惩罚 + 番外-第24节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蓦地,他的脑海里响起夏玮 曾经对他说过的话。
他也有过相同的疑问,为什么蔺睿予要如此护着他?即使是牺牲掉自己也无妨?在车祸之前,他对蔺睿予的态度根本不能算是好,就算他是想报答他六年前的恩情,那他的反应也太过……激烈了点吧?他甚至是没有考虑,在察觉他有危险的瞬间就同时奔向他,完全没有思考自己自身安全,这真的只是恩情的表现而已?
还是有其他?
他想知道,但已经失去记忆的蔺睿予不可能回答他。
潜意识里有声音在告诉他,这个问题的答案非常重要,但为什么重要,他不解。
闻人琰把弄着长指间的白烟。因为觉得没有必要,所以他总是刻意地忽略很多事情,可是今天方晶雅的一句话却让他有了想要理清这些思绪的想望。就像是在黑暗里看到了一丝光芒,他开始发现那些从很久以前就被自己刻意抹煞掉的疑惑,找到了方向,只要沿着方向前进,就可以走出被封锁的混沌泥淖。
他喜欢蔺睿予吗?是喜欢吗?他总觉得,好像不仅仅如此而已,他对蔺睿予是一种比喜欢还要更深更广更刺入内心的情嗉,光是“喜欢”两个字没办法完全表达。那,是什么?
他从未对一个人花那么多心思,也从未有这么想独占一个人的感觉,这让他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所学得的知识竟是如此稀少,就连一个人心上的感受名词都无法理解。
这时,敲门的声音响起,打断了闻人琰的沉思。
来人没有等他做出回应,直接就打开木门。是闻人方梁。
空气好像一瞬间变沉重了,总是这样,每当父亲和他独处时,那紧扯的气流几乎绷得就要断裂。
闻人方梁没有坐下,他关上门后就缓步走向桌旁站立,双手放在裤袋中,冒汗的手心只有他自己知道在冷静的表情下心里有多大波涛。
他看视着眼前一向对他态度冷漠的儿子,逸出低语:“我搭今天晚上的飞机回去。”
这是在向他报告还是道别?闻人琰微敛眉,印象当中,他不曾如此做过,总是说来就来,要走就走,当这个家像是观光景点的度假饭店。
早知儿子会沉默,闻人方梁又再启唇:“你……你那个……特别助理还好吗?”天!他好紧张,几乎要咬到自己的舌头。
说老实话,当他下午在优闲的逛花园,然后看到琰抱着睿予走进主屋时,他的老眼差点没掉出来!他那个冰冷到好像家里死了人的儿子……居然会如此呵护一个人,当真是太阳要打西边出来,他真是不得不相信玮 对他说的话。但另一方面,他又觉得那个画面真是……给了他一点冲击,毕竟,要等到真正能完全接受,或许心里上还需要一些调适,他不是排斥,也没有歧视或不赞同,只是一般人可悲的反应而已,他很惭愧没办法否认。
原来如此。原来他是在关心这件事,临走前不放心才向他刺探。
“他没死你很不高兴?”他冷语。想起他前几日对他说的话,他的神色严肃起来。不论怎么说,他是绝不会让父亲动蔺睿予一根头发。
“我今晚就要走了,你以为我还能对他做出什么事?”闻人方梁在心里叹息。
琰总是这么不信任他,将他当成外人一样防备……不过这也是因为他前几天把话说得太重了,他其实满喜欢蔺睿予那个安分真诚的孩子,之所以会那样说,完全是为了想看看琰会有些什么反应而已。罢了,他也不想解释,要等到这个思想固执的儿子明了怕要到天荒地老。
“我说了不准动他。”闻人琰冷眼看着父亲,丝毫没有相信他的意思。
“你很关心他。”就连老爸也不放在眼里。闻人方梁淡语,有些嫉妒。他多渴望儿子能把这样的情感放一些在他身上,只可惜……是报应?是他把儿子当成商业工具来传承事业的报应?
闻人琰没有说话,视线落在他身上。他开始感觉父亲今天有些不一样。是哪里不一样?鬓边本来的黑发有些白了,眼角的皱纹多了,一向在他面前展露威严的神态减了……很细微的变化,但却让闻人琰发现,自己不知道有多久没正眼看过他了。
“我一直想跟你说一件事。”闻人方梁停了半晌后才开口,握在裤袋里的双拳有着湿意。“你妈她……你也知道你妈身体一向不好,前几年她的状况开始变差,所以我决定要搬去瑞士让你妈好好休养。那里环境好,对你妈的身体很有帮助……你那时因为正忙着接管家里的事业,所以……所以我才没跟你讲,是不想让你再增加烦恼。”他目光放在桌上,在说这话的时候,他居然没有勇气对上儿子的眼眸。果然还是太生疏了……不知道他说得好不好?
简直像是小孩子上台演讲要让老师打分数似的……闻人方梁抿唇,想不到自己一把年纪了,经过的大风大浪不知有多少,现在只是要在儿子面前说一席话而已,还会有这种难以言喻的奇怪感觉。
听着那番迟来很久、像是解释一样的说辞,闻人琰越来越不解。父亲为什么要对他说这些?简直就像是在期盼他能够原谅当初他们的不告而别似的。
他是一直没办法释怀,听了他的话之后,的确帮助他解答了多年来的疑问,但他为什么要向他解释?他不是一向都没把他当亲人的吗?闻人琰再次沉默。
闻人方梁仿佛早料到自己会像这样唱着独脚戏,他续道:“你很关心那个……睿予吧?就好像我那样着急你妈一样……你想过是为什么吗?”
闻人琰看着他,不明白他到底想说些什么。
“琰,我就要回去了,我想,有些话一定得对你说清楚。”闻人方梁不着痕迹地深呼吸,像是过了一世纪,他总是在闻人琰面前抿紧的唇角松动了。
多年来,他头一次在闻人琰面前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很不明显、很微细的一道上扬的弧线……原来并不难啊……只要拿出一点点勇气,其实并不是很难的。
“我能够为你做的事情不多,但做父亲的总是希望孩子能够快乐……你有爱过一个人吗?那是一种令人会不知所措,且容易迷失的感情,你一向很聪明,不是不明白,只是找不到方法正视,我希望你能仔细地思考你对睿予的感觉,不要……因为一时的疏忽,而失去了重要的人。”
他微停顿了一下,“家人就是家人,不论是什么事,我跟你妈都会支持你,我相信你弟妹他们也一定是,你不用担心。”
或许他太自大了也不一定;或许这比任何人都强的儿子根本就不需要他们支持也不一定;但他仍是希望让他知道,总是有一个可以遮风避雨的地方在等着他。
他这个父亲所能做的!就只是那么少而已,可是他真的盼望他能了解。
家人和其他人最大不同的地方,就是有更多更宽广的包容。
闻人琰首次觉得不知该用什么表情面对闻人方梁……在看到他的微笑和听到他说的话后。为什么父亲突然改变得如此之大?是想通了什么事?还是……其实他本来就是这样,只是自己一直没看清楚而已?
前者还是后者?
或许,他该重新认识闻人方梁……这个跟过去有了差别的父亲。
不知何时,紧绷的空气减缓了,是浅淡的笑容起了效用?还是心结稍稍解开了?抑或者,是疏离的父子间起了小小的变化?
闻人方梁走向门口,其实说完那些话后他有些尴尬,毕竟他太久没有像这样跟琰心平气和地独处。现在,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接下来就是琰自己的事情,他这个父亲的角色也可以退场了。
手搭上门把前,他微停了一下然后回首,对上闻人琰那双黑眸。“有时间的话,多来瑞士看看你妈……和我吧。”
语毕,他知道琰不会有所回答,遂转开金属门把,就走了出去。
关上门,闻人方梁在走廊上呼出一口长气。那些台词他想了好久,也在心里排练了无数次,就不知道讲得还算不算流畅?意思表达得够不够清楚?
他果然还是太紧张了……不过,能把话说出来的感觉真是好。他跟儿子之间的那一道钢板墙,虽然没办法一跨而过,但他可以一小点一小点的推动……总有一天,他可以看见对面的儿子,而不需要再那么辛苦了。
就像是长久以来积在体内的沉重压力解了套,放下了压在心头上的大石,闻人方梁终于打从心底觉得轻松不少,连脸上的神情也柔和了下来。
那是属于一个深爱着自己孩子的父亲所流露出的表情。
* * *
闻人琰坐在桌前。沉思要说他对父亲刚才的态度没有一点感觉是不可能的,但他做不出回应。
就像是父亲在他面前勾起的那有些僵硬生涩的笑容一样,他面对着产生改变的他是不熟悉的。以往两人之间的相处就是沉重的空气和少得可怜的对话,他未曾想过,若是有一天父亲挂着微笑站在自己面前时,自己该有什么样的反应。
所以他仍是沉默着。但……
闻人琰站起身,打开身后的玻璃窗户,任凉爽的微风吹拂进来。不论是什么理由,他似乎并不排斥……改变后的父亲。
他刚才说的话也颇为让人思量,就好像是特地在提醒他什么事……他提到了蔺睿予。
他不是想对蔺睿予不利?那之前又何必说出令人会误会的话?他好像还说了……爱一个人的感觉……爱?
他认识这个字,会写、会读,但他从来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感觉,也没有在自己身上体认或发现过这个字。他甚至觉得这种不可靠又没有任何保障的情感是多余的,就像他身旁的那些女人一样,如果他没有金钱,也没有地位或者权力,她们还会想要围绕着他吗?
他根本就不相信这种莫须有又幻想成分居多的词。
但,要是他……闻人琰不自觉地垂首,胸前淡淡红芒的项链似乎比平常更为亮眼。
他怔忡了。
像是那闪红的折光疾速地掠过脑海,传达着某种不可错认的讯息。或许……蔺睿予是因为这样才宁愿代他受过……远远超过恩情……是吗?
因为这个原因?
闻人瑕握紧手中的红色水晶,心底深处有一种难以解释的震荡在扩大,这让他一向冷然的心绪出现更强烈的动摇,像是钥匙寻到锁头一般。
他从来没有想过……至少,在蔺睿予出事之前,他从未思考过自己在蔺睿予心中是怎样的存在。之所以把蔺睿予留在身边,是因为想看看他口中的“报答”究竟是不是如他所说的那样真诚,那时他才不到十五岁,虽然眼神里偶有不服,却还是把自己所刻意刁难交代的事情一一完成得尽善尽美。
之后,年纪越见成长,蔺睿予的个性逐渐沉稳,本来尖锐的倔角,也被他完全磨平。
蔺睿予总是会站在他身后,安安静静,从不多言,似乎只要他一有动作,蔺睿子马上就知道他想做些什么,每一次都很有默契的配合着他,像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即使是在他们关系发生变化的时候,蔺睿予也未曾有过怨言。就只是默默地承受一切……为什么他可以做到这种地步?
是因为蔺睿予一直在意他曾经救过他……还是别的因素?
闻人琰伫立在窗前,只觉得以往惯然冰冷的心境随着手中握着的红晶逐渐被传送热度,一寸一点地温暖了他,给了他一种前所未有的高温,焚烧着他那一份对蔺睿予完全的执着。
眼角余光从窗户瞥视到楼下胡子爷送走家庭医生的画面。他没有犹豫,直接走向书房门口。
他要去看看蔺睿予……这个不停占据他整个思绪的人。或许,他已经可以逐渐知道蔺睿予对他那一份带着特异的迷恋里有着什么,也能够渐渐地感受到……
自己为什么不能放手。
* * *
他又做梦了。
梦到一个女人,跟他说了一些不能明白的话,让他回忆起很多怪异的、痛心的事情。他还梦到有一个对他很重要的人即将要离他而去,他想追着他,但不论他跑多快,那宽阔的背影却只是越来越遥远……越来越遥远……
终至到他再也无法伸手触及,独留他一个人在无边无尽的黑暗。
他喊不出声音唤回那个人,只因,他是最没资格这样做的人。
他就像一个毒瘤,最没资格待在那人的身边。
因为他的存在只会妨碍到那个人,造成伤害。而那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事。
可是……可是他……他真的——
一阵狠辣的疾鞭鞭苔上他早已碎裂的心口,蔺睿予痛得在一瞬间张开眼。
深蓝色的……天花板。
他躺在床上急遽的喘着气,额上有着薄汗,紧抓着柔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