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飞行-第2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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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兹躲在他的办公室中,逃离了阳光与怪味的侵袭。他穿着海军蓝衬衫,打着日色领带.外面要一件褐色运动衫,上坐在办公桌后面,翻阅着桌上的一堆文件。那些著名的脸孔仍然挂在他身后的墙上,看起来就好像争着从他身后探出头来,向前探望。我推开门走进去,机库与机场上的噪音也同我一起进去了,但他没有抬起头来。
“什么事?厄尼尔?”他问。
“不是厄尼尔。”我说,同时把门关上。我穿着黄色马球衫,褐色长裤,同昨天一样,而它们看起来皱巴巴的,好像我穿着他们睡过觉。事实的确如此。
他的眉毛挑了起来,眼睛睁大了,“见鬼,你到这来做什么?”
我拉过一把椅子,在他对面坐下,“真是热情的欢迎,我还以为你想雇我呢。”
他扔下文件,脸上露出令人反感的笑容来,“这有些晚了,不是吗?你看起来好像刚下火车。”
“我昨晚没睡多少觉。”
他的微笑如同他唇上的胡子一样直率,“别对我说内特·黑勒的良知发现了,这有些太迟了,是不是,孩子?”
“多迟,你认为?”
笑容消失了,他靠进转椅中,开始左右摇摆。“在太平洋飞行之前,我同艾米莉谈过迫降维哥的问题;在此次飞行之前,我又就厄勒克特拉旧话重提。但你不可能事事都准备好——而且你不能在水面上做演习。”
“要从最好的方面设想。”
他停住了摇摆,“好吧,让我们首先假设她还没有迫降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然后再假设她在正确的时间里降低了襟翼,在空中滑翔,在水面上适当的高度上失速;之后,再假设碰撞之后飞机仍是完整的一体——一般说来,机尾会在这种迫降情况下折断——它鼻子朝下漂泊在海上,这种姿势是空燃料箱与沉重的引擎导致的。假设她与努南能安然无恙,根据厄勒克特拉的规格,在飞机沉没之前,他们还有九个小时。”
“即使有那些乒乓球?”
他皱起了眉头,“什么乒乓球?”
“我听说他们在飞机的每一处闲置空间里塞满了乒乓球,以增加浮力。”
一阵嘶哑的笑声从他的胸腔中发出来,“对我来说,那可是个新玩意儿,也许这会为他们赢得更多的时间。如果他们能把引擎都丢进海里,他们可以用那架飞机做条船,在海上漂流很长一段时间。”
“他们会那么做吗?”
“我在开玩笑,不过飞机上的确有救生艇和其他一些应急设备,但在那片水域里,他们最好待在机舱中,如果飞机可以漂流的话。”
“为什么?他们可以使用救生艇啊。”
他笑了一下,没露出牙齿,也没有幽默感,“那是一片鲨鱼出没的水域,内特。你到这里来到底想干什么?”
我用掌根揉了揉灼热的眼睛,“我不是试图想找到艾米莉和努南,我非常确信他们不在南加利福尼亚。”
又一阵嘶哑的笑声,“你是一名侦探,是不是?”
“你说得对,保罗……非常对!G.P.的确让艾米莉卷入了某种间谍活动当中。”
他又开始摇晃起来,眼睛半闭着,但很警觉地注视着我,“现在我们还能对此事做些什么呢?”
“这里有很多富裕的共和党人,他们不喜欢FDR。”
“这是什么意思?”
我大笑起来,“我几乎无法相信我会这么说,如果我父亲知道我在想什么……他是一个共和党,而我在一开始的时候就是一个民主党。”
“我还是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把一只手压在他的桌子上,“我昨晚对G.P.讲了些俏皮话——”
他的眼睛睁大了,“你见到G.P.了?”
“是的,在他的房子里,离你的旧宅不远。我同他谈了一会儿,而在此之前,我和在那里工作的那位可爱的秘书聊了半天。”
他的眼睛眯了起来,“你见到米勒那家伙了?”
“当然,他就像是美国情报员的典范。”
他靠进椅子里摇了摇头,“你到底想做什么?别以为你也能让我——”
“你让我来的,记得吗?”
“那是一个月以前的事!”
“正如我所说的,我同G.P.讲了些俏皮话,打算把这个动人的故事讲给《论坛》报听,我不认为这是个坏主意,应该有人站出来揭露那些总统们所做的错事,如果他们还没有遭到刺杀的话。”
他举起双手,似乎在平衡着某种不可见的东西,“这样做对艾米莉有什么好处?”
“可能没有什么好处,但可以把G.P.那个疯子置于尴尬的境地。每个人,上至白宫,下至哄骗琳蒂小姐去做间谍的人,都会发现他们自已被登在头版头条上,他们会失去工作,或被投进监狱。”
“你昨晚根本没睡觉.是吧?”
“我睡子两个小时。在太阳升起之后,你不喜欢我的主意吗?”
“直接干掉G.P.不是更容易些?”
“我不排除这种可能性,但我要他首先遭到舆论的谴责。”
门兹盯着我看,似乎我是个疯子,“你不是开玩笑,是吧?”
“一点儿也没有开玩笑,你让那个妄自尊大的混蛋上你的飞机,我在空中把他扔下去,说定了?”
“你需要休息一下……”
“我到这里来不是找你资助我的调查,门兹,这不是工作,你可以称它为‘商业休假’。我所需要的,只是一点点信息,一点点帮助,我需要靠你找到一些人,同他们谈一谈。”
他在空中挥了一下手,似乎在同人告别,“看——我已经为此事尽了全力……”
“你拖我下水的。”
“……但那时艾米莉还没有离开美国,我们本可以做得更好,我们本可以救她的命。但现在,她最好的机会来自政府、海岸警卫队、海军,他们在寻找她。如果她在为他们工作,找到她会使他们受益——他们已花了上百万美元在这次搜索中……”
“这更进一步证明了你是对的,如果她不为政府工作,谁肯花这么多钱寻找一位沉没在海中的飞行员?”
他的表情很凝重,“对不起,黑勒,我退出。”
“你今天有安排吗?”
“……没有”
“你立刻动手,”我从裤子后面的口袋里掏出记事本,“我要同这些无线电爱好者谈一谈……麦克门美,我知道他一直为你工作;还有这个麦尔斯,他在奥克兰。”
“我……”
“你想要钱?这儿有。”我把钱包从口袋里摸出来,点出两张十美元的票子扔在他的桌子上。
“租飞机够吗?”
“你想让我载你飞往奥克兰,同那个十四岁的业余报务员谈一谈?”
“说对了,而且我还想让你在这里为我安排一次会面,同另一个家伙,麦克门美。”
“黑勒……住手吧……”
“刚才你说过了,从最好的方面设想;现在,让我们从最坏的方面假设一下吧:她坠毁在海中,如果她不幸在撞击中没有丧命,那么鲨鱼就会把她与努南当做一顿美餐,这是G.P.普图南与山姆大叔的菜单。”
“我会打电话,”他说,“拿开你的鬼钱,别放在我桌子上。”
“好吧。”我说,把钱拿起来放回到我的钱包里,也不管他是否想要了。
我已经走得太远了。
不到一个小时,沃特·麦克门美已同我一起坐在伯班克集散站的太空之屋饭馆里了,他一直在帕特森无线电公司帮他的朋友卡尔·皮尔森做事,皮尔森是公司首席工程师,也是一个业余无线电发烧友。
“我们设计了一整套短波接收系统。”麦克门美说,他的声音很柔和,带有热情的生命力。尽管他已经三十多岁了,尽管他穿着正统的黑西服,打着红蓝色相间的领带,他看起来仍然像个孩子一样健壮。他的额头很高,留着V字型头发,眼睛明亮,鼻子微翘,嘴唇丰满如同一个女人。
“谢谢你放下手中的活儿,”我说,“来同我见面。”
现在是上午,我们喝着加冰的可口可乐。
“我很乐意,黑勒先生,”麦克门美说,“我一直想同什么人谈谈,当保罗说你在调查这件事时,我就迫不及待地来了。”
“你想同人谈什么?”
他向前探了一下身,“保罗告诉过你在第一次环球试飞中我的角色是什么了吗?”
“他说了。”
在门兹的建议下,麦克门美仍被普图南雇用,作为技术顾问为厄勒克特拉挑选与安装最新的无线电设备;他同时还是自愿加人的无线电转播小组的成员,一个世界范围的无线电短波俱乐部,义务地监听厄勒克特拉的飞行情况,尤其在一些荒无人烟的地域。它的总部设在灯塔山,靠近洛杉矶,是一个最理想的接收点。
“我们负责提供固定的信息——尤其是天气情况与天气预报,”麦克门美说,似乎很欣赏这个创意,“来协助厄勒克特拉以保证艾米莉与努南的安全。”
“而且你也可以向G.P.普图南传递信息,”我说,“好让他满足那些记者们的好奇心。”
他点了点头,“每日的进展情况,这可以引起公众的兴趣。”
“发生了什么事,麦克门美先生?”
“叫我沃特。”
“叫我内特。”
他耸耸肩,“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内特,我过去每周都能见到艾米莉一两次,但自从幸运机场坠机事件之后,我再没有同她谈过话。当她坐着玛露露号轮船从火奴鲁鲁回来……你笑什么?”
“对不起,我也曾坐过一次玛露露号,想一想世界多么小。”
“当你坐飞机环绕它时你就不会觉得它小了。不管怎样,我与卡尔还是见到了那艘船,我们想等候在那里,让艾米莉知道无论她的运气有多坏,无论她是否撞毁了厄勒克特拉,我们对她的信仰始终都不会动摇,我们会等待她的第二次尝试,如果她……乖乖,她让我们吃了一惊。”
他看起来似乎是想让我追问。“怎么了?”我问。
他再次向前探了一下身,用耳语般的声音对我说:“她走下跳板,身前身后都是海军人员——军官、海岸巡逻队还有军队警察。总而言之,包围她的是高级军官与全副武装的卫兵,他们簇拥着她很快走过我们身边,钻进了海军人员的汽车。”
“她看到你们了?”
他坐回到椅子里,脸上是自嘲的微笑,“哦,是的,她向我打了一个招呼,用一个……可怜的笑容……但没有同我说一个字!这还只是开始。”
“什么开始?”
他摇了摇头,表情很阴郁,“政府部门插手的开始。一些海军情报军官,穿便衣的家伙们,在一个饭馆里找到卡尔与我,他们说来自艾米莉的任何消息,从灯塔山回复的任何消息,都要经过他们审阅,再告诉新闻界。而且,我们也不能再与艾米莉联络,即使只是监听她的飞行,在他们插手进来之后。他们所发布的信息有些是假的,他们让我们起誓不向任何人提起这些。”
“那么,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一丝淡淡的微笑掠过他的嘴角,“有两点,第一,门兹说你是对的;第二,艾米莉失踪了。如果我们能被允许一直同她保持联系,如果我们不被拒之门外——谁知道呢?”
“他们并没有完全把你们拒之门外……”
“唯一的理由,是他们需要我们的技术与设备,我们的仪器比政府的要好得多,而且他们也知道我们总有办法监听到艾米莉的信号的。”
“我相信他们不喜欢你们这么做。”
“是的,但我们一直在他们眼皮底下这么做。”
我环视了一下饭馆,饭馆里只零星地坐着几个客人,“你认为现在也在他们的眼皮底下吗?”
“我不这样认为,我想我没被跟踪,我们在两天前就关闭了灯塔山操作站……但我一直在家里监听。”
“这么说,你好像听到了什么。”
他的脸孔也许还很年轻,但他的眼睛一瞬间苍老了,“我仍在听……夜里。白天的频率是三千一百零五千赫,太弱了,我听不到任何信号;但在夜里,在六千二百一十千赫,我仍能听到她……她还在那儿。”
我向前倾了一下身体,“你听到了什么?”
“预先设置的信号……如果他们在水上,两长;如果他们在陆地,三长。她一直传送着两长的信号,问问保罗——他也听到过。”
“上帝,海军还有海岸警卫队,他们知道吗?”
“当然,他们知道。我还听到过一个声音,非常微弱,在静电的干扰中……SOS,SOS,KHAQQ,KHAQQ……”
“我知道SOS的意思……”
“KHAQQ——她的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