段时间,已经习惯与大侠相依为命,现在他突然离得自己很远,远到无论她怎么踮起足尖,都摸不到他一片衣角的缘故!
那么,便只有一种可能:穷人穷命,给了富贵,咱也享受不起!
她这样的小人物,只适合溜房檐、睡马路,那样还能夜夜梦见华屋美厦;真给张好床,反而夜夜做梦都梦到街头的烂草堆了!
正躺在床上胡思乱想,门外想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朱灰灰!”
朱灰灰“噌”地坐起来,大声回道:“小的在!”伸手拿过拐杖,过去将门打开。
此时月上中天,泄下一地银光,枫雪色正站在门前,湖风吹动着他白色长衫,飘然出尘。
见到他的那一刻,心中突然涌上无限的喜悦,所有的孤单不快都不翼而飞,她惊喜地问,“大侠,您老人家有何吩咐?”
“我请暮姑娘来帮你看看腿上的伤!”枫雪色道。
朱灰灰这才注意到,大侠的身边,还有那个绯衣大秃头和那位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