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之路 (第三卷)作者:[美] 詹姆斯·冈恩-第9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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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当今无限的文学自由气氛中,这一切似乎不足为奇,而且现在总是很难想起当初情况到底如何。从目前占上风的观点看来,人们甚至觉得时髦的做法应是嘲笑科幻小说的矫饰做作,应如同某些马克思主义批评家那样指出美国作家尽管确实批评过资本主义的缺陷和过度行为,但是他们总是设想一个资本主义的未来世界,或者应该引导人们注意杂志上反对肉体官能和性描写的禁忌,甚至禁忌自然的性,对越来越难下定义的东西就像对非自然的性一样持反对态度。但是,将熟悉的场面置入不同的环境:在过去,在将来,或者在某一个星球上,那么即便是这些禁忌也可以规避。
科幻小说不仅因为它是以思想为中心的一种文学而能够讨论有争议的问题,而且能够将热话题置入冷隔室,最大限度减少膝反射反应。抱着传教士态度的作者觉得,倘若他们在读者意识到他们的处境之前示明开车人对步行者的偏见,或者人对蝾螈的偏见,地球人对火星人的偏见,或者塞壬海妖对地球人的偏见,以此将读者塞入有争议的领域,那么作者就比较容易把读者的信念改变过来。刹那问读者不得不重新估计他们的处境,判定哪一3…是正确的,他或她站在哪一方,或者判定是否双方都错误。
然而有时候作家宁可勇敢地面对争议的问题而不采取规避的手段,弗雷德里克·布朗和麦克·雷诺兹发表于1951年一期《银河》上的《黑暗的穿插》就是这么做的:在现今搁浅的一名时间旅行者受到人人的喜爱,包括受到美国南方一个农村家庭女儿的喜爱,直到他讲明在他出发的未来世界所有的种族已经杂交,他的金色皮肤就是黑人某些基因的一个指征;他被私刑处死。
即便是禁忌题材也通过某种途径得以出版:菲利普.何塞。法默在1952年的《情人》中描写种族之问的爱情取得成功之后,他又描写了多种与外星种族相亲相爱的故事;特德·斯特金涉及的各种性关系太多了,结果它成了一种商标;早在1938年,莱斯特·德尔雷伊在《海兰·奥洛伊》之中就用浪漫的语言描写了一个男人和一个机器人之问的一段婚姻;《明日世界》登载了布赖恩·奥尔迪斯的《黑暗的光年》,故事中的一个外星种族对待排泄的态度与人对待吃喝的态度毫无二致。
当代科幻小说中最具爆炸性的问题一直是妇女的解放。某些作家用比较古老、较为转弯抹角的方式涉及这个问题,厄休拉·K·勒吉恩在《恶魔的左手》一文中就是这么做的。
但是这种微妙的做法往往被责骂为胆小怕事,因此目前的科幻小说比较直接地面对这一类问题。爱丽斯·谢尔登开始发表科幻小说的时候使用笔名小詹姆斯·蒂普特里,最近写了一些故事,使用笔名雷库娜·谢尔登,她已经发表了一系列反映妇女受压迫的故事,包括《男人看不见的妇女们》、《螺旋式飞行的解决办法》、《豪斯顿,豪斯顿,你听到吗?》和《你们的面孔,哦我的姐妹们!你们充满亮光的面孔!》。
或许对男性统治权最有力的抨击来自乔安娜·拉斯(1937- )。拉斯在布隆克斯出生并长大成人,在科内尔大学获得英语学士学位,在耶鲁戏剧学院获得剧本写作专业的美术硕士学位。在剧院工作之后,她试写科幻小说;她发表的第一篇故事《习俗也未过时》1959年刊登于《幻想小说和科幻小说》。她的第一部长篇小说《天堂上的野餐》(1968)塑造了一个诩诩如生的女性人物,名叫阿丽克斯,该书获星云奖提名;当年另一部带有女性主人公的长篇小说,即亚历克塞·潘新的《迁居典礼》荣获星云奖。
拉斯的第二部长篇小说《浑沌消失了》(1970)也获得星云奖提名。在这期间她在科内尔大学教英语和写作课,后来转到宾汉顿的纽约州立大学、科罗拉多大学和华盛顿大学任教。她的长篇小说《女性的男人》(1975)可能最有力地表现了她所关注的事物。
另一篇描写女性社会的小说《情况改变的时候》发表于《危险的幻想第二集》(1972),荣获星云奖。
《情况改变的时候》'美' 乔安娜·拉斯 著
凯蒂开车像个狂人;我们一直在那些弯道上行驶,时速一定超过一百二十公里。不过,她善于开车,极其内行,我见到过她只花一天功夫就把整部车子拆开又重新组装起来。在我的出生地怀勒威,道路大多被农业机械霸占了,我不愿意以可怕的速度费力操作一个五档变速装置,因为我活到现在还干不了,但是即便在午夜,在这些弯道上,在只有我们地区才可能搞得这么糟的乡村道上,凯蒂那样开车我一点儿也不提心吊胆。不过,我的同性妻子有一件事倒是挺滑稽的:她不愿摆弄枪支。她甚至长途徒步旅行到北纬四十八度以上,一次外出几天,连枪都不带一支。这才真的叫我提心吊胆呢。
凯蒂和我共同生了三个孩子,一个她生的,两个我生的。我的大女儿尤丽科在车子的后座上睡觉,做着十二岁孩子应做的爱情和战争的梦:逃跑去出海,到北方去打猎,梦想着美妙地方美妙的人,都是些你刚满十二岁、各种腺体开始成熟的时候想得出的一些奇异的胡说八道。不久的一天,就像所有十二岁的孩子一样,她将连续几天消失得无影无踪,回来的时候既一本正经又豪情满怀,因为她已经亲手用刀子宰了第一头美洲狮,或者射杀了第一只熊,身后拖着某一种极其危险的死动物,倘若这种动物伤了我的女儿一根毫毛,我是绝不会饶恕它的。尤丽科说凯蒂开车总是让她昏昏入睡。
对于经历过三次决斗的人来说,我太害怕了,害怕得太过分了。我正在上年纪。我对妻子提到这件事。
“你三十四岁,”她说。这话言简意赅。她打开仪表盘上的灯——还有三公里路程,道路越来越糟。我们在乡间外面远处。艳绿的树木闪入前灯的亮光里,绕过了车子,我俯下身,把手伸到我们将运载板拴在门上的地方,拿起步枪小心翼翼地放到我的怀里。尤丽科在后面翻了翻身。除了凯蒂的眼睛,凯蒂的面孔,还有我的高度容易暴露在外。凯蒂说,车子发动机如此寂静无声,你都听得见后座上的呼吸声呢。原先电报传来的时候,尤基①独自一人在车子里,她热情洋溢地译出电码(把个宽频电报收发机安装在汽车内燃机旁边真是傻透,不过怀勒威大部分地方热气蒸腾)。她飞也似的从汽车里奔出来,瞧我那瘦得像个猢狲、衣着华丽而俗气的后代,她扯高嗓门把消息传开了,因此她现在当然也要跟着来。自从建立了殖民地,或者说自从放弃了殖民地,这是不同的概念,我们一直在为此作精心的准备。这太可怕了。
【① 尤基(Yuki)是尤丽科(Yurik0)的爱称或简称。】
“男人!”尤基当时尖声叫喊着从车门上跳将出来。“他们回来了!真正的地球男人回来了!”
我们在过去着陆地点附近那座农舍的厨房里接待他们:窗户敞开着,夜间的空气十分温暖宜人。我们在外面停车的时候经过了各种各样的交通工具——蒸汽拖拉机、卡车、一辆内燃机平板拖车,甚至还有一辆自行车。本地生物学家莉迪亚早就从沉寂的北方出来采集血样和尿样,眼下正坐在厨房的一个角落里,对化验结果大吃一惊大摇其头;这个娘们个头甚大,姿色甚美,为人羞怯,总是脸红耳赤手足无措,她甚至迫使自己找出古老的语言指南手册——我却在睡梦中也能讲古老的话。我真的在梦中讲了。莉迪亚跟我们在一起感到不自在;我们是南方人,为人太浮夸。我在厨房里数到二十号人,全是北大陆的智囊。我想菲莉斯·斯贝特是滑翔进来的。尤基是厨房里唯一的孩子。
接着我见到了他们四个男人。
他们个头比我们大。他们比较高大,体形较宽。两个比我高,我已是极其高大了,赤脚站着有一公尺八十公分。他们显然与我们属于同一物种,但是挺怪,怪得难以描述。由于我的眼睛当时未能领会、现在也未能完全领会那些外星人身体的外形轮廓,因此我不敢碰他们,尽管讲俄语的那个人——他的嗓音多么怪啊——要跟我“握手”,我猜这是从过去遗传下来的一种习俗吧。我只能说他们只不过是长着人脸的类人猿而已。他似乎是出于好意,但是我发现自己瑟瑟发抖,几乎从厨房的一头退缩到另一头——然后我带着歉意哈哈笑了——为了树立一个良好榜样(我想是星际和睦的榜样吧),最后我还是跟他“握了手”。那是一只又坚又硬的手。他们的体重赛得过拉车的马。讲话的声音浑浊又深沉。尤丽科偷偷地溜进厨房,站在大人间,张着嘴巴凝望那些男人。
他转过他的头——在我们的语言里已有六百年不见这些阳性字眼了——用蹩脚的俄语说道:“那是谁?”
“我的女儿,”我一边说一边不合时宜地注意我们精神错乱的时候所采用的好行为举止,补充说:“我的女儿尤丽科·珍妮特森。我们使用源于祖先名字的姓氏。你们会说这是取自女祖先的姓氏。”
他无意识地笑了。
尤基叫道:“我本来以为他们挺好看呢!”她对自己的这一次接待大失所望。
菲莉斯·赫尔格森·斯贝特(总有一天我要宰了她)从房间的另一边用冷淡又恶毒的目光直愣愣地盯了我一眼,仿佛在说:当心你说的话。你知道我会怎么惩治你。我确实没有什么正式地位,但是倘若总统夫人仍然认为工业间谍活动是一种大好乐趣的话,她将会跟我和她自己的手下工作人员都闹上严重的矛盾。战争和战争谣言,就像我们祖先的一本书里说的。
我将尤基的话译成那男人的蹩脚俄语,那种语言一度是我们的佛兰卡语①,那男人又笑了。
“你们的人都在哪里?”他用交际的口气说。
我又把他的话翻译出来,望着厨房里的一张张面孔。莉迪亚像往常一样局促不安,斯贝特诡计多端,她眯起了眼睛,凯蒂脸色苍白。
“这里是怀勒威,”我说。
他似乎仍然不开窍。
“怀勒威,”我说。“你记得吗?你们有记载吗?怀勒威闹过瘟疫。”
他似乎有几分感兴趣。厨房后部那些人都转过头来,我瞥见了地方同业议会的代表;到了早上,每一个城镇委员会,每一个地区决策委员会都将召开全体会议。
“闹过瘟疫?”他说。“这太不幸了。”
“是的,”我说。“太不幸了。我们在一代②时间里损失了一半人口。”
【① 佛兰卡语,又称混合语,是意大利、西班牙、法兰西、希腊、阿拉伯、土耳其等国语言的混合语,通用于地中海各港口。】
【② 一代大约三十年·不是固定的一段时间。在这篇故事中,一代大约二十年。】
他似乎得到了极深刻的印象。
“怀勒威还是幸运的,”我说。“我们有过一个极大的初始基因池,早先我们被挑选出来培育极端智能,我们有高度技术和大量留下来的人口,在这些人当中每一个成年人都一身兼任两三种专家。土壤肥沃。气候极其舒适宜人。眼下我们共有三千万人。工业正在像滚雪球一样迅速发展——你明白吗?——给我们七十年时间,我们将不仅有一个名副其实的城市,不仅有几个工业中心,还有专职的职业、专职的无线电报员、专职的机工。给我们七十年时间,我们就没有必要人人都花费一生的四分之三年月在农场上劳作了。我尽力解释说,生活挺艰难,艺术家只能在晚年专职从事艺术工作,只有极少数人像凯蒂和我一样有空闲时间。我也尽力概要地介绍了我们的政府、两个议院——同业院和地区院;我告诉他,地区决策委员会处理各别城镇无法解决的大问题,人口控制不是个政治问题,目前还不是,尽管给我们时间的话,它将成为一个政治问题。在我们的历史上有个伤脑筋的时期;给我们时间吧。没有必要牺牲生活的质量而疯狂跑步进入工业化。让我们按照自己的步伐前进吧。给我们时间。
“所有的人到哪里去了?”那个偏执狂说。
这时我明白了,他说的不是人,而是男人,他赋予“人”这个词的意思在怀勒威已有六个世纪无人知晓了。
“他们死了,”我说。“三十代以前就死了。”
我想我们是拿斧头把他砍倒了。他倒吸一口气,似乎要从他坐着的椅子里跳将出来;他用手捂着胸口;他看着我们,神情极其怪异,敬畏和感伤的温情混合在一起。其后,他庄严又热切地说:
“真是个大悲剧。”
我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