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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节

浮生梦之黄泉篇-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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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子 





风声鹤唳,马蹄迅若急雨、狂似奔雷,打破天地死寂。一黑一白两匹骏马风驰电擎般冲上悬崖,在云雾缭绕间仰天嘶鸣—— 



“山那边,就是翔龙天朝的疆土了。” 



黑马上的少年对着东方一扬马鞭,感慨万分。山风猛烈,吹起少年及腰乌发,露出一张比女子更俏丽三分的脸庞,眼波却是不可思议的清冷肃杀,竟似带着俾倪天下的豪气,流转间夺人心魄。 



“是啊,总算离开射月国了。”高头白马上的青年男子一挑飞扬的眉,却仿佛早已看惯了少年的丽容,眼角都未向他稍瞥,反凝望云气翻涌的悬崖—— 



深不见底…… 



“天极,我们继续赶路吧,我怕父王的追兵大举赶来。”少年面带隐忧,催促似在沉思的青年。 



眉眼一跳,青年偏首注视少年,薄削的唇角慢慢扯开一丝诡谲笑容:“我自然会走,可你就没必要了,伏离……” 



少年原已掉转马头,闻言全身一僵,徐徐回头。 



“天极,你这是什么意思?” 



一耸肩,天极哈哈大笑:“你真以为我喜欢你,要带你回中原度日吗?……别开玩笑了,我东丹天极从来只爱女子,怎会同你这妖人过一辈子?啊哈哈……” 



狂笑震荡天宇,少年美丽的面容全然惨白,身子簌簌抖着,突然尖声怒吼:“你骗我!你居然敢骗我!!!” 



“不骗你,怎么能让你乖乖地把我从天牢放出来,还死心塌地护着我一路从射月国逃到这里?” 



东丹天极洋洋得意地望着伏离扭曲的脸,绽开恶魔似的微笑:“别怪我,是你自己太蠢!这么容易就被我骗到手,你也未免太幼稚了。呵呵,不过也难怪,你是射月国的大王子,宫里自然人人对你敬而远之,你一定是从小寂寞惯了,所以我略施手段,你就送上门来了,嘿嘿……” 



每一个字都像一枚锐利的钉子,重重地,毫不留情地打进伏离心脏。他胸口剧烈起伏,却什么话也说不出。 



出生至今十六年来,从没有如此愤怒!从没有如此痛恨过一个人,想要将眼前人片片撕碎的恨! 



终于不再颤抖,伏离冷冷拨过缰绳,寒声道:“滚!今后别让我再看到你!” 



哈的喷出一声讥笑,东丹天极眼底阴鸷闪过,蓦地跃至伏离坐骑前,一掌将他震落。 



“你——”伏离一擦嘴角血丝,抬头怒视身前满面杀机的男子:“你还想怎样?” 



东丹天极阴森森地露齿一笑,一把揪住伏离衣襟将他拎起:“你真是天真得可以,也不想想,我会任由你回去向狗王诉苦,然后遣人来取我性命么?你没听过斩草除根这句话,恩?我的伏离大王子?” 



浑身血液瞬息凝结,伏离不敢置信地摇了摇头,听见自己清亮的嗓音已完全走了样:“你,要杀我?!” 



“当然!” 



平平淡淡的一句,摧毁了伏离心中最后一点幻想。 



秋水般的眸子定定地看着东丹天极,半晌,伏离开口,冷静异常:“杀了我,你还是难逃一死。父王见到我的尸体,一定会为我报仇的。” 



“不会。”东丹天极笑眯眯地一摆手:“我并没有杀你,是你自寻死路罢了。” 



拖着伏离踏上悬崖边缘,他慢悠悠地扳过伏离的脸,让他面对那深不见底的巨渊—— 



“好深啊,不知道下面有多少尸骨呢?呵呵,马上又会多一具了。射月国的大王子伏离,自知背父弃国,罪孽深重,追悔莫及,就此跳下千尺深渊以死谢罪。呵,离儿,这个死法你还满意吧?” 



抓起伏离手腕,用尖尖指甲大力一划,登时皮破血流。 



“来吧,乖乖地照我刚才说的写封血书留给你父王。”东丹天极撕下一片衣袍,扔在伏离面前,嘿嘿笑了两声:“别想拖延时间,快写!你若捣鬼,我就将你开膛破腹,吊到射月国边关城墙上去示众,看你父王会不会伤心?” 



伏离死命咬着牙,手指紧紧抠进泥土,腕上的血一滴滴不断流下。猛地一甩手推开东丹天极,蘸了鲜血飞快地写了起来。 



“哈哈哈……”东丹天极得意之至的狂妄大笑远远传遍山谷,伴着疾风厉号,凄切骇人。 



写尽最后一笔,伏离站起身,轻轻将血书丢在东丹天极脚下,苍白失血的脸上竟浮起一个惊心动魄的冷丽笑容。 



“东丹天极,即使下黄泉,化厉鬼,我也绝不会放过你!” 



狂笑一敛,东丹天极的神情变得有些不自然起来,但转眼又恢复镇静,嘿嘿冷笑道:“一个快死的人,还这么嘴硬。” 



伏离也跟着笑了,慢慢地一字一句,清晰无比:“我,绝,不,放,过,你。” 



头一扬,带着冷冷的笑,整个人仰面朝天,直直地向身后悬崖坠落—— 



没有回声,太深…… 



东丹天极默默俯视崖间白云,良久,低低叹了口气:“是你自己太痴,怪不了我。” 



脚尖一拨,挑起块石子压住血书,翻身上马,四蹄翻飞绝尘而去。 



悬崖边,伏离的黑马徘徊流连,时而发出一声悲凉的呜鸣。 





第一章 





蝶舞,花飞。草如碧丝,湖似明镜。 



华丽画舫徜徉湖心,长风临水,吹起遮窗雪白纱幔。 



舫内是与外形截然相反的朴素:一几、一毯,四壁萧然别无余物。 



一人长发披肩,静静跪坐几后。宽大轻软的绣花绸衫在风中微微拂动,一缕发丝悄然扬起,横过艳色嘴唇—— 



人,依然如蜡像纹丝不动。只有双眼波光流转间,若有所思。 



蓦地抬头,透过飘舞的纱幔遥望湖岸,眼底飞快闪过一抹冷厉寒芒。 



“来了。” 



对着空荡荡的周围轻轻吐出两字,一弹指,舱底倏地传来一阵微震,画舫四周的水面顿起波丘。两道水纹迅速朝岸边涌去。 



…… 



岸上,人来人往。小贩吆喝着叫卖糖果。几个胖妇人围住了首饰摊讨价还价,为一个铜板争得面红耳赤。还有三两顽童,踢着毽子,玩得正欢。 



元烈边走边看,眼里满是笑意。这些市井小民的快乐总是能叫他从心底轻松舒坦起来,每到一处,必少不了游逛集市。为此,从小到大没被对他寄望甚高的兄长少训斥过。但他天性懒散,向来听过即忘。这一次,干脆趁兄长闭关修炼来个不辞而别,打算一口气遍游各地,玩他个痛快。 



至于回家后如何向兄长交代,他倒是一点不急。反正家中有个对他溺爱万分的嫂嫂在,谅爱妻如命的兄长也不敢真个打断他的“狗腿”,虽然每次兄长一生气都会如此威胁他。 



一吐舌头,元烈嘻嘻偷笑两声,但笑容很快褪去,皱了皱眉头,望向前方突然冲过来的数骑骏马。 



马是良驹,骑马人更是衣衫光鲜,风流倜傥的世家子弟,却神情倨傲,如入无人之境。连马匹撞倒了货摊行人也不看一眼。 



这帮骄纵少年,想必是在此地嚣张跋扈惯了,看人群忍气吞声的模样就知道……元烈摇着头,扶起一个倒地的老翁。忽然头顶风生,一条马鞭刷地劈脸抽来。 



“兀那厮,摇什么头?!” 



冲在最前面的少年嘴里咒骂,正想狠狠抽这一脸不以为然的青年一顿,手上猛地一轻,鞭子已到了青年手里,他不由变了面色。 



“以后不要随便欺负别人,不然,被打的人可能是你自己。”元烈扬了扬手上马鞭,好心告诫。那少年在马上悄悄一缩,兀自嘴硬:“你算什么东西,敢教训我?” 



元烈笑笑:“我的确不算什么东西,我是人。” 



“你!”少年瞪大了眼睛,也说不出是生气还是想笑。拿这笑眯眯、温吞吞的青年没辙,一扭头朝身后喊道:“二哥、三哥,你们看这家伙他———” 



话没说完,就被湖面飞卷而起的浪花噎住了嗓子。水练如瀑,在日色下折出七彩流光,岸上众人正看得一呆,水墙骤然从中裂来,两个全身水靠的黑衣人凌空扑下,剑似毒蛇,直刺马上人。 



两声短促惨叫同时响起,那少年的二哥三哥直挺挺栽下马背,喉头鲜血狂涌,喷了附近的行人满身。 



惊叫四起,行人如梦初醒纷纷逃散。 



元烈也不禁叫了一声,事发仓促,他想出手阻拦却已迟了。温和的笑脸瞬间沉凝。 



黑衣人一击得手,更不稍停,双剑一上一下闪电奔雷般向少年咽喉心口刺落。 



少年已惊得魂飞魄散,竟不知躲避。元烈飞身上前,抓住他肩头猛往后一拉,马鞭挥出卷住了剑身,用力一扯。 



“撤手!” 



清叱声里,两个黑衣人虎口剧痛,再也拿捏不住,长剑脱手飞出。元烈手臂疾伸,已接住一把,掉转剑柄在一人颈后轻飘飘一敲,那人立时晕厥。 



见同伙失手,另一个黑衣人一惊后退,望见那少年已哼哼唧唧地从地上爬起来,躲在了青年背后,心知再无机会行刺,他又退两步,忽然挑起地上长剑,虚晃一招,转身就跃上湖边一艘小船。在船板上借力一点,朝湖心画舫掠去。 



难道这黑衣人还想刺杀画舫中的人?!元烈眸一沉,提剑踏船追去。 



黑衣人踏上船舷,隔纱见到舫内静坐人影,心中狂喜,叫道:“救命!主——”陡然后脑挨了重重一拳,即刻瘫软。 



还好赶上,没让他进入行凶!元烈松了口气,收回拳头,扬声道:“里边那位,没事吧?” 



白纱轻飞,却无人应答。 



元烈怔了怔,隔着纱幔他只隐约瞧见里面坐了一人,依稀可见衣衫洁净,并无血迹。但听不到响应,终是不放心。略一沉吟,拨开了如雾轻纱。 



双眼一亮的刹那,对上了一双含媚微翘、淬若秋水的明眸。 



啊……被这双似带无尽幽怨的眼眸静静注视着,元烈竟有瞬息恍惚——好凄婉寂寞的一双眼…… 



从不知道一个人的眼睛也会令他莫名辛酸…… 



“……看够了么?”冰冷而没有起伏的声音拉回元烈思绪,他脸顿时一红,这才发现面前容颜冷丽的人看似纤弱,其实有着与他不相上下的宽阔肩膀。 



他居然盯着一个男子发呆。意识到这一点,元烈咳嗽一声,清了清喉咙,拱手道:“在下元烈,擅闯宝舫,还望兄台恕罪!”见对方依然冷冷看着他,他一愣后恍然大悟,抛下手里长剑,笑道:“在下是怕匪人逞凶才持剑上船,绝无恶意,兄台请勿多心。” 



漠然无言地任他在船头自说自话,长发男子骤然一推矮几,霍地站起。 



竟然比他还高了大半个头……元烈一摸鼻子,也不明白自己怎么莫名其妙地注意起这些事情来。见男子视若无睹地从他身边走过,他忍不住跟上一步:“兄台是要去哪里?” 



“多管闲事!” 



长发男子头也不回,元烈讨了个没趣,讪讪一笑,正想道歉。男子已走到那昏迷的黑衣人旁边,一脚将他踢入湖中,水花四溅。 



元烈啊呀叫了出来:“兄台,你这是……”心下倒有些替那黑衣人担心。 



“没用的东西,留着还脏了我的船。”男子冷笑着一撩被风吹散的长发,突然纵身跃落湖里。 



“兄台——”还在为男子话中的轻蔑无情大感意外的元烈吃了一惊,忙奔近船舷。却见绣花宽袍在湖面一现,随即沉没。 



这,该不该叫人来救?元烈张大了嘴,抓抓后脑勺——没办法,他就是不会游水。正在犹豫,岸上飘来少年惊天动地的大哭:“二哥!三哥!” 



叹了口气,元烈跃回岸边。 



岸上路人早已作鸟兽散,原本热闹喧哗的集市顷刻间冷冷清清,只留血腥味随风飘荡。少年跪在两具渐变僵硬的尸体旁,听到脚步声抬起头,眼睛已哭得红肿。 



“二哥三哥他们,他们都死了……” 



这几个少年虽然张扬,但毕竟罪不至死,眼下无端端送了性命,元烈一阵恻然。看了看地上那被他打昏过去的黑衣人,回头问道:“你来认一下,可是以前结下的仇家?” 



少年抹着眼泪走近一看,摇摇头:“我从来都没见过他。”想到死去的兄长,愤懑填膺,“锵锒”拔出腰间佩剑,就往黑衣人当胸扎落—— 



“慢着!”元烈一指急伸,弹飞了佩剑。 



“混蛋,你干什么?” 



少年捡回剑,恶狠狠地瞪着他,恨不得扑上来咬他一口。元烈又叹了口气:“你难道不想知道是谁指使他的吗?说不定他还有其它同党在暗中窥伺呢!”摸摸鼻子,他今天似乎变得越来越喜欢叹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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