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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

四气调神 by 姒姜-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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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典央的疑惑,许乐湛看得分明,也不作声,只招呼了声:“典师傅莫要客气,随意便好。”
  “好,好。”典央回神,挟了口菜放于碗里,却仍是忍不住问了声,“小翼,你这是从哪儿学来的?”
  许乐湛留了留神。
  “看书呀。”苏绵翼并不隐瞒,答得理所当然。那山洞里于医道方面称得上是应有尽有了,针灸、食疗、药典、验方、推拿、接骨,甚至动刀都有。
  “看书?”典央愈发迷惑,自己并不曾藏着这些书。
  许乐湛喝了口粥,低垂下眼,这个苏绵翼倒底藏了多少秘密呢?看似简单坦荡,却又身负重重迷团,让人摸不清她的底。然而这样想的许乐湛于心底倒透出几分希望来,或者她真的可能如奶奶说的医术高明,解得了拖了七年之久的毒也不定。
  
  “二少爷,新腊到了。”夏夜其实是很热闹的,天上有满目繁星争辉,地上亦有满耳虫吟鸣响。但是这个驿馆的西侧一间厢房里却奇异的安静,闷热中又略带烦躁的安静。
  “二少爷。”一个身着淡灰色夏衫的家丁擦了擦流下脸颊的汗,躬着身。
  “府里有事?”许简章没有回过身,依旧倚在窗台上,夜风徐来,稍稍解去了些暑热。
  “是,芍儿被调到乌州本房了,听说是因为她支使太夫人身边新收的一个……呃,姑娘,被大少爷调走了。”
  “新收的姑娘?”许简章轻轻屈指敲着窗格,语气淡淡。
  “呃……其实是个丫鬟,但据说这位姑娘救了太夫人一命,所以请进府来时大少爷特别看重。”
  “特别看重?”许简章一挑眉,回过身来,“怎么个看重法?”
  “嗯,就是月俸极高,有八两银子,且连大少爷自己也称呼其为苏姑娘。”
  “她叫什么?”
  “苏绵翼。”
  “苏绵翼?绵翼……这个名字倒颇为不俗。对了,可查出她的身份背景?”
  “这个……”新腊再度抹了把汗,“并不甚清楚。只知道她是半年多前才来的平州,差点饿死在平岩那儿,是典央师傅看见了救回来在铺子里当个帮工的。”
  “哦,查不出来历。”许简章重又转回身去,双手俯趴在窗棱上,“刚刚你说救了太夫人一命,这是怎么回事?”
  “那日太夫人去光佑寺里求愿,回来时遭蛇给咬了,正巧碰上她,给治好的。”
  许简章一凝眉,“平州有那么毒的蛇?”
  新腊忽然觉得屋子里又闷热了重,汗顿时直淌着流入背心,“回二,二少爷,据说这蛇已经害了好几个茶农了。”
  “我没问你这个,我问的是平州有那么毒的蛇么?”他依旧背对着新腊,但语气却透出十分的冷意,让新腊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汗毛一竖,继而连脚背上都渐渐渗出些汗来。
  “回,回二少爷,小的,小的不知。”
  “你不知?”许简章回过身朝他一笑,“那么你上头那位总管许作严,他知不知道呢?”
  新腊腿一软,跪倒在地上,“二少爷饶命,小的只是照着许总管说的去做的,其它的,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哇!二少爷饶命,饶命!”
  “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许简章怒叱一声,“回去告诉许作严,如果他再敢擅作主张,要想像许亦文的那种结果是不可能了。”
  新腊抖了抖,“是。小的记下了。”上次许府另一位总管许亦文暗中威胁天都那些来替大少爷看病的名医,下场可是一条膀子啊!
  “起来吧。你远来辛苦,这次又是跑哪儿的差啊?”
  “回二少爷的话,这次是去桐州送封信给泰隆商号秉老板。”
  “嗯,从平州去桐州,还要转来我这里,的确是绕了远路。这么着,这儿有一百两银子,你先拿着使,若有不够回头再给你补上。”
  “谢谢二少爷赏赐。”
  “你自己警省着些,由家人亲送书函,定是十分要紧,途中若有闪失,你一条小命可担待不起。”
  “是,小的记下了。”
  “去吧。”
  “是,小的去了,二少爷一路顺风。” 
  
  “大少爷,桐州泰隆商号的回信到了。”
  “到了……”许乐湛接过信件,阅毕,交给青笔。青笔即将信就烛火烧了。
  “晚了,你且去睡吧。”
  “是。大少爷好睡。”青笔轻轻将灯烛吹灭,慑手慑脚地退出屋子。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了,各为其主呀!许乐湛轻轻按着胸口那点赤红,瞧着满地月辉银霜,有着淡淡一点惆怅。当初简章初进许府时,还不及桌子高,那时他也不过七岁,但就有那么个扎着两个髻的小童子牵着自己的衣角叫“哥哥”,整日只知道追着跑。入了学,渐渐喜欢争强,读书有天分,也颇为出色,那时的小简章总是会撅着嘴气西席表扬自己多过于他。十五岁那年他在山上被人误伤,中了毒,哭得最凶的也是他。可及入了宗,他却渐渐变了。一个许姓,倒让原本是兄弟的二人渐渐变得不是兄弟了。
  许乐湛长叹一声,闭上了眼,小时候简章的眼天真灵气,坦荡荡的就像现在的苏绵翼,可比她爱笑,也比她伶俐。不知为何,许乐湛的心神转到了苏绵翼身上,感觉她盯着他喝药吃饭的神情有些稚气,又有些亲切。奶奶看他的眼神是愧疚又心疼的,娘的眼神也是如此,下人的眼神有畏惧也有可惜,但只有她,像是怕他任性似的,监督的意味浓浓,令他失笑。
  不过说起这个,倒让他有些苦恼于她的用药。看今儿典央的神色,许乐湛已明了苏绵翼的医术不在典央之下,不定更胜一筹,所以她的方子怎么开就怎么用,他不想让其他人干涉,进而造出什么事端。只是她什么无用什么不用也太过……唉!只怕日后还有得苦。






第五章



  午后,许乐湛照例是会睡会儿午觉,但他向来浅眠,何况外头蝉儿也忒聒噪,是以他躺了近一个时辰了,却仍只在似睡非睡间徘徊。
  蓦地,手腕处微微一凉,只觉有软软一物贴在皮肤上,使得他的手本能地一颤。那感觉立时便没了,但他此时神志亦完全清醒,只是仍闭着目假寐。果不多久,那感觉又来,这次许乐湛明显感觉到那是三根手指,先是浮搭,继而微微用力,推筋至骨,如此反复三次,方才放开了他的左手。许乐湛以为这便完了,谁想身边又传来蟋蟋嗦嗦的声音,接着床身微动,有人爬上了床!许乐湛忽然浑身崩紧,继而又放松下来,唇角微抿,带上了丝轻叹。
  果然这次换了右手。许乐湛缓缓张开眼,一抹熟悉的身影正一脸专注地趴在他床上替他诊脉。这丫头还真不知道避嫌!那三管透明得几乎看得到血管的手指切着他的关尺,但再往上前,却见她秀眉微蹙。“怎么?”
  “嗯……这治起来还真是颇为麻烦……不知道敢不敢冒险呢?”她顺口答着,早忘了手下的人本该睡着。
  “何不试试?”许乐湛微笑。
  “嗯,得试试看……呀!你醒了?”苏绵翼此时才回过神,但坦荡的眼神却只有惊异没有心慌。
  许乐湛忽然觉得自己是过于小家子气了,她秉性真醇,是自己心思不正。于是他道:“你打算怎么试?”
  “这个……”苏绵翼忽然不想说了,她抿着唇犹豫了许久,想不说,但在看到许乐湛闪着些许希冀的眼神时又忍不下这个心。唯要处,当予病者以必治之望,使之心中存机,疾已三分可望愈矣。她想着典央师傅说过的话,咬了咬唇,道:“你信我么?”
  许乐湛微诧,信她?这要他一时就定下来恐怕困难,可是看她的襟怀坦荡,简单明澈,又不似狡猾之徒……他看着她缓缓点头,“我信。”出口时已平静而笃定。
  苏绵翼开怀一笑,由眸中射出极亮的一道光彩,看得许乐湛有一时的怔忡。“好,既然你信我,那我就可以试试看了。不过,我没有十成的把握,最多只有八成……还有,在解毒之前,我要先把你之前压下去的毒给勾起来,可能会非常痛苦,你要治就必须强撑……”
  许乐湛皱了眉,一手轻扬打断她,“这事恐怕我说了还不算,你若是这么个治法,还得和我奶奶去商量一下,只要求得她的全力支持,那府里就不会再找你麻烦了。”他必须考虑到如果病势一起,来自府中的压力就势必不会少,到时他自顾不暇,恐怕对她而言就不妙了,光是娘这里就过不了关,更别提府里还有多少人看着她呢!
  “先找太夫人去说?”苏绵翼没想那么多,只是单纯地以为这需要太夫人首肯。
  “嗯。你先和她说,我会在旁助你。”许乐湛微笑着看着她,觉得像她这样的清新真好。
  “好。那我现在先跟你说明白你的身子,到时我们也好串串话。”
  “好,好。”许乐湛忍不住轻笑。
  “你中的是‘冥思’,西域酷寒之地的剧毒,本属寒毒,所幸你长居南地,易于控制,但南地温暖多湿,这毒易入缠绵。所以你的毒虽得高人镇住,但久积体内,耗伤本元。虽靠药石助本,终究不是治根之法,而且反是将来解毒的缚绊。”
  “将来解毒?”许乐湛不解。
  “是,这个毒久居你体,如此深重,如果没有可以一搏的元气,恐怕你是撑不住的。所以我这段时间会先给你开些固本强元的药,到一定时间,我就要以剧毒把你体内的‘冥思’给勾出来,再行解毒……只是……只是,‘冥思’为寒毒,做引子的只有热毒,到时候冰火相煎,恐怕颇难忍受……”苏绵翼说到后来不禁偷瞧他几眼,那份苦,她不敢想象,但要治好,就必得这么做不可。
  许乐湛当然知道苏绵翼这话的份量,但自己已拖了七年的病体,若有机会试着解了,那从今往后便是不一样的人生。“好,我信你的医术,你也要信我能撑着住,大胆用药吧。”
  “好。”苏绵翼一击掌,笑看他略有些苍白的脸,“我会尽力减轻你的痛苦。你放心,一旦我用药了,绝不会因其它因素而改变初衷。”
  “我信。”许乐湛这句应得有些感叹,他当然知道,从那日日早晨喝的药就知道了,根本没加什么甘草,典央去说了也没用。
  
  夜里,许乐湛正待睡下,却见齐流泠来了,他心中有数,马上叱退众人,吩咐青笔在外守着。
  “湛儿,小翼她说……”齐流泠把眉皱得紧紧的,心中有万分个不放心。小翼的本事的确是有,可是……可是这也太过冒险了。
  “奶奶,她怎么跟你说的?”许乐湛见齐流泠神色有十重犹豫与不担心,不禁怀疑苏绵翼是怎么和她说的。
  “她说要以毒攻毒,要用剧毒,而且还说什么冰火相煎,有可能撑不住。还说也并非是十成把握,最多也不过八成……她……”
  “奶奶。”许乐湛抓住齐流泠的手,心中有些好气,这丫头怎么什么都说了,也不知道留着几分!“她说的实话,一点折扣都没打。”他看住齐流泠的眼睛,“奶奶你想,一个什么都实话实说的人,会毫无分寸地来提些个没有几分胜算的建议?奶奶,苏绵翼是个心性纯正的人,医者仁术,她想得是医人治病,有几分说几分,奶奶,孙儿的病也拖了那么久了,奶奶就不想试试?不定熬过这一次,便是终身康泰……再说回来,奶奶,话是孙儿让她去跟你说的,若要治了,这府里头,可就只有您能关照她了。”
  “你……你决定了?”齐流泠有着心疼,忍不住抚上孙子好看却苍白的眉眼。
  “定了。”许乐湛稳稳地点了个头,见齐流泠忍着的眼泪,忙又一笑,“奶奶放心,孙儿也是以防万一,才让她把话故意说严重点。”
  “你这臭小子!”齐流泠笑嗔一句,借机把眼泪抹干。祖孙俩笑闹一阵,许乐湛忽然就说了一句,“奶奶,若是当真不治,请奶奶千万维护苏绵翼的性命。”
  齐流泠面色顿时一凛,看向孙子一脸郑重与沉静,她反而故作轻快地笑了句,“行了行了,我知道你关照她。”
  “奶奶。”许乐湛温温一笑,神色又回复淡雅。
  “呵呵,若治好了,你打算怎么报答她?”齐流泠问着这话时将眼都笑眯了。
  报答?许乐湛一愣,倒还真没想过这事。只是,她要什么?或者她心中有着什么渴望?
  “哪!她治好了你,就是你的救命恩人,按照古礼,是不是该以身相许哇?”
  以……以身相许?许乐湛瞪大了眼,“奶奶,您又说笑!”
  “这有什么?你和她年纪相当,而且你的病一好,身子也健康起来,也不算误了人家。我瞧着小翼就挺好。”
  “奶奶,你这说的都是糊话,敢情这天热了,明天让……让苏姑娘给开几付消暑的药。”许乐湛本来没什么的心不知怎地竟由着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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