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由-第3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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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里,可是有人说,你没有权利住在这里,如果不赶快搬走就将违反法律了,妈妈
你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绢江说。
“办完手续后,把朋友的钱都还了,然后只要再把银行的贷款还完就行了。开
始的时候,他真的很高兴,而且他还为能用这么低的价钱买到这么好的公寓而自豪。
这个嘛……没过一个月,他的脸色就很难看了,那段时间我也问了他很多事情,可
是他什么也不告诉我。
有时他也会说,一个人做这些事很难办。“
事实上,现在的住户还是没有搬出去。
“我非常吃惊,对他说,既然法院都已经裁定那座公寓是石田直澄的了,那就
只能请他们搬走了。听了我的话,直澄说,这个道理我明白,我明白,可让那位老
奶奶一哭,我就狠不下心来。”
绢江觉得有点生气的直澄真是可怜,心情也很复杂。
“我又问他,那家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
我也不太清楚。石田直澄摇了摇头。
“可是,他说,我总觉得其中另有原因,一种很不正常的感觉。
我一听,也有了一种不祥的感觉。“
12。年幼的母亲
从6 月2 日紧急住院之后,宝井绫子在医院里住了整整一个星期。
好在处理比较及时,住院后,她的病情就开始好转。高烧退了,严重的咳嗽也
有了时间间隔,她昏昏沉沉地睡了。看着她睡觉的样子,康隆听到母亲敏子嘟囔着
说:“可能是太累了吧。”
佑介已经全由敏子照顾了,也许是完全放心了吧,她没有再问这问那地关心孩
子的情况了,而是绫子自己又变成了婴儿。有时候会对病床旁边的护士或父亲表现
出一种幼稚、任性或撒娇。
康隆想,姐姐是把重担卸下来了。那天晚上——她不停地咳着并发着高烧,同
时一口气说出来的那些话,只有康隆一个人知道。就在听完这些话的那一瞬间,绫
子所背负的那黑沉沉的担子一下子就转移到康隆的肩膀上,就像她把佑介递过来时
说的“啊,拜托你了”
一样。
“而且自己还是个笨蛋。”
康隆自嘲地说。
“自己还向前走一步把背伸出来说,让我来背吧。”
在绫子住院期间,康隆经常来往于医院,给她送换洗的衣服,然后再把要洗的
东西带回家,但他尽量注意不和绫子两人单独在一起。
但只有一次除外,那就是在绫子住院的第四天,当他知道她的体温降到了三十
七度的消息后,放学回家的时候买了一份她最喜欢吃的冰淇淋去看她。
绫子半坐着靠在床上,高兴地吃着自己最喜欢的薄荷味的冰淇淋c 康隆一边看
着她,一边用勺子吃着冰淇淋,但他没有吃出任何味道来。一到嘴里就会化掉的冰
淇淋居然堵住了喉咙,简直是不可思议。
“姐姐。”
西下的太阳照在窗帘上,病房里变成黄颜色了。康隆小声地问。
绫子抬起了头。她那尖削的下巴,似乎让她又有了少女的纤弱了。
“把你送到这里的那天晚上,你和我说的话,还记得吗? ”
绫子慢慢地眨着眼睛。她用手里的勺子搅拌着冰淇淋的杯子,然后把一大勺的
冰淇淋放进了嘴里。
“记得。”她也小声地回答。
“那不是你发高烧时做的噩梦吧? ”
绫子看着康隆的脸,康隆也看着她的眼睛。
“姐姐当然不会说假话的,是吧r 绫子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融化了的冰淇淋沾
在她的下巴上。
“我也在想,要是假话该多好啊。”
“是嘛……”
“住在这里,也不知道有什么新闻,你知道现在怎么样了吗? ”
康隆点点头:“有许多报道。”
绫子有点害怕:“非常轰动吗? ”
“可不是吗? 是个大新闻,有四个人……”
康隆回头看了看病房的门口,穿着护士鞋的护士咚咚地从门口走过。离吃晚饭
还有一段时间,可是不知道负责的护士什么时候会进来,测测体温或是看看病人情
况。
康隆赶紧站起来,把门关上了。在关门前,他还探出头去看了看四周,走廊上
没有人,长椅上也没有人。
他的心咚咚地跳着。康隆突然不合时宜地笑出声来。
中学二年级的时候,他和好朋友两个人曾经坐车不买票。在火车站,只买到第
一个车站的车票,然后就上了车,在下车出站的时候躲过车站工作人员的眼睛,这
是非常古老的方法。从表面看,两个人才省下一千日元的车费,可在途中却可以品
味无法和这些钱相比的惊险与紧张。
那时,自己也会紧张地说火车速度慢了,或者提心吊胆地说到站了。而如今,
自己在这里所感受到的紧张与逃票时候丝毫不差。
可是,让自己紧张的理由却有很大不同。一方面是无票乘车,另一方面却是杀
人。为骗取每个人五百日元的车费而体会到的恐怖和知道亲人杀人所感受到的恐怖
不可能没有区别的。不过,身体的反应却是相同的,心咚咚地跳个不停,仅此而已。
也许除了思想,人是可以变得单纯的。
“康隆……”
绫子在病床上小声地叫他。姐姐很少完整地叫出他的名字,特别是有了佑介之
后,总是半开玩笑地叫他“舅舅”。
“对不起。”绫子说。
康隆想姐姐什么时候都要道歉。当她做了不好的事情必须处理的时候,她就会
找到我,然后道歉,说对不起。
中学时,每次学校请家长,绫子都会告诉康隆说,哎,拜托你和爸爸妈妈说点
好话,然后笑着说,谢谢,对不起了,我对康隆最好了。因为偷东西被辅导的时候,
她也会拜托康隆,在父亲打她的时候帮帮忙。事实上,有一次睦夫气极了,想给绫
子一巴掌,是康隆挡在他们中间被父亲打了一下,一颗门牙都被打掉了。
那家伙——在没有正式决定和八代依司结婚之前,她已经怀孕了一绫子先把这
件事告诉了他,把这件事告诉父母的是康隆。我为什么要为姐姐做这么多的事情?
连他自己都感到吃惊。日本最善良的弟弟就是宝井康隆君! 不要笑,真的。
可这件事却不能一笑了之,姐姐既不是偷东西,也不是被生活指导的老师叫了
去。
这是杀人。
这件事,我该如何告诉父母呢? 这样的事情,怎么才能说得清楚呢? 听完绫子
的话之后,康隆拼命地收集和案件有关的报道,看新闻,试着分析搜查本部会做哪
方面的工作。绫子幸运的是,警察正在关注那位从现场逃走的可疑的中年男子,没
过多久就查清了这位中年男子就是这间公寓的买受人,媒体更加怀疑他了,在几天
时间里,大部分报道都认为他就是这起案件的罪犯。
在安静的病房里,康隆控制住自己的声音,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绫子也使劲
地探出身体听他讲,可能是累了吧,中闾她又躺下了。
“这么说来,我很快就会被抓住的? ”她看着白白的天花板,小声咕哝着。
“声音太大了。”
康隆提醒她。天花板上装有呼叫护士的麦克风。
“那位大叔,那个人……”
绫子说的大叔大概是指那位从现场逃走的买受人石田直澄吧。
“姐姐,你认识那个叫石田的人吗? ”
“那天晚上是第一次碰到他,不过以前见过他。”
“你是哪里见过他的? ”
“我去找佑司的时候,在大门口见过他。好像是在争论着什么,两个人站在那
里争论着什么事情。”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
绫子想了想:“大约一个月前吧。”
说到这里,有个问题必须要问一问。康隆在对亲人的担心和良心之间徘徊着,
不过他还是说了出来。
“姐姐,有个问题必须要问问你。”
绫子躺在床上,歪着头看着康隆。
“你是想去找警察把真相都说出来,还是就这样保持沉默? 你准备选哪一样? ”
康隆感觉她现在还想对这个问题保持沉默,绫子没有回答。
“要是能保护的话,我想保护姐姐,我也打算保护姐姐。”康隆说。自己想着
说得坚决一点,可是因为压低声音说话,也许他说得不够动人。
“可是,如果姐姐保持沉默的话,也许那位叫作石田的大叔就会很麻烦。如果
姐姐能站出来承认的话,石田先生也许就不会再逃亡了。”
他想把一些思考的东西扔给绫子,他希望她能认真地考虑一下。
可是,送回给他的是“感情”。
“我,不想和佑介分开,我不想离开佑介。”
绫子抬起头看着天花板。康隆发现她的眼睛里全是泪水,并从眼角向耳朵方向
流去。
“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做这样的事情,我也不知道今后该怎么办,可是,
我不想离开佑介。如果和这个孩子分开了,我就去死。”
绫子拉起套着白色被罩的毛毯捂住了脸,然后从毛毯下面小声说道。
“康隆,对不起。”
康隆也想哭,不过在这种悲伤的时候,还不能打破现状。他使劲地鼓励着自己,
接着往下问:“如果姐姐不说出真相的话,那位石田先生就将一直被人怀疑下去,
这样好吗? 姐姐,你就不痛苦吗? ”
“这样的事情,你问我,我怎么办? 我当然痛苦,死一般的痛苦。”
绫子一直在哭泣着,康隆茫然地坐在那里。快到吃晚饭的时问了,走廊里热闹
了一些,有手推车的车轮声,碗筷的碰撞声,电梯的转动声。
“我想杀了他。”康隆咕哝着。就在自己的无意识之中,话就从嘴里说了出来。
绫子掀起毛毯的一角,把脸露了出来,满是泪水的脸蜡黄蜡黄的,嘴唇也在颤
抖着。
“康隆……”
“我想杀了那个家伙,杀了八代佑司。”
绫子的声音有气无力:“那个人,已经死了。”
康隆赶紧用胳膊抹了下脸,站了起来。
“我,去洗下脸,顺便把晚饭给你拿来。姐姐,从早上到现在,你不是就想喝
粥吗? ”
当他一个人来到走廊的时候,一股激情涌上心头。康隆抓住门把手站在那里,
身体在不停地颤抖着。
紧急住院的那天晚上,当他听到绫子那些像是梦话的话时,他还没有强烈的现
实感。住院吧,不是El常的生活,在这里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就像稍纵即逝的梦
一样不可靠。
可是,这却是事实,是个必须面对的事实。宝井绫子是康隆惟一的姐姐,她杀
了人。就算对方是个该杀的人,可她毕竟是真的杀了人。
推下去了。绫子说。这样的话,我觉得自己也要被人杀了……
所以我就挣开了被抓住的胳膊,那时他的眼睛就像野兽的眼睛,就在他拼命挥
动胳膊的时候;他掉到了地面上……
如果时间能够倒流,康隆希望能代替姐姐去那里,然后抡起胳膊狠揍那家伙,
抓住他的肩膀把他打入无底的深渊。不,不,如果时间还能往前倒流,在那家伙遇
到姐姐之前,切断他的人生之路,让他永远消失。
站在洁白光滑的医院筒状的走廊里,他似乎迷失了方向。事实上,康隆确实找
不到前进的方向了。必须要守着姐姐,必须要保护姐姐,可是,可是……
这样做真的好吗? 康隆用头顶着墙闭上了眼睛。脑海里出现了八代佑司的脸,
姐姐的恋人,佑介的父亲,被姐姐杀死的男人。
康隆从来没有和他热情地说过话,毕竟他就到宝井家来过一次,而且那一次他
是来说自己不想和绫子结婚的。虽然绫子已经怀上了那个孩子——出生之后被叫做
佑介的男孩,可是他却说:“我根本就没有打算和绫子结婚。”
他还清楚地记得当时从迎接女儿结婚对象的紧张中一下子放松了的父母的表情。
他们呆呆的,似乎难以置信,母亲敏子好像还笑了笑。
“这个,您……是什么意思? ”
过于尊敬的问话。她甚至说出了平时不太习惯的敬语,事实上,敏子已经惊慌
失措了。
八代佑低下了头,虽然是坐在椅子上,可他的头都快贴到膝盖上了,他深深鞠
了一躬,说了声对不起。
“这并不是因为我对绫子有什么不满意的,只是我还没有打算和谁结婚,也没
有打算成家。这是我的人生目标,所以,我不能和绫子结婚。”
啊? 敏子愚蠢地插上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