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墓村-第2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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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对高龄的老太婆平日离群索居,对事情的看法有时候会很偏激,再加上毒杀父亲的事一下没被发现,难免再度故技重施。
姐姐怕的是这一点。
“姐姐,应该不会发生这么离谱的事的,是你想太多了。
噢,对了,为什么这个家里会有地道存在呢?”
“啊!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听说我们的祖先中曾有一位很漂亮的女人,有一次前往城主那儿办事时,遭城主奸污了。后来不知道发生什么复杂的内情,两人不得不分开,可是城主却忘不了那个女人,有时候会偷偷潜进这座宅邸。听说这座离馆正是为了这个缘故而建造,所以那条地道也是为以防万一才修凿的。不过,辰弥……”
“什么事。”
“你不要再进去那个地方,我们家不能再发生不幸的事情了。”
“是,我知道。”
为了让姐姐放心,我很干脆地答应了,但是我当然不可能就此罢手。
才刚刚解开一个疑问,没想到另一个新的问题就又产生。
小梅和小竹姑婆扫墓的原因揭晓了,却又因此衍生出没变质的尸体和猿腰挂的秘密。
为什么我的护身符里有地下迷宫的地图呢?
或许正如死去的母亲所说,它会为我带来幸福,可是,那个奇怪的地图和朝山歌为什么会那么有效呢?
姑且不谈这个,那天晚上我太专注于谈论其他事情,以致于始终没有机会把地图的事情告诉姐姐。
而姐姐从那天晚上开始就发高烧病倒了,所以有一阵子我只好不去想这些。
姐姐发烧的原因是地道受到巨大的冲击,她经常在梦中说出盔甲、父亲、隧道等等梦话,因此我非常担心地道的秘密会败露,再其次,在这个家里姐姐是我最信赖的人,所以我只能不分昼夜地守在姐姐旁边看护着。
姐姐只要一见不到我,就会感到不安,立刻叫阿岛来找我,于是我只好无时无刻守在她身旁了。
小梅和小竹姑婆也非常担心,时常来探望姐姐。
听说姐姐病倒了,慎太郎和典子也跑来探望。
我跟典子说,在这种情况下,我暂时没办法去见她,她也很乖巧地点头答应,然后她要我转告姐姐说她绝对不会把那件事情说出去,请姐姐放心。
美也子和久野表婶也来探病,久野表婶脸色十分苍白,有气无力地说目前仍然没有久野表叔的下落。
每次有客人来访时,我最担心姐姐又说梦话。
为了怕她胡言乱语,我始终守在姐姐身边。
就这样,有一个礼拜之久,我因为全心看护姐姐而把凶杀事件给忘了,再加上案件的调查工作也什么进展,金田一耕助尔后也不曾再露脸过。
就这样,十天的时间瞬间一晃而过,姐姐的热度已经降下来,也不再说梦话了。
新居医师说:
“由于春代的心脏衰弱,所以才会持续发高烧,至于发病的原因,我也不太清楚,不过照目前的情况看来,应该不会有危险。”
我终于松开了紧锁着的眉头,姐姐满怀感激地对我说:
“辰弥,对不起,害你那么辛苦地照顾我,你一定很累,我已经没事了,今天晚上就请你回离馆去休息吧!”
回到久违巳久的离馆,我马上倒在床上休息,说到累还真是相当累,可是我却一直没有睡意。
在照顾姐姐的那段时间内,那个不腐朽的尸体一直困扰着我。
幸好田治见家有百科辞典,我把辞典留了又翻,终于得到答案。
为了确认真伪,我再度进入地道。
幸好那天晚上我没有遇见任何人,在没有受到别人的干扰之下,我平安地到达神台那儿。
我爬到神台上面确认尸体之后,更加强信念。
那具百科辞典的解说,尸体被葬在充满地下水的环境下时,体内的脂肪会分解产生脂肪酸,脂肪酸和水中的钙、镁结合,就形成不溶于水的脂肪酸钙及脂肪酸镁,简单说就是化成肥皂,可以长久保持原来的形状,这就是所谓的蜡尸。
当然,并不是每个人都会成这样,必须是脂肪比较多的人比较可能形成,而且埋葬的地方还必须是积聚了富含大量钙、镁等地下水的地方。
父亲的体质跟被埋葬的地方完全符合这些条件,以致于变成了蜡尸。
可是,对学识不丰的小梅和小竹姑婆来,这件事情让她们多么惊讶,多么恐惧啊!
姑婆们一定对父亲的尸体感到有种神秘的威胁感,这个犯下史无前例大罪的人竟然在死后还出现这种奇迹,当然让姑婆们心生恐惧和敬畏,以致于让蜡尸穿上盔甲,当成神明供奉在这里了。
确认这件事之后,我终于获得十足的满足感,可是我仍然有一股强烈的好奇心,便轻轻地挪开了父亲的尸体,打开棺盖窥探里面。
石棺中有一管老旧的猎枪和一把日本刀,还有三个坏了的手电筒。
啊!对八墓村的人而言,这不就是那个恐怖之夜的可怕纪念品吗?
我不由得浑身打颤,急忙想将石棺的盖子盖起来,可是就在这个时候,有件东西攫住了我的视线。
一开始我不很清楚那到底是什么东西,我用灯笼一照,那个东西闪着金色的光芒,我赶快从棺底抓起它。
那是一个长正寸、宽三寸左右、四个角落都凹陷的椭圆形金属,拿在手上沉甸甸的。
金属的一面有木纹,另一面则是粗糙不平。
我睁大了眼睛,把这个东西放在手掌上定定地看了好一会儿,突然,一股无名的战栗窜过我的背脊。
啊,这不就是黄金做的金币吗?
我的牙齿喀喀作响,全身不停地颤抖着,我用颤栗的手指再度搜寻着棺底。
金币一共有三枚。
再度下药
那天晚上回到离馆时,我的心情兴奋得不得了,身体却好像好患感冒一样,喉咙干渴,拿起水壶咕噜咕噜地猛灌。
啊,到现在我才知道母亲为什么要把那张地图放进我的护身符里,为什么要小心翼翼地留下那张地图了,而且我现在也知道地方上流传的传说,未必都是无稽之谈。
不是有人传说,距今三百七十几年前,被八墓村的祖先们所杀的八个流亡武士把三千两黄金堆在马上吗?八墓村的祖先们猛然突袭八个逃亡者,固然另有别的理由,但是主要还是觊觎那些黄金,而且听说当时始终没有找到那些贵重的黄金。
啊,那些黄金是不是还藏在地下迷宫里呢?而在二十六年前我的父亲逃进山里钻进地道时,是不是在地下迷宫徘徊的当儿,无意中发现了黄金的藏匿处?当他拿出三枚的时候,却不幸被小梅和小竹姑婆给毒杀了。姑婆对于传说一无所知,想都不想父亲为什么会有那种东西,就把黄金跟父亲所有的东西一块儿放进石棺当中了。
是的!一定是这样的!除此之外实在很难为这三枚黄金找到合适的理由。
我曾经听说过最先铸造定质定量的金币的人是织田信长,在他这前,人们只是用锤子把金块打平,没有加上任何印记,当需要时便将金块切成小块来使用。我刚刚看到的黄金是不是就是这种金币的一种呢?尼子城主被歼灭的时间是在永禄九年,比织田信长称霸天下更早,而当时天不群雄割据,金银的管理极度紊乱,因此各地都拥有不同的金币。
八个流亡武士为了东山再起,将黄金放在马背上运走,中途掉落下来,被人们发现,大家口耳相传之际,难免夸大其词,因而错认他们有三千两黄金。然而究竟有多少黄金并不那么重要,只要那些流亡武士带着金币躲藏在某处,而那些金币至今仍旧安然无恙被藏在某个地方这事情没错的话,就足以吸引多数人的兴趣了,况且躺在石棺中的三枚金币,不就证明这些事情都是事实吗。
我又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因为兴奋而微微地颤抖着。我把一向不离身的护身符从脖子上取下来,用颤抖的手指从里面拿出写在日本纸上的地图。
那是一张用毛笔昼出来而像迷宫一样复杂的路径地图,其中有三个地点写上地名。这三个地名分别是“龙颚”、“狐穴”、“鬼火潭”每个名称都很怪异,地名旁边则写了以下三句歌:
进入宝山的人要知道龙的可怕,
踏进比暗夜更漆黑的一百零八个狐穴者切勿迷路,
莫饮鬼火潭之水,否则将会疯狂而亡!
啊,一定错不了。我以前总是随口哼唱这些歌,可是现在重新看过之后就发现,这正是前往宝山的路标,同时也是一种警示。这段路的半途中会有“龙颚”、“狐穴”、“鬼火潭”等险要地点,一个不小心误闯进去,说不定会丧命泥!
我不知道母亲怎么会有这种地图,也不懂是谁在什么时候做出这种歌。可是这些都不重要,只要这是引导我前往埋藏三千两黄金的宝山的地图就够了。
我怀着一颗兴奋的心看着地图,当我仔细看过之后,我渐渐感到失望。这张地图根本不完整,很多线条都模糊不清,有些地方的线条甚至断掉了,大概是昼这张地图的人不曾去探过险吧!最让我困扰的是,我不知道前往这张地图标示的地点的路究竟在哪里,地图上并没有标示出地道的位置呀!这时候我猛然想起姐姐拥有的那张地力图。
那张地图上有一个叫“猿腰挂”的地名……啊,对了,那张地图会不会跟这张地图是连接起来的?而姐姐的地图标示着哪里是入口,而我的地图则是标示里面的路径……可是,这张地图上也没有标示最重要的宝山位置,原因何在呢?难道还有另外一张地图吗?
当天晚上我夜不成眠,倒并不是我有了贪欲之心,而是:第一,就算我找到几枚黄金,就法律上来说,我不知道能不能把它归为已有,其次,我之所以会那么兴奋、那么热中,是因为我对寻宝的过程近乎狂热,“金银岛”和“所罗门王宝藏”至今广受读者喜爱就是最佳证据,当然,这些小说描写半路上的冒险经过相当有趣,可是如果最后没有挖到宝藏,就无法满足读者克服困难终获成功的心理,所以这两点缺一不可。
第二天,我很想跟姐姐谈论地图的事情,可是迟迟无法说出口。因为我担心潜藏在我心里的野心萌芽了,以及万一那张地图没有标示出藏宝的地点,而只是地下迷宫的路径图的话,我是不是会大失所望?更何况我利用姐姐的无知而抢夺那么贵重的东西,是否太不厚道了?尽管如此,我仍旧不想将秘密说出来。寻宝的事我只想独自进行,就因为秘密进行,才能享受到独自的乐趣。结果,那一天我一直没有机会提起这件事。
隔了好几天之后,金田一耕助又来了。慰问过姐姐之后,他说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今天我要来解释一件事。上次我来的时候不是说过了吗?浓茶尼姑被杀的时间是在晚上十二点前后,可是久野医师却在更早之前搭上了十点五十分由N市车站开出的上行列车,所以就这个事件来说,久野医师有完整的不在场证明。可是,这种推断是错误的。”
“推断错误?”
“那天晚上搭十点五十分的火车离开的人不是久野医师,而是别人,是车站的站务人员弄错了。哎,偶尔出现这种差错,就针给搜查工作带来相当大的麻烦。”
金田一耕助搔着他那一头乱发。
“话又说回来,如果那天晚上久野医师没有搭上十点五十分的火车,那么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不管是上行或下行,十点五十分开出的火车都是N市站的最后一班车,而在第二天开出第一班之前,警方已经在车站里安置人手,不管久野医师逃到什么地方去,我们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并没有搭火车逃亡。”
听完这些话,我不由得皱起眉头。
“可是,如果不是利用火车逃亡的话,那他到底跑到哪里去了?这件事到现在已经有十天了……”
“所以我也在怀疑,他会不会逃进山里面去?发生在二十六年前的血案,凶手不也是逃进山里,从此行踪不明吗?所以,这次的事件……”
这时候金田一耕助忽然注意到我的脸色变了。
“啊,怎么了?脸色好差。啊,对了,真是对不起,二十六年前的血案是你的忌讳,我不应该在你面前提起的。”
金田一耕助说完又怡然自得地回去了。我实在搞不懂他为什么要来这里。
那天晚上,小梅和小竹姑婆再度招待我喝茶。
“辰弥哪,这几天真是辛苦你了。托你的福,春代总算好起来了,这全都是你的功劳。”
“小梅说的没错,如果没有你,我们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就是佣人也无法做得这么好啊!”
小梅和小竹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