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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节

1644,帝星升沉-第2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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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据赖塔说,她的歌能预示后事,有一回,她的歌词中唱到了一座山倒塌了,后来,果然有座山崩塌了。多铎不相信,也从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今天她又是这么唱了,多铎想,这歌究竟能预示什么后事呢? 
  豪格开心地大笑了,这是父亲死后四个月来,他第一次发自内心的大笑。 
  多尔衮用阴谋手段,假传大行皇帝口谕,剥夺了他皇位的继承权。福临即位后,朝局似乎是稳定了,于是,过去奔走他门下的那班人渐渐疏远他了,属于两黄旗的索尼、图赖、鳌拜,过去在他面前,一个个趋之若骛,如今都对他敬而远之,身为先帝长子的和硕肃亲王,开始体味到世态的炎凉了,那阵子,他在府中似乎是要发疯了,他大骂父亲,大骂多尔衮,更大骂无能的、被多尔衮玩弄于股掌之中的郑亲王济尔哈朗,可骂过之后,除了增加自己的痛苦,增加自己的烦恼,又于大事何益? 
  那天,他一人倚坐在火塘边,一边饮酒,一边看女奴阿黛为他跳舞。 
  阿怜虽已自杀,阿黛却未能逃出他的手心。这以后,阿黛疯了,胡言乱语的,便被福晋赶出了府门,多铎虽收留了她,但豫王府却无法禁锢住一个疯子,阿黛四处流浪,常和那班汉人奴隶鬼混,有时也来他肃王府中,他不厌恶她,为了解闷,便让她为他跳舞,高兴时,也赏她一些吃的。只可惜她一身肮脏,神志不清,已是只能远观而不能近玩了。 
  阿黛的舞跳得真好,那腰肢的扭动,手脚的屈曲,是那么有节奏,是那么好看,就像没有骨头的蛇妖,令失意的王爷,痴迷而困惑,不由赏了她半只烧烤的狍子腿。 
  这时,镶黄旗副都统扬善走了进来。 
  扬善是唯一没有离他而去的亲信。肃亲王好悔啊,这以前,他并没有看重这个扬善,只让他做副都统,可眼下,那些平日得他好处多多的都离他而去了,而扬善却一如既往,肃亲王担米养仇人,斗米养恩人,待掂量出轻重、分辨出忠奸时,已是大错铸成了。   
  四 摄政王爷(16)   
  “王爷,有消息了。”扬善走近来,也在火塘的一边坐下,接过王爷递过来的酒,正要接着说下去,忽然一眼瞥见了在一边啃狍子肉的阿黛,他立刻住嘴,只向豪格使了个眼神。 
  豪格望一眼阿黛,说:“无妨,她是汉人,不懂满语。” 
  扬善于是兴致勃勃地说:“王爷,不是说,后天大操,那个人要去东校场阅兵吗,臣已有了主意。” 
  豪格本是斜倚在靠枕上的,此时一个激愣坐了起来,说:“什么主意?” 
  扬善说:“事关臣身家性命,但不知王爷下不下得这个狠心?” 
  豪格说:“这不单是关系你的身家性命,也关系本王的身家性命,老子断定,此回若不能一下置他于死地,他断断乎饶不了我,所以,只要你的主意稳妥,老子决不手软!” 
  扬善说:“好,臣听说,那个人在后天举行阅兵式,并当场誓师,臣已把他的必经之地都仔细勘察了一番,可以保证,这主意十分稳妥。” 
  豪格一听,脸上不由泛起红光,说:“事不宜迟,咱们就在后天动手,你说,怎么干?” 
  扬善点头,拣起火塘边的一根硬柴,在火灰上划了几道杠,说:“王爷请看,后天他去东校场,从他的府上去东校场,必经过这座东大桥,桥身很窄,车子与护卫不能并行,两边茅封草长,正好埋伏人马,咱们把力士埋伏在草中,趁他车边无人时来个突然袭击,这个时候,这个地方,他进退都有不便,想逃也无处逃,这可比博浪滩剌秦王要有把握得多。” 
  肃王爷仔细想了想,觉得这个办法很周密,不由连连点头说:“很好,咱就派神獒去如何?” 
  神獒不是一条狗,而是肃王豢养的一名死士。他本是响马,在西辽河一带打家劫舍,身经百战的八骑也不能奈何他,后来,打听到他是个孝子,乃把他母亲抓住,神獒才主动投案,本是要处死的,但肃王见他长得十分魁梧,有一身蛮力气,手下有一伙人,个个都是亡命之徒,马上功夫都十分了得,于是把他留在府中,让他把手下人全召了来,为肃王看家护院。神獒于是视肃王为再生父母,愿为他效死力。 
  眼下扬善的主意,就是冲着这伙人来的,用他们没有后患,因为他们都很讲义气,就是事败被擒,也不会攀诬别人。眼下一听肃王派神獒去,扬善于是说: 
  “臣想用的也正是他。臣已把各种情况都设想过一遍了,那个人的车子上桥时,左右护卫都只能跟在后面,神獒力大无穷,突然从草中冲出,左右只能看着徒唤奈何。只要那人一死,他那两个兄弟便不难对付了,至于礼王、郑王,都是面糊王爷,年纪都一大把了,谁不愿打个顺风旗?到时可就是王爷您的天下了。” 
  肃王爷一听,立刻开怀地大笑起来…… 
  5 处变不惊 
  阿济格和多铎走后,睿亲王仍在想豪格的事。不想就在这时,隶属正黄旗的何洛会前来请安。 
  何洛会一度任正黄旗的固山额真,因贪功冒赏被人揭发,皇太极将他连贬三级,丢了官的何洛会心有不甘,他见豪格为皇长子,将来有望得承大统,便常奔走豪格门下,听豪格驱使,不想皇太极病逝后,朝中政局翻新,他那靠豪格图起复的愿望成了画饼,何洛会便又频频造访起睿亲王府来。 
  “摄政王爷新年吉祥。”何洛会走近多尔衮,行了个参拜大礼。 
  睿亲王明白眼前的何洛会是个小人,一点也不喜欢他,但仍勉强笑着并伸出手,示意何洛会起来,说: 
  “何洛会,这么晚了,你来此一定有什么事?” 
  何洛会立起身,低声说:“王爷确实精明,眼下正有大事相告。” 
  多尔衮一惊,说:“是吗?” 
  何洛会低声说:“王爷,那边有动静了。” 
  多尔衮头一偏,双眼紧紧盯着何洛会,说:“什么动静?这么神秘兮兮的?” 
  何洛会沉吟半晌,望一眼两边,睿亲王会意,忙示意门边立着的一个侍卫退出去,又指了指下首的椅子,何洛会终于坐下来,吁了一口气,然后愤愤不平地说:   
  四 摄政王爷(17)   
  “王爷,肃王——不,豪格这小子太不是人了。” 
  接着,何洛会便说起个中细节。 
  新年伊始,因睿亲王与郑亲王以叔王辅政,而礼亲王已年过六十,所以,孝端皇太后有懿旨,此三位亲王上朝可免跪拜。豪格对这一道恩诏十分不满,散朝后,在群臣中大放厥词,说都是亲王,为什么不能一视同仁。 
  多尔衮一听就为了这事,不由微微一笑,说:“这也没什么,你还指望他那狗嘴里能吐出象牙?” 
  不想何洛会又说:“豪格大年初一还在家咒骂您,说的话真是不堪入耳。” 
  多尔衮淡淡地一笑,说:“都骂些什么?” 
  何洛会迟疑着,说:“小臣都学不出口。” 
  多尔衮知道他的难处,说:“说,恕你无罪。” 
  何洛会于是说:“大年初一,他刚祭完堂子,回府后便狠狠地咒骂王爷,说王爷不是有福之人,将来会不得好死。” 
  多尔衮微笑着说:“你特地跑来,就为了向孤报告这事?” 
  何洛会说:“可不,还有一事,小臣觉得十分可疑。” 
  多尔衮说:“什么事?” 
  何洛会说:“今天,镶黄旗副都统扬善去了豪格家,二人不知商量什么事,扬善直到掌灯时才出来。” 
  这话有些说到点子上了,多尔衮心生警惕,但仍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说: 
  “扬善原本就是豪格的人,眼下还只有他念记故主,这也难得呀。” 
  何洛会说:“王爷可要小心,那个扬善可是个最有主意的人。” 
  多尔衮点点头,说“好的,何洛会,你可要多留点神,本王知道你是能办大事的人,会有你的好处的。” 
  何洛会受到睿王爷的夸奖,脸上立刻挂满了诌媚的笑,可他还要再说,睿王爷却似乎不耐烦了,他手一挥说: 
  “你还有事吗,没事跪安吧。” 
  何洛会还想说什么,但见王爷下了逐客令,只好把一肚子的殷勤话咽了下去,匆匆告退。 
  豪格天天在府中骂他,多尔衮对这个消息一点也不感到新鲜,因为早有人把这些告诉过他了。他想,如果豪格只会骂人,这倒不是坏事,这说明豪格没有别的能耐了,但多谋善断的扬善常跑豪格府,这却不能不令多尔衮警惕。 
  但是,扬善能为他出什么坏主意呢? 
  这些日子,随着朝中政局一天天稳定,原来追随豪格的那班人纷纷倒戈了,就连索尼、鳌拜等有能力的大臣,也开始向他议政王靠拢,豪格终于被孤立起来,那么,他还有什么能耐呢,难道他要狗急跳墙? 
  多尔衮想不出所以然。 
  年前他在北京,已听到流寇占领长安、崇祯皇帝要兵无兵,要饷无饷的消息。不久,臣服大清的内蒙古鄂尔多斯部也有奏报前来,说窜扰中原的流寇已攻下长安,建国号为大顺,改年号为永昌,造甲申历,铸永昌钱,封官设守,其势力已与大清属邦的鄂尔多斯相衔接。流寇如此猖獗,明朝兵饷两缺,相将无人,这不正是带兵进关,逐鹿中原的绝好时机吗?夺取北京,灭亡明朝,这可是努尔哈赤、皇太极两代人追求的目标,多尔衮一直在想这件事,可不解决豪格,多尔衮就不能安下一条心去想那头。 
  第二天,多铎又来到府上。 
  三兄弟中,多尔衮最亲多铎,多铎也最敬重多尔衮,但二人都与阿济格不太融洽,这不是因为年龄的差距——阿济格只比多尔衮大三岁。只因阿济格生性贪鄙,且目光短浅,经常为一些小事与人争议不休,多尔衮和多铎劝过他几次,他不信,于是,都有些看不起他,认为他胸无大志。 
  眼下多铎进门,见面就说:“哥,你明日要去阅军?” 
  多尔衮一愣,说:“不是吗,到时你们镶白旗也要去的。” 
  多铎又说:“可是在东校场?” 
  多尔衮说:“是呀,这都写在宫门口告示牌上了,到时连御驾也要亲临。”   
  四 摄政王爷(18)   
  多铎说:“你能否改走其它路线,不走那座桥?” 
  多尔衮说:“这是为什么,你听到什么了?” 
  多铎摇了摇头,说:“没听到什么,不过,我有预感,好像要出事。” 
  多尔衮一听,不由把这个兄弟从头到脚看了一遍,说:“这话从何说起呢,从我这府里出发,不走东大桥能走哪里,如果临时改走其它路线,不但要误事,且会被子人笑话的。” 
  多铎于是把阿黛的唱词向他说了一遍,又说:“赖塔说过,这个阿黛疯了后,便有些灵气,能知过去未来,有好几件事都被她说灵了。” 
  多尔衮一听他提阿黛,心就紧了一下。他不愿看到阿黛,是怕看见她后便会想起阿怜,但今天多铎的话,却不能不引起他的警惕,满洲人是最信鬼神的,自阿怜死后,多尔衮就多次梦到过她,他想,阿黛的疯魔,或许是阿怜的附体,而这歌词,谁能说,不是阿怜在向他暗示呢?于是说: 
  “如果有事,一定是豪格作怪,可他想搞兵变是不可能的,眼下两黄旗他指挥不动。” 
  多铎说:“他不搞兵变还可用其它手段嘛,比方说,他豢养了一批看家护院的狗,能不咬人吗?” 
  多尔衮一听,不由沉思不语。 
  多铎说:“哥,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多尔衮说:“你说,阿黛提到了桥?” 
  多铎说:“是呀,她不提到这座桥,我还想不到阅兵的事上去呢。” 
  多尔衮想了想,说:“要不,就这样——” 
  说着,他附在弟弟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 
  多铎连连点头。 
  6 摄政王 
  沈阳东门外有一片开阔地,广袤若十数里,绿草悠悠,一望无际,直到浑河边,这以前这里是明军的大校场,明军败于萨尔浒之后,努尔哈赤占领了沈阳,乃改沈阳为盛京,这里仍是八旗兵跑马射箭的场所,能摆开数万人马。 
  多尔衮在出师前,定在大校场阅兵,几天前,这里靠山搭起了一座大台,三面围着黄色帷幄,一面向着空旷的草场,上面有搭手的扶栏,中间摆了御座,因皇上将要亲临,所以,这天一大早,就有先期到达的宫廷侍卫,在这里布置警戒,一个个刀出鞘,箭上弦,很是森严。 
  辰牌时分,顺治帝福临乘车从宫中出发了,陪他一同坐在御辇中的,是他的亲伯父、和硕礼亲王代善,御驾的前后左右,是皇帝的全套卤部仪仗,以及全副武装的御林军。才六岁的福临听说是去看操便很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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