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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节

奇数此岸,偶数彼岸-第2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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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慕,后来我就没有跟你们提失踪那两天的事情么?”
“没有,我们也不敢再问,这件事情就像没有发生过一样,被永远搁起来了,我原来以为你不想说,现在才明白,你也不知道。不过,这多半年,我心里面真有些害怕,你忽然变得跟你七岁前一个样子了,冷冷的,叫人捉摸不透。小昼,家里经不起再失去你地打击了,你千万记住这句话。”
“放心,我现在长大了,不会平白无故的出走了。不过,大慕,你想改变自己么?”
“变成什么样子?”
“就像你刚才所说的,变得学会文明,学会理想,学做一个真正的英雄,对得起镇子上的每个人。”
“当然想!”
“好的!那我帮你实现统一镇子的愿望,你把我们的理想坚持下去,好不好?”
“我们的理想?”
“是的,它是我的,也是你的,让我们兄弟两个,成为镇子上永垂青史的英雄,给这个闷热封闭的镇子,指一条对每个人都有益的道路。”
“对我们都有益,对金呢?”
“你还在想金?”
他羞涩的低下头去,默默地说:“我忘不了她。”
“大慕,记得你要有责任,不仅要对得起金,还要对得起你自己的老婆。”
他紧紧握着拳头砸在地上,然后长长叹出一口气,仿佛要把胸中块垒全部释放似的。
我让大慕先把金的哥哥的挑战书搁置不理,这样一方面泻散敌人堆积的士气,另一方面也可以让这边的会员们渴望战斗的心情更加强烈。同时我劝说驺慕宜摒弃原来那种两军对垒就一团乱麻的冲上去乱战的作风,按照方阵来训练自己的手下。我们兴致勃勃的准备着,我根本无暇顾及自己身世地问题,无暇思索那个我离开镇子之后代替我的孩子是谁,无暇想到和金的约定——这些日子,一直都没有晴天,厚重的云一层层每天都重叠积累着,似乎在酝酿着更大的暴风雨。在这种天气里,不要说月亮,连太阳都看不到,我根本不知道月亮圆缺了几遭,金也杳无音讯,大概被她哥哥囚禁起来了吧?想到这些,我反而有些释然,毕竟我不爱她,像我这种冰冷的人,镇子上有一个就足够了。
金的哥哥的挑战书一封封送过来,上面极尽侮辱谩骂之能事,我让驺慕宜把它们全部念给弟兄们听,下面每次都是一番群情激奋,有的人甚至要单枪匹马杀到镇北去,我们每次都是硬生生的截住。会员们一个个憋得眼睛通红,数次请战都被驳回,于是把无法燃烧的热情全都投入到方阵训练中去。我在会员士气最高的时候,适时的让驺慕宜回应了金的哥哥,于是选定战场,准备一决高低。
战场被勘定在镇子西南角,学校和白河之间的草地上,东侧土坡上面便是密密麻麻的树林,我记得第一次和金看驺慕宜打架的时候,就是在这个高坡上。如今我带着一个方阵,九九八十一的热血男儿,仔细的埋伏在这个林子里面。
忽然有些怀念金做的凉茶味道,但那种清彻的凉爽或许我不再需要,我现在需要的是热情,和驺慕宜、季风会、赤血所成员们一样高涨的杀敌斗志!
天沉沉的阴着,臃肿的云朵就垂在树尖上面,没有风,只有无尽的燠热和憋闷,驺慕宜带领着九个方阵,七百多个弟兄,次序有度的站在我的对面,而我的脚下,是东北两帮和驺慕宜杂乱无章对峙的九百多个乌合之众,金的哥哥站在场外,一行彪形大汉围着他站定。他们看着对面排列的整整齐齐的西南帮,纷纷打着唿哨,恣意的嘲笑着——在他们眼里,秩序就是垃圾。但是这次,我一定让你们尝尝垃圾的厉害。
大慕,你要坚持住,按照我说的去做,我心里默默的念着。
心口有些胀痛,是啊,让冰冷的心去做狂热的事,就像把冷的玻璃投到沸水中,怎么会不碎裂呢?但是,妈的,这次就让它全部碎烂,我为了自己的理想,为这个镇子,已经抛弃了真正的心,这颗虚假的心脏又算什么?
可是,我真正的心,又是什么时候失去的呢?我仔细追想着,但是那段记忆如同被谁无情的掏空了,就像那个后来回到镇上的替身孩子失去记忆一模一样。
驺慕宜在方阵的后面,战场之外,端坐在马扎上,像我教他的那样,一动不动。
好样的,大慕!
一道闪电划开阴暗的苍穹,风猎猎的起来,吹得树梢呜呜作响!我听到下面喊杀声像海啸一样排空而来,金家的人冲上战场,东北方天空上的乌云也相互感应似的,沉甸甸的涌向西南,犹如潮水般翻腾过去,浪花飞溅,波涛拍碎,我甚至闻到了大海浓郁的腥臭!
驺慕宜依然岿然不动地坐在远处,他令旗一挥,八个方阵分成两组左右散开,避开金家人马的锋头,然后迂回到两翼,敌人薄弱的侧面一下子暴露在我们面前。
我终于看到了对暴力渴望太久的镇上男人的气势,八个方阵高举着狼牙棒,发疯似的冲击上去,比盛怒咆哮的罡风还要快,还要猛,还要淋漓尽致!一直朝前冲击的敌人,根本顾不上转身便被我们的方阵冲击的七零八落,呼天抢地的哀号声,求救声震得天都要塌下来一样。刚才劲头十足的东北风气势锐减,迎面开始吹来响亮的西南风,身边的狗尾草不知所措的立刻掉转身子,穗子噼里啪啦砸在我的脸上。
被两翼夹击的敌人虽然人数众多,但根本就不是训练有素方阵兵的对手,我只看到狼牙棒上亮闪闪的钉子一次次扬起来,一次次打下去,然后带出鲜血,碎肉,眼球。敌人像望风披靡的衰草般一片片倒下去,被无畏无惧的方阵兵践踏在脚下,被那些沉重整饬的步点踩烂肚皮,踩掉头发,踩塌鼻骨,踩折肱股。我相信自镇子建立起来,还没有过那么惨厉的嚎呖哭泣,天空都为之变色,云层像助威一样,呼的一下子压低下来,整个镇子在白昼时分就落到了灰暗的罗网中。
金的哥哥终于坐不住了,他腾的跳了起来,朝身边的彪形大汉们振臂一呼,几十个怪物般巨大的男人,打了鸡血一样声嘶力竭吼叫着,喷火投石似的砸向最前面的方阵中间。方阵前面的战士们急忙转身应对,但那些猛男似乎根本不是这个世界的生物,狼牙棒打在身上眼都不眨一下,他们手里面拿的是更坚硬的铁器,迎面砸开方阵兵的脑壳,灰色的浆液四方泼溅。
“死人了!”我听到下面尖叫着。
“妈的!”我身边的弟兄终于压抑不住了,“这些都是造纸厂养的工人,打仗居然下死手,日他祖宗的,下面的兄弟们都有死的了!小昼,下令吧,我们冲下去,干死那群畜牲!”
“别急!咱们都准备好了!大慕身边的那个方阵和咱们都有铁器,弟兄们,我们要以血还血!大家都鼓好劲,大慕那边一上,我们就立刻冲下去!”
驺慕宜估计早就定不住了,我看到他腾的站起身来,扔下手中的狼牙棒,从腰里抽出一条三角铁,用震耳欲聋的声音狂吼着,带着他的方阵冲了上去!
我也从地上跳起来,我身边的八十一个弟兄齐刷刷的跟我一起跃了起来!
“弟兄们,拿稳你们的武器,喊破你们的嗓子,拼尽你们的气力,给兄弟们报仇!我们,今天就战死在这里!让家人和后代记住,咱们都他妈的是英雄,冲!冲!给我冲!”
惊天动地地喊杀声,比霹雳更刺耳的嘶叫声震得我耳膜几乎穿裂,我的鲜血和身边八十一个弟兄的血轰的燃烧到了沸点,我们跨过荆棘,从高坡上像潮水一样俯冲了下去,我听到了的澎湃的水声在我胸膛里激荡拍击,还有自己冷硬的心一道碎裂的声音。
去他妈的心,去他妈的!冲!
我忽然兴奋的放声大哭大笑,在抹杀一切地喊杀声中,忘乎所以的大哭大笑——去他妈的,所有的东西都去他妈的,战争,这是战争!这是男人的游戏!
金家豢养的莽壮工人无非是激起一点波澜而已,他们根本改变不了战局,我辛辛苦苦多少天制定的战局,在开打那一刹那,已然判明了胜负。我们完全把敌人包裹在了中间,原来的方阵有了援军,打了强心针一样再度士气高涨,而金家的人马大部分都死伤在地,被踩踏的像烂泥一样不可辨识。我手持着铁扳手,击倒两个敌人,看见大慕正在和一个猛男厮杀,冲过去从后面一扳手抡到他的后脑上,他的脑袋顿时像熟烂的南瓜一样冒着血水塌了下去,轰的倒在地上,大慕不忘自己的习惯,跳起来把他五官一脚踩个稀巴烂——
“去你奶奶的!”
金家的人在金的哥哥的带领下正在挣扎着突围,我和大慕四目相对,指向金的哥哥吼着:“还记得他那次想要你的命么?!这次还不报仇等什么?!”
“可是他是金的哥哥!”驺慕宜抡圆胳膊打倒一个正准备逃跑的敌人,冲我喊道。
“金被他关押起来折磨,不让她同咱们见面,你知道么?!为了解救金,还不冲上去,还等他妈什么时候?!”
驺慕宜圆圆的眼睛胀的通红,像公牛一样冲了上去,我击倒旁边的另一个敌人,也拔步上前。
就在这时,天空“喀啦”一声被绚烂的亮光撕扯得粉碎,一个球形霹雳从空中飞掣下来,“啪”的击在了旁边的树林里,发出振聋发聩的巨响,仿佛整个世界的玻璃都在刹那间碎烂。我们的脑袋都被震得失去知觉,所有的东西——战争、士气、胜利与失败都被这声巨响炸得荡然无存。人们都扔下手中的武器,使劲摇晃着自己的头颅,来重启黑屏的大脑。
树林轰然燃烧起来,熊熊的烈火炙烤着周围湿热的空气,我看见气体扭曲变形着蔓延开去。
意识重新恢复的时候,已经没有了喊杀声,我们只听到远处一个呼喊在火焰的噼啪声中回荡:“金厂长,金厂长,赶快去看看吧!你的妹妹在中学门前跳白河自杀了……”
金的哥哥撕心裂肺的长吼一声,扯烂自己身上满是血迹的衣服,像被点燃的炸弹一样向着学校的方向弹跳过去。
积攒了许多天的大雨倾盆抛下,浇灭了树林里的大火,也浇灭了我们所有的心绪。
驺慕宜踉踉跄跄的跪倒在地上,一头扎进雨泥里面,我扑过去扶起他,看到他脸上的肌肉抽搐着,嘴张得老大,喉咙发出被堵塞一般的呜呜声。
我狠狠的一拳击在他的胸口上,他那被伤悲压抑住的哭声才像巨浪一样排山倒海的迸发出来。
“小昼!小昼!金死了!金死了!”
二十七、
我从低低的哭泣声中苏醒,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咖啡女孩的房间,躺在那张宽大的绵软的床上。刺骨的寒冷不断袭来,甚至眼皮都被冻僵一般不能动弹,我深呼吸的时候几乎能听到鼻毛断裂的声音,想必此时我哈气出来,就能够接住一手亮闪闪的冰晶吧?
是梅鹿辄在旁边侧身抽泣,眼睛肿得像上市的油桃,旁边地上散落着一片揉皱的纸巾,我艰难的抬头四望,发现只有她一个人。
“她呢?”我挣扎着问。
梅鹿辄看到我醒过来,惊喜的大叫一声。
“她呢?”我继续问。
咖啡女孩听到屋里有声响,推门闪进来嚷道:“靠!在这呢在这呢——我跟她说过,你经常死去活来的,说实话我都麻木了,知道用棉被一裹你就没事儿了。呶,我还把园艺工配的药茶带来了不少,这玩艺儿还真管用,刚给你灌下去,你就又诈尸啦。”
她挨着梅鹿辄坐在我的身边,习惯性的想抬手摸摸我额头,伸到一半却又退了回去,只是嫣然一笑问:“不发烧?”
我摇摇头:“就是没有什么力气——我怎么回来的?”
梅鹿辄赶紧插话说:“亲爱的,你当时真地把我吓得六神无主了!多亏她叫来出租车把我们拉回来了,等你好了,我们应该好好谢谢人家。”
“靠!谢个屁!把欠我的八十万还了就算了,咱们的恩怨一笔勾销!我也好早点预订去希腊的机票哈哈!”
梅鹿辄可能惊吓过度,看我已无大碍,刚才紧绷的心情一下子松懈下来,不停地打着呵欠。
“你回去睡觉吧。”我拍拍她的手说。
“不嘛,我要陪着你……”
“回屋吧,你在这里受罪,我也睡不踏实。”
“那你跟我一起去睡!”
我疲惫的摇摇头:“我懒得挪动了,再说在这边已经习惯了,她也知道怎么照顾我——放心,我们之间根本没有什么的,完全是契约关系,难道你这都看不出来?”
她似乎昨晚上就没有睡,看样子也没有精神再耗下去了,于是点点头,转身往外走去,走到一半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回来,吻了我的脸颊一下,冰凉冰凉的吻,机械化的吻,似乎只是为了完成动作而完成动作。
咖啡女孩在厨房里面丁丁当当的忙碌着什么,一会儿门“吱扭”一声推开,她端着一个木质托盘走了进来,里面有一盘齐齐整整的烤培根芦笋卷,一碗浓香的奶油蘑菇汤,还有一堆烤得松松脆脆的牛角面包和一瓶鱼子酱。
“喂喂,饿坏了吧?”
我朝她笑着点点头,她把我扶起来,靠在床背上,把一个简易的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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