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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

龙眠-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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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跳下铁栏杆,说了声“拜拜”,便跑远了。我看着他的白色运动服消失在灰色校舍中,这才转身离去。

  同到编揖部.主编把我叫了过去。他冲我招招手,便穿过杂乱的办公室,大步朝复印室走去。
  我追上他,说:“正好,我要请年假。”
  主编停下脚步。我这才发现,原来他和慎司差不多高。但主编看起来壮实一些,或许这就是他精力充沛的原因吧。
  “什么事?”
  “我想请年假。”
  “我是问你有什么事需要请年假。”
  “我想调查一件还不知道能不能写成报道的事。”
  他的莲雾鼻“哼”了一声,问道:“青少年咨询那件事吗?”
  “对。”
  “那件事我们不是说好了,等你有结果时再告诉我。”
  “我也打算这么做,但很可能没办法写成报道。”
  “怎么会没办法写?你这个笨蛋!”他抬起胡子刮得一干二净的下巴,“报道能不能登,轮不到你决定,是由我来决定的。”
  “但是,这段时间我来上班也写不出东西来。”
  “连会议也不参加?”
  我是故意不参加的。
  “难道你不想知道我们目前准备做什么吗?”
  “我大概知道,是不是那个不慎打死婴儿的案子?”
  主编没有说话,他那张被佳菜子称为“车轮饼”的圆脸都气歪了。
  “我刚才看到桑原拍的照片了。”
  “那个特辑只要两个人就可以搞定。”
  “我知道,所以——”
  “不准请年假。不管你说什么都不行,我不同意,你就别再说了。这段时间,不管你干什么,我都不管你。等你做完以后再告诉我,就这么决定了!”
  “你真大方。”
  “只有在带着漂亮美眉去南方度假时才需要请年假。笨蛋。〃
  “我还以为自己老干这种勾当,所以才当不上主编呢。”
  “如果连这种勾当也没干过,就算当主编,又有什么乐趣可言?”
  我扑哧笑出声来:“主编,我看你很乐在其中啊!”
  “乐你个头,我只是中毒了。”
  他不以为然地说完,突然住了口,迅速看了看四周。走廊上没半个人影。
  “听说又寄来第七封了?”他表情很严肃,“生驹告诉我的,他很担心你。我也开始担心了,听说这次写东西了?”
  “啊,对。”
  “听说是个‘恨’字。”
  “对。”
  “你真没干什么坏事?不如趁现在赶快招供。”
  “我也很想招供,但我真的不知道。”
  “完全不知所以吗?一点头绪都没有?”
  被人这么一问,还真不知该怎么回答。任谁都一样吧。
  “干我们这行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与人结怨,”主编自言自语道,“况且你在社会组工作,说不定和什么人结下了梁子。”
  “如果是这样,应该不会等到现在才寄。”
  主编抱着胳膊说:“谁都无法预测愤怒会在什么时候爆发。说不定在你已经忘了这件事的时候,突然开始发酵,然后在你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时,就爆发了。”
  “没这么夸张吧?应该只是恶作剧。”
  “最好是。但即使是恶作剧,也要有个理由。你别忘了,对方可是专门寄给你哟。”
  一个穿着牛仔裤和夹克的记者经过,我们让开路。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真的。”
  主编愤愤地叹了口气:“反正最近小心点。要像千金小姐一样,不能一个人走夜路,晚上睡觉要锁门。”
  说着说着,他自己先笑出来了。
  “我问你,你真的没欠别人钱吗?”
  “没有。每次赊账,我都用你的名义。还有别的事吗?”
  “没有了。你这个浑蛋!”

  桌上堆满了生驹帮我打印的资料,光看这些资料就要花很多时间。
  生驹原本在打电话,见我坐下,他便放下了电话。
  “我找到上次和你提过的那位警官了,”他说,“我还没和他联系上,听说他已经退休,和女儿、女婿住在小田原。我明天就去找他。”
  “去小田原,来回差不多要一天。你没问题吗?”
  生驹所在的小组正在准备即将到来的十一月十二日“即位大典”(平成天皇即位大典)的相关连载报道。刚好最近一阵皇室热,应该是很受读者欢迎的内容。
  “没关系。我们人手多,可以搞定。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在我简单说明时,他一直歪着大大的脑袋听着。手上当然夹着Hi Light。
  “不妙啊!”他回答得很干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这位姑婆。”
  我挑起眉毛说:“你连这一点也怀疑?”
  “当然。不过,有没有这个人都无所谓,反正已经死了,死无对证。”
  在开始看他帮我打印的资料前,我又试着拨直也留下的电话号码,还是没人接。我看着时钟,每隔三十分钟打一次,在第四次拨打时,电话铃声响了十声左右,第一次听到接电话的声音。
  “有人接了。”我话声甫落,在一旁翻着慎司相片的生驹利落地拿起旁边的电话。
  “喂?”
  只听见电话那端传来一阵杂音。像是金属吱吱叽叽、碰罐子的声音。我“喂”了很多次,都没人回答。但是我可以感觉到,电话那端有人。
  “喂?是织田吗?听到的话请回答……喂?”
  我用力大叫,最后对方略带迟疑地挂上了电话。
  我和生驹面面相觑。
  “绝对有人接了电话,可为什么不说话?”
  “会不会是小孩子?”
  “现在的小孩子,才刚学会说话,就会说‘喂、喂’了。”
  我又打了一次,这次没人接。
  “算了,以后再打吧。不是约好六点和织田直也的女朋友见面吗?先去见她。”生驹站起来。
  “你也去吗?”
  “那当然。”他拉了拉皮带。“我怎么可能错过和年轻美眉见面的机会?干脆请她吃晚饭好了。”

  4
  吵着一起来的生驹,见了面却特别安静,可能是有点紧张吧。
  矮个子负责人说得没错,麻子的确是个漂亮的女生,一双修长的腿,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一点儿都不怕生,很适合当亲善大使。
  “我想吃牛排。”得到我们的邀请后,她甚至点名要去哪家店。那是一家位于赤坂的高级餐厅,是企业招待客人时经常光顾的名餐厅。
  “工作没关系吗?”
  “没事,店长很罩我。”
  “我出去一下哟!”她很有精神地高喊一声,完全不理会臭着一张脸的店长,一个人率先走了出去,向刚好经过的出租车挥动双手。
  “出租车!”
  生驹瞪大眼睛扮鬼脸,我好不容易才克制住没笑出来。
  “笑什么?”生驹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我没笑。请问你有何感想?”
  他哼了一声说:“反正我们本来就要吃晚饭。”
  “要用你的名义去申请经费哟,老爸。”
  她的全名是守口麻子,二十岁,是短期大学的学生。
  “我读家政科,以后会是个好太太。”
  生驹倾身靠向桌子,“这些都不重要。你每天都穿这么漂亮去打工吗?”
  她穿着一件漂亮的印花套装,脚蹬七厘米的高跟鞋,套装的质料看起来不像是人造丝,鞋子也不像合成皮,脸上的妆容更是毫不马虎。
  “这些吗?当然不是。我都是穿牛仔裤的.听店长说有记者要来,我立刻去买了这套衣服。到这里来,总要穿得体面点,对不对?”
  她很能吃,也很能喝酒,话也多。但从头到尾都在谈自己的事,即使我们拼命打岔,她仍然可以转回:“然后,我……”在她说完前段日子在横滨海湾大桥上刚和大吵一架的男朋友分手后,我终于插上了嘴。
  “听说你和织田直也也交往过一段时间?”
  麻子摸了摸泛红的脸颊,“哼”了一声。
  “这是什么意思?有还是没有?”生驹不客气地问。
  “我讨厌灵异。知道吗?灵异。”麻子把身子凑过来。“我读的那所小学,大门旁有一座第一任校长的铜像,听说一到晚上它就绕着校园跑!虽然我没亲眼见过,但这是真的。”
  “或许吧。他是怎样的一个人?”
  “谁?”
  “织田直也。你们不是交往过吗?”
  麻子拿起葡萄酒杯,端详了深红色的液体片刻,“我也……不知道。”
  “你们约会过吗?”
  “对。”
  “他很无趣吗?”
  “倒也不是。”她抬头看着天花板上颇具古典意味的横梁。“他很体贴。可是太穷了,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她言下之意似乎是真可怜。
  “很体贴?怎么个体贴法?是很了解你的想法吗?”
  麻子“啪”地拍了一下手,“是呀,他是那种可以谈心的对象。我每次跟他发牢骚,他都会静静听着。我跟前男友分手后,气得要命,那时候他常安慰我。”
  生驹看了一眼四周,单刀直入地问:“你有没有和他上床?”
  麻子突然挺直了身体,原以为她会生气,但她却没有。她将身体前倾,把脸凑了过来,压低嗓子说:“有啊。不过,他不行。”
  “什么不行?”生驹很认真地反问。麻子拼命甩着手。
  “就是不行嘛。还要我怎么说呢?”
  那是两个月前的事。
  “上晚班收入比较高,下班后还可以去喝酒,所以我都是从傍晚开始工作。晚上不像白天那么忙,而且搭讪帅哥的几率也比较大。白天就不行了,来加油的都是些开货车的或者业务员。那天晚上,有个开蓝色宝马的男的……”
  邀她下班后一起兜风。
  “他长得还可以,车上的音乐也很炫,好像是爵士乐什么的。我觉得他还不错,可这时织田走过来对我说‘别答应’:我有点生气,他凭什么管我,于是我说:‘这是我的事,和你没关系。’他却说:‘今晚不行,你不能跟他走。’我吓了一跳,他那时候的表情超严肃。”
  我不禁感到一阵不安,“蓝色的宝马”尤其让我敏感。
  “所以,我心想,哈哈,原来织田在嫉妒。我就对他说:‘我不想一个人回去,太无聊了。’他却慌了,说:‘那我陪你去玩。’后来,我们去看了电影,又去附近的餐厅吃饭,喝了点酒,我就醉了,他便送我回家。”
  “结果就不知不觉地有了那个气氛?”
  “对。他虽然瘦了点儿,但仔细看,长得还蛮帅的。我觉得他很善良、很乖巧,心想,上一次床应该也没什么。当时我和男朋友刚分手,正好是空档,觉得很寂寞。”
  结果他却不行。
  “完全不行,我觉得有点于心不忍。我安慰他,一定是喝了酒的缘故,我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他很在意吗?”
  麻子妩媚地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虽然有点糗,不过我觉得他好像在为别的事紧张兮兮的。他不时探头看看窗外,好像被人追杀一样。”
  生驹立刻对我使了个眼色。
  “你问他什么事了吗?”
  “有啊。他说:‘我遇到点麻烦,被侦探社盯上了。”
  “哪一家侦探社?”
  “我没问。我睡着了,早晨醒来时,他已经走了,就这么一次。之后我再没约过他,他不也觉得不好意思吗?所以就再也没约我了。”
  除此之外,我们再怎么问,她都说不出个所以然。对她来说,织田直也这个年轻人只是个“搞不太清楚,很神秘的人”。
  她突然诗意起来,这么形容直也:“这个人,感觉就像从中间开始看的小说,我对他的过去,也就是他来这家店之前的事一无所知,反而觉得蛮刺激的。”
  麻子喝光杯中的葡萄酒,手托着下巴,摆出偶像歌手在拍宣传照时的姿势,笑着对我们说:“如果你们继续陪我,我可能会想起其他的事哟。”

  我们婉拒了她的邀请,把她推进出租车后,两人并肩走向地铁站。
  “钱包大失血!”生驹愤愤不平地说,“彻底被她征服了,她真是短期大学的学生吗?”
  我脑海里一直想着蓝色宝马和爵士乐。我为什么会那么在意这两个字眼?
  “从她嘴里根本挖不出有价值的情报。这个人根本不懂规矩,真是厚脸皮——虽然年轻貌美,但也不能把我们当傻子……”我停下脚步,生驹跨着大步走了差不多三步才回过头来:“怎么了?”
  “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
  “蓝色宝马,还有爵士乐。”
  我赶上生驹,跑下地铁楼梯,“查一下就知道了。”
  编辑部还有人,电话响个不停。我想起来了,应该是上个月的事,于是开始找《亚罗》过期杂志。生驹在背后问:“你在找什么?”
  我翻到那一页,递到他面前。
  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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