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眠-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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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
“你把当时车祸的情况告诉了别人。你说出来,等于是重新整理了记忆,然后将重新整理的内容保存下来。下次再唤出这一记忆时,就会以重新整理的内容呈现。所以,我在扫描你时读取到的有关车祸的记忆和四月五日报道上所说的相同,一点都不足为奇,反而是天经地义的事。”
我皱着眉头,慎司一脸担心地问:“你听不懂吗?”
“不,我听得懂。”
但是,我总觉得他的话充满了狡辩。
“我也说不清楚。”慎司无可奈何地垂下肩膀。
“还有其他的事呢?比方,我上衣衬里上缝补过那件事。”
这件事,如果慎司没有亲眼看到并告诉织田直也,就无法自圆其说。
慎司一脸痛苦的样子,但终于承认了:“那是我看到的。”
“是吗?”
“但那和我扫描到‘小枝子’的名字没关系!”
这样的辩解在法庭上应该行不通吧。
“前台伙计的事,我也可以说清楚。那天晚上,女服务生来旅馆玩,他们两个在前台聊了很久,但我没听到他们说什么,绝对没有!我去前台拿烘干的衣服时,…只有前台伙计一个人待在那里,我摸到柜台时,读到了他们的谈话!所以——”
“我知道了。”
“你根本不知道,听我说——”
“我知道了。这些细节不重要,只会把我弄糊涂而已。我只问你一件事,请你回答我。”
慎司一脸怒色地说:“什么事?”
“织田直也为什么要这么大费周章跑来告诉我你骗了我?”
慎司缩了缩下巴,毫不犹豫地说:“因为他害怕。”
“害怕什么?”
“害怕别人知道他有特异功能。”
我心头一紧,想起了直也的话。
即使具的有特异功能这样的人,他一定会害怕得躲起来。
“但这是你的事,和他没关系。”
“不,这对我们来说都一样。我们虽然是朋友,但对这件事的看法南辕北辙。”
慎司握紧拳头。
“我认为,应该充分运用这种天生的能力,如果能对别人有所帮助,就要尽一份心力,否则就失去了意义。如果我们只是为了承受这种能力所带来的痛苦,又何必活在这个世上?在国外,有特异功能的人会协助警方办案,正大光明、公开地协助。虽然日本还无法达到这种程度,但我认为,只要有机会,就应该充分发挥这种能力。只不过——都怪我这次太幼稚了,反而把事情搞砸了。”
后来他连声音都颤抖了。
“但直也不这么认为。他满脑子都想着逃避。我能理解他的想法,他遇到很多不好的事,他的这种能力让他经历了太多不愉快的事,让他无法继续待在家里,工作也维持不了多久,经常为钱发愁,居无定所。我第一次遇到他时,他身上只有几个硬币,也没有工作——他正苦恼着不知该怎么办。‘干脆死了算了,只要死了,就可以和这种能力一刀两断。’我听到了他的想法。当时他靠在书架上,脸上的神情好像真的快死了一般。”
我想起织田直也那张消瘦、没有血色的脸。
“他工作都干不久,因为他经常扫描周围的人。他在便利商店工作时,有一天晚上,收款机里的钱与账目不符。大家都觉得很奇怪,每个人脸上都露出困惑的表情,脑子里想东想西的。直也那个样子看起来好像生病了一样,学校又爱去不去的,所以很容易受到怀疑,但是大家都不明说。即使别人不说出来,直也也听得到,因为那些声音会灌进他的耳朵。一而再、再而三地遇到这种事,他就再也待不下去了。不是被别人遇走,是直也把自己逼走的。这种事一再上演——简直就是恶性循环。”
“那么,不扫描不就好了?”
“当然,”慎司有点不太高兴,“只要能克制住好奇心就行了。可要做到这一点,并不容易。直也比我更难。他的能力比我强多了,我刚才也说了,他缺乏一个可以助他一臂之力的人。从一开始,他就是孤独的.至今,他仍然没有学会控制这种能力。他驾驭不住这种能力。”
开放的状态。我想起了这句话,不禁浑身打颤。
“那很可怕。每天都过得很辛苦。我希望自己能帮他,但什么忙都帮不上。”似乎难以启齿似的,慎司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他告诉我.他曾经花钱买过一次女人。”
我大吃一惊。并不是被买春的事吓到,而是我可以猜到事情的发展。
“你应该可以想到发生了什么事吧?我看你的脸就知道。”慎司挖苦地笑着,“虽然直也笑着告诉我这件事,但我眼前一片漆黑。因为在他做那件事时,那个女人从头到尾心里都在说,啊,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
慎司用力地甩着头,不停地说着“讨厌讨厌”。之后突然闭了嘴,停顿片刻之后,又开了口。
“结果,他说他再也做不下去了。他还说,光是这种欲求得不到满足他就会早死。”
我来想说一句潇洒的话打发过去,却不知该说什么,这一切未免太血淋淋了。
“他还警告我,最好也要有这样的心理准备。他说,这种时候,人内心的想法绝对假不了,不可能每一次都会令人满意的。”
“应该……是这样吧。”
我心中的疑问就像回力标一样,在空中画了一个圆弧又转了回来。他们到底会过什么样的婚姻生活?
有时候不知道反而是一种幸福。正因为不知道,才能保持平常心,生活才得以过下去。
“像他那样,根本没法谈恋爱,我也觉得自己没法谈恋爱。而且直也人太好了,无法狠到去作奸犯科。”
“所以我很担心他。”慎司突然提高声音,“我不是开玩笑,照这样下去,他撑不了太久,很快就会消耗殆尽。他整天都处于开放状态,几乎到了危险的地步。他的身体越来越差,身体变差,就更无法控制了,了,知道吗?”
“我知道。”
慎司走向门口时突然说:“差不多七成和三成吧。”
“什么?”
“你有七成不相信吧?”
虽然猜得很准,但我已经累了。慎司看起来更累。
“好了,”我把手放在他头上,努力把话说得温和些,“别再说了。至少现在别说了,好不好?”
他用力点点头。
走出会客室,佳菜子坐在前台,一脸害怕地看着我们。慎司一直低着头,但走过她身旁时突然抬起了头。
“刚才吓到你了,实在抱歉。”
佳菜子仍然一脸错愕,但反射性地回答:“不,没关系。”
我把慎司送上出租车,叫他回家后打电话给我。我回到编辑部,看到主编已经进了办公室。
“这么早就来了?”
“如果老婆和女儿一直在枕边念叨着要你重新投保,你还睡得着吗?”
“哈哈。”
“笑吧,你只有现在笑得出来。”接着他用下巴示意佳菜子的方向。
“我听说了,你最近开设了青少年咨询专线。”
“不好意思。”
“没关系,但我要抽成。发生了什么事?”
看我吞吞吐吐的样子,他用力拍了一下我的背。
“好吧,等你理出头绪再告诉我。看样子还得等上一阵子。”
“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胡子都白了。”
我急忙去盥洗室照镜子,原来是骗我的,真是个让人受不了的老头儿。等我板着脸回到办公室,他还笑我“活该”。
四十分钟后,慎司打电话给我。我问他是否需要和他的父母谈一谈时他却说:“请你不要为我担心,我会照顾自己。谢谢你为我付出租车费。你让我觉得自己好像是个很了不起的大人物,给我花太浪费了。”
“别担心。反正那又不是我的钱。”
“高坂先生,那个姐姐说,你刚熬夜校完稿子,应该可以休息几天吧?”
“对。”
“那,如果顺利,今天晚上可以去听巴哈了。”
“巴哈?古典音乐那个巴哈吗?”
“对,她会跟你说朋友因为智齿肿起来不能去了,一个人去又很没意思。其实,她是骗你的,她一开始就买了两张票。在山多利音乐厅!”
说完,他就挂了电话。
我利用上午的空档逛了几家书店,买了一大堆关于特异功能的书。真没想到市面上竟然有那么多这方面的书。
在讨论下一次特辑内容、安排采访时,我仍然挂念着这件事。四点多,终于忙完了,我霸占了会议室,开始看那一大堆刚买回来的书。
当我把书放到一起时,看到一个名叫“科林·威尔逊”的作者,这位“特立独行”的威尔逊似乎是这方面的权威,他认真地验证每一件事。
也有些书则在证明所有的特异功能都是骗术。这些书很具说服力,还用丑图画说明把汤匙弄弯需要掌握的技术。
我去茶水间拿了两把汤匙,按图照做。看看那些小孩为什么会沉迷于这种事而无法自拔……
一阵敲门声后,佳菜子探头进来。
“可不可以打扰你一下?”
“请进。”
“你在干吗?”
“没什么。”我还是觉得不太好意思。“我在做一些学术性的实验。”
佳菜子靠过来,看了看散在桌上的书。“特异功能?你不适合玩这钟东西啦。”
“不好意思。”
“是不是弄弯汤匙?只要丢到肩膀后面,就可以弄弯了。以前流行过。”
以佳菜子的年龄不可能知道昭和四十九年的那股热潮,难道说这种事历久不衰?
“真的?”
“当然。不信,我弯给你看。”佳菜子拿走我手上的汤匙,“嘿”的一声丢了出去。汤匙掉在地上,发出很大的声响,我急忙捡了起来。
“你看,是不是弯了?”
的确比放在桌上的那把弯了一点。
“你这么使劲,什么东西都可以弄弯。”
“说得也是,”她笑了,“但是,你不觉得奇怪吗?一说到特异功能,大家就会想到汤匙,就算把汤匙弄弯了,那又怎么样?”
可不是吗?只要仔细看看相关资料,就可以发现这种“偷天换日”的荒谬。但问题是,这根本和能不能弄弯汤匙无关。
“可能是比较简单,也容易察觉吧。”
“只是这样吗?那自行车轮上的辐条也行啊。如果我有特异功能,就会弄弯更有意义的东西。”
“好啊,弯吧,弯吧,把什么都弄弯吧。要不试试都厅新办公大楼上的巨塔?如果可以把巨塔弄弯,大家都会很高兴吧。”
“你把我当成金刚了吗?”佳菜子笑了起来,然后嘟起嘴,表情严肃。
“我先要弄直你的肚脐。你的肚脐很弯,只要往反方向再弯一下,就变正常了。”
“那要先去弄直主编的十二指肠,或许可以把他的溃疡治好。”
“哇,真恶心!”
她显得很兴奋。我把汤匙丢在桌上,抬头看着她。
“怎么了?”
“啊?”
“你不是有事找我吗?”
“啊,对啊。”、
她突然认真起来。虽然只有一刹那,但我觉得自己好像知道她想要!说什么,心里不禁慌了起来。
“上次的信又来了吗?”
“什么?不,不是那件事。”
她将双手放在背后,夸张地耸了耸肩,却又用一种若无其事的口吻说:“嗯……你今天晚上有空吗?”
我吓了一跳,并不是因为她邀我,而是我想起了慎司的电话。
“干什么?”
“我有音乐会的票。两张。”
如果顺利,今天晚上可以听到巴哈。
“本来我约好和朋友一起去,但她突然打电话说有事,不能去了。这样不是很浪费吗?一个人去又很无聊,在整个编辑部里,听古典音乐的只有你高坂先生和网野先生。网野先生才刚结婚,我不喜欢搞婚外情。”
虽然她半开玩笑地说着,但说话的速度比平时快了一倍。那个摄影师说得没错,她真是个纯真、可爱的女生。
“不行吗?位子很不错哟,音乐厅也很漂亮。”
“在哪里?”
“山多利音乐厅。”
我又吓了一跳。
我脑海里又晌起了慎司的声音——今天晚上可以听到巴哈。
你不是三成信七成不信吗?那就秀一下给你看。
“高坂先生?”佳菜子探头看着我,“怎么了?你的表情怎么这么可怕?”
“对不起,”我没有看佳菜子,反射性地回答,“今天晚上不行,我已经有约了。”
“是吗?”她小声地说,“那就没办法了,我去约别人看看。”
其实她一开始就买了两张票。
“佳菜子。”
她已经走到门口,听到我叫她,转过身来。
“什么事?”
“你朋友为什么突然不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