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庄新娘-第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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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啦?」
「我们十分困难,幸而我母亲带了足够的金钱使我们站定脚跟。」
我望着面前展开的账簿,但是我看不见一行行数字,只看得见戴着蓝绢带帽子下的悲哀美丽面孔。我似乎无法避过白玲的影像。
乐石站在我椅子后面,突然弯腰吻我的头项。「你不用忧虑,事情总会好转的。我一向如此,我没告诉过你我天生幸运吗?」
虽然我知道彭庄的经济情形不佳,使我心中不能放心,但是我仍然十分快乐。
我开始想,乐石酷似他父亲,而我将来不知是否会走上白玲的老路?
不过仍有不同之处:乐石父亲爱上了薛琳莎,应该是为了钱和白玲结婚。乐石和他父亲的情形一样,急需款项,但是他遇见一文莫名的女郎,终于和我缘结三生。
哦不,我和白玲完全不同!
我到厨房时,何太太正在做糕饼。
她抬起头,脸发红,双眼发光,她粉红色的棉衣袖子卷到臂上,短短的手指十分匆忙。
一个双生女坐在桌边吃饼。
「午安,彭太太。」何太太说。
「午安,何太太。」
何太太继续在卷面团。「不能放太久,太太。」她喃喃地道歉。「做饼的秘诀是一做好立刻放进炉里。这是父亲的。他每天晚上要一个,而且要特别好的。每当我烤饼时,便做四五个给他,我把它放在铁罐里……使它们可以清脆新鲜,不过一出炉的时候最好吃。」
「我来问你父亲抽什么烟草,我想有时间的时候去看看他,带点烟草给他抽。」
一个头由桌边钻出来。「小心三月中日。」一个低沉的声音在预告。
「哦,起来,萝兰小姐,请你。」何太太说。「她整天在我脚边转,望着窗外……由这里钻出来那里冒出去,警告小心这个小心那个,她该进疯人院。」
萝兰笑着走进烤房。
「我真不知道。」何太太发牢骚得很。「那个白小姐不知道是怎么在招呼这两个孩子,我真不知道她到什么地方去了。」
「你告诉我他抽的是什么烟草。」
「是的,你真好,太太。三修女……哦,帝国牌的,你知道,他的享受之一,但是他一星期只抽二两,玛丽和我也希望他有点小享受。」
「我记得。」
萝兰又回来了,她手上拿个小饼。
「有人不想吃饭了。」何太太望着她说。
萝兰望了我们一眼又钻到桌下去。
「他会很高兴。」何太太说。「下午他一定会坐在门口,我想。」
「我会去的。」我对她说。
我走向门口时,萝兰由桌下钻出来跑到门口指在我前面。
「我说,新娘。」她说:「我陪你去……如果你想去看老吉西的话。」
「不用了。」我答。「我认得路。」
她耸耸肩又走回厨房坐在桌上吃饼,不时又跳起来警告玛丽或汤姆小心三月中日。
离村屋不远有幢房屋已经改作百货店。它狭小而过挤,由位罗太太管理。她是二十年前来彭村渡假的,发现当时最近的商店在村庄两哩外,便买下房子开起店来。她这里也卖邻居们吸的各种烟草,而且存货颇为丰富,我立刻便买到我要的东西。
我走出店时,发现双生女正在等候我。
我心中颇不以为然,因为我想单独去找老人。此刻除了接受她们的好意之外,别无选择余地。
她们一声不响地走到我身边来,像是早有安排。
「白小姐呢?」我问。
双生女互望一眼,好像等对方先开口。
萝兰回答了,「她坐小汽车出去了,她叫我们去摘六种野花。生物学用的。」
「你们找到多少了?」
「还没开始,我亲爱的新娘,你以为我们摘六种不同的野花要多少时间?即使我们不去摘,白尖子也不会多讲什么话。我们不听话,她也从来不管,因为她如果多话,她们便要我们去上学。我们上学校,她就没理由再住在彭庄了。」
「你认为你们不该听她的教训?她是你们的老师。」
「你无需替我们担心。」海茜说。
萝兰跳向前,在路边摘了朵野玫瑰,她把它插在头发上,一面起舞一面唱:「小心……小心……小心三月中日。」
海茜说:「箩兰有时候非常幼稚,她老是一句话说个不停。」
「她好像喜欢警告人。」我说,「我还记得,上次是雪崩。」
「我比较喜欢中日,」萝兰说,「康华没有雪崩,可是各处都有中日,可惜它是在三月,而现在是七月。」
「她什么都不懂,」海茜责备地说。她又念道:
「三月,七月,十月,五月,
『中日』是十五日。」
萝兰已经站住了。「什么是中日?」
「只是个日期,罗马人把十五号叫做中日。」
「只是日期。」萝兰说。「听起来很妙,像是女巫……魔鬼一样,奇怪,要小心一个日期。」
「如果某一天要发生什么事,如果预言说要有事变……那会是可怕的事,和女巫魔鬼一样可怕。」
「是。」萝兰慢慢说,「我想是的。」
我们到了一排村屋时,老吉西坐在他门口,我走过去对他说:「午安。我是彭太太。」
我注意到他放在膝上的双手又开始颤抖。「你真好,太太,」他说。
「我带些烟草给你,何太太告诉我你抽什么烟草。」
他颤抖的手捧着罐头,他笑道:「哦,你太客气了,太太。你真是仁慈……」
海茜走进屋去,去拿个凳子放在老人的旁边,她点头要我坐下,她自己则蹲在老人另一边,萝兰已经不见了。
「你女儿早上在烤饼。」我对他说。
「我的美心,是个好厨子。我如果没她真不知怎样好。我真该谢谢她。乐石先生他对我真好!小的在吗?」
「是,我在。」海茜答。
他点点头转而向我。「我希望你喜欢这个地方,太太。」
「我很喜欢。」
「彭庄好久没有新娘了。」
「那是我母亲。」海茜说,「再以前是白玲婆婆。」
「可爱的太太,她真是。我还记得她来的那天。」
「告诉我们,吉西,」海茜促请。「新的新娘想知道呢。」
「哦,我们时常看见她。她不是来自无名的地方,我还记得小时,她和她姐妹,常常请我们……主人和女主人也时常去拜访她们。她们姓韩,好名字,白玲小姐和宝玲小姐。」
「她成了彭太太,你一定很高兴。」我说。
「当然了,彭太太,我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们只知道事情不好,他们在谈什么要放弃彭庄。我们一点也不懂。后来他们又谈起白初先生和姓薛的女孩的婚事,后来……」
「他没有。」海茜说。「他和白玲婆婆结婚了。」
「我还记得婚礼,那是个好天气的夏天。是在教堂里,当时的教士是崔牧师。真是个热闹的婚礼。白玲小姐美得不得了,宝玲小姐做她嫔相,白初先生也少年英俊……真是天生地设。」
「另一个女孩呢?」我问。
「嗯,那件事便结束了。她走了……大家都很高兴……」
「快乐得像结婚的钟声。」海茜喃喃地说。
「她是个好太太,仁慈美丽……而且文雅有礼。她常常骑马拉小提琴,我则在方院中工作,听见她的声音。」
我发现海茜注意地望着我。海茜,我心想,是不是你想吓我?如果是你,又为什么呢?
「她也时常唱歌,我记得有一次回家时,听见她在墓地里唱歌。听起来很好,但是奇怪而异常,我进去看见她,她把一束花放在村里的小潘丝珂的墓前,小潘丝珂是脑膜炎死的,她说她很想这小女孩,村里的人都想念这小女孩。」
「你还记得很清楚。」我轻声说。
「好像她对我讲话还是昨天的事,我当时在工作。她死的时候,我也还能工作。可是她知道我做不久。我告诉她我身体不行,她便安慰我说『别怕,吉西。我会照顾你的』。她每次看见我都问候我,不久,我眼睛就不行了,彭太太。现在我看不见你,但是你使我想起她,你和她一样仁慈,你一定会幸福。我敢断定。而她起初……也是的,后来她变了,可怜的太太。她后来不快乐了。我怕,我太多嘴了。美心说我孤单太久,一有人来便老说个不停。」
「我很高兴,」我说,「你说的话都很有趣味。」
「她是新娘,她当然想知道另一个新娘的故事。」海茜说。
「啊,」老人又说,「你很快乐……和她初来时一样。只是以后……可怜的人,我祝你万事如意,彭太太。我希望你永远幸福。」
我向他道谢,又问起他的房子,他请我进去看看,里面很干净,这是他女儿和孙女替他打扫的。他站起来拿起椅边的拐杖,先向房屋走去。门直通起居室。里面实在清洁整齐,他的靠背椅边的桌上有个烟斗和烟灰缸,上面还摆个晶体管收音机,墙上挂张吉西的立像,他的手放在坐在椅上的女人肩上,我想她是他妻子,他们全望着镜头,因为摆起姿式,所以显得很不自然。墙上还有何太太的结婚照。
起居室通向厨房,厨房里有扇门开向花园。它也像屋里一样,保持得十分整齐。小径边是香罗兰和卷心菜。一个水桶靠在墙边接雨水。
他对我说,楼上还有两个房间,他上下楼没有困难,虽然他眼睛己瞎,但是记忆力还不差。
他坐在靠背椅上,叫我就坐,他对我说起认识丽兹与结婚的经过,当时她在庄里当女佣,而他在花园里工作。
我们又谈了一下,海茜大概烦了,便不声不响溜走了。
老人忽然问:「孩子走了?」
「是,」我对他说。「大概去找萝兰,她们上生物课要收集野花。」
「这小的……总是问这个问那个……」
「她是个怪孩子。」
他点点头。「她全想知道,她满脑门心事。那不好,我想。她还小,那些事和她没有关系。」
「大概这些事使她新奇,因为那是个故事。」
「彭太太,」他几乎是呼气似地叫我,我向他移近。
「是,吉西?」
「有些事我不能再说,我从前告诉白初先生,他说『别谈了,吉西,最好别提了』。所以我不说,可是我想告诉你,彭太太。」
「为什么你想告诉我,吉西?」
「我不知道……但是你是新娘,嗯……我们觉得你应该知道。」
「那么告诉我吧。」
「我眼睛不好,而且越来越严重。那段日子我已经分不出东西的形体。我以为看见什么人,等我走近了却发现是件家具。事情实在不妙,不过眼睛越坏我就觉得听得越多,人家说那是盲目的一种补偿,彭太太。」
「是,吉西,我相信。」
「那天我走进大厅,彭太太。她在楼廊上。我知道是她,因为我听见她讲话。她说话的声音很低……可是上面像有两个黑影子……我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事情实在过得太久了,但是我相信,彭太太,在彭太太摔下来前一两分钟,楼廊上有两个人。」
「你以前没对人讲过?」
「彭先生说我最好别说。你知道,画像就在那里……上一个新娘的画像,人家说她已经在那里作祟了一百多年了,她要找个新娘作她的替身。上面是有两个人,我敢发誓,彭太太……但是白初先生不准我说出去。我一向听主人的话,正如我父亲和祖父一样听主人的话,所以我就没对别人说……但是我告诉你,彭太太。」
「很久以前的事,最好忘掉,吉西。」
「我在想,彭太太,我一直想了二十五年。而你来了……使我想起她……是的……而且你对我也那么友善仁慈。嗯,我想我应该告诉你,这像是种警告,我这里有个想法……」他指指胸前。「我觉得我不该瞒着你。」
我不懂他为什么会有这想法,我谢谢他的关心后便转过话题,这并不困难,因为他说他对我说了这件事后,心中觉得轻松多了。他又谈起村屋与丽兹生前的日子,过了一会,我回去了。
我走回彭庄时,在路上没有看见双生女。
第二天,葛护士打电话给我。
「哦,彭太太。」她说。「包爵士叫我打电话给你,他想知道你下午能不能来,他相当急着要见你。」
我迟疑了一下,说我尽量设法,我又问他怎么样。
「不怎么好。晚上他又发作了,他今天在休息,他说他希望你今天能来,不然就明天。」
我在下午出发,不知道该不该由花园里采点花去给他,不过他家的花比我家还多,所以似乎没有必要。
我到的时候,他仍然坐在他的椅子上,穿着丝睡袍和拖鞋。他看见我显然很高兴。
「想不到你这么快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