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院的病人-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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粥的盒子盖,道:“人是铁饭是钢,能吃点就吃点吧。”这是实话,不仅仅是安慰人的。在进刑警队时有过专门的培训,其中一条讲到,在情况不明而又相对危险的时候,保持体力是最理智的做法。
粥盒里黄糊糊的,看上去似乎是玉米粥。金罗二人均大皱眉头,我也暗自恶心。这玩意儿最初几天还好,现在看起来,总让人联想起呕吐物一类的东西。我将他们的那份推到他们面前,金惠生道:“太难闻了。”罗卫民也大皱鼻子。
“是不好闻,但为了保证我们已经很虚弱的体力,还是吃点吧。再说,每天金惠生你也这样说的。”
“也是。”罗卫民点头同意。我和罗卫民开始吃了起来,过了好一会儿,金惠生终于也拿起勺子尝了一口,忽然道:“这粥不能喝。”
趁他犹豫的空,我已经把三个馒头和我的那份粥塞进了肚皮,听到这话不禁愕然:“为什么?”
金惠生看了我一样,接过我手中的第四个馒头嗅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尝了一口,然后马上触电一般扔掉馒头:“这玩意儿也不对头,别吃了。”
罗卫民道:“味道是不大对头,不过……不是变质的那种,应该是做的时候手艺不过关的缘故,这没什么大碍吧?”
我道:“为什么不能吃?有毒?味道不对?”
金惠生摇头道:“不敢肯定,我也不知道。我吃东西觉得味道不对头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甚至来这里之前,我就已经有这种感觉。一般来说我能对付着过去,但今天……这味道‘更加’不对头。虽然我说不出原因,相信我,别吃这些东西。”
我不由胃里一阵冒酸,现在我的胃正被这些不能吃的玩意儿撑得满满的,我想任何人到此刻都会感到恶心吧。但罗卫民却在一旁尝试着吃了起来:“……没那么悬乎吧?我怎么觉得和昨天前天没什么不同呢?馒头碱放重了而已……粥熬过火了,粘乎乎的,你看?”
金惠生愁眉苦脸地看向我,我道:“是味道不好,不过还是吃点吧?如果什么都不吃,恐怕也不是个办法。再说了,即便是食物有问题,也不差这一顿两顿的。”
但金惠生仍然坚持不吃,我和罗卫民对此毫无办法。忽然,罗卫民想起什么似的放下筷子,道:“或许不是食物的问题,而是你的病……恶化?”
“啊?”金惠生张大嘴巴,我和罗卫民却不约而同跳了起来:“快,张嘴!”
“什么?”金惠生奇怪道。
“你嘴里有东西,快吐出来!”
金惠生迟疑了一下,勉强对地上吐了两口唾沫。罗卫民叫道:“不是唾沫是你嘴里的那个东西!”
“可我觉得我嘴里没东西啊……”金惠生纳闷道。我道:“把你的舌头伸出来。”
金惠生依言伸出舌头。
“啊!”我和罗卫民同时发出惊讶的声音。
据说中医里有白苔黑苔黄苔之分,这在病情诊断里是重要的凭证。但此时此刻金惠生嘴里一片殷红的血色舌苔,恐怕不是一般中医能够望闻问切得了的。金惠生的舌苔上所有味蕾膨大突起,充满了鲜血殷红的色泽。粗粗一看,甚至会产生一种这不是舌头而应该是肝脏一类内脏器官的错觉。
金惠生看着我们的脸色,喃喃道:“看来我的病情是恶化了。”
但金惠生并没有担忧自己多长的时间。就在我准备商量一个逃出去的计划的时候,餐厅的门打开了,一群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人鱼贯而入。
我第一次注意到,不仅仅是白大褂,连白大褂下面的裤子和鞋袜,这些人都是一摸一样。
像制服一样。
我皱起眉头。和叽叽喳喳的护士们大不相同,这些人说话沉稳,动作果断,尽管都用白口罩遮住了脸,但其露出来的眼睛却泄漏了他们眼神的犀利和冰冷。他们走进来的时候,不自觉地排成了一行,充分暴露了他们的训练有素。从他们果断的动作姿态上,我几乎可以看见隐藏在作为掩饰的白大褂下的肌肉。
看起来,情况越来越麻烦了。我唯一庆幸的是前几天发现自己被软禁的时候,没有贸然用暴力来企图逃跑。这么七八个大汉一齐现身,多少有种示威的感觉。不过,考虑到发现曹护尸体的时候众人已经出现过了,倒也大可不必再在楼下藏下去。
领头的人正是早上陪同抓狂的黄院长的那个眼镜,还回头给我说了句话。他的个头矮小,最多到我的耳朵,但目光犀利尖锐。他扫视了我们一会儿,最后看着我道:“郭震?”
“就算我们骂两句食物的坏话,也不至于如此兴师动众吧。”我冷冷笑道。
他对我的讽刺不为所动地伸出手:“我叫荣锋,是这里的副院长。早上咱们见过的。”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勉强和他握了握手。
荣锋道:“关于昨天曹护的死亡,以及今天黄院长的失控,我想我们有许多地方需要谈谈。另外,我知道三位一定对于目前你们的现状有许多不满意的地方,我会做出解释。但在这之前,我希望我们能澄清一下关于曹护死亡的问题。”
我道:“她怎么死的?死因是什么?”
荣锋点点头:“好问题。我们已经做了详细的解剖,身体没有受到外伤,器官也正常。不过脑干充血异常,今天上午是黄院长亲自主刀解剖。简单的说,脑溢血。”
“那……说明?”
荣锋道:“脑干充血有很多种可能,高兴激动等等特别兴奋的情绪都能诱发,不过考虑到她临时前的表情和状态,答案显而易见只会指向了一个,恐惧。”
他扫视了我们三人一圈后说:“吓死的,曹护是。如果她岁数大上一些,血压高上一点,也许还可能从她身体里找出状态变异的心脏来。”
尽管这个结论并没有出乎我的意料,但亲耳听到一个显而易见的专家这样亲口证实,我依然感到震撼。我道:“那么,有什么需要澄清的?”
荣锋道:“曹护显然是害怕什么东西才躲到那个奇怪的位置去,而第二天,你突然出现在那个房间里,并明显也看见过什么东西而害怕得几乎疯掉,恐怕不是一种巧合吧?”
“我所知道的事情,已经在给黄院长讲过了。讲的时候你不是在场吗?需要我再讲一遍?”
荣锋摇摇头:“不是。他坚持认为你在说谎。”
我无奈道:“我没有这个必要。如果不相信,也没有办法了。”
荣锋拿出一个文件夹道:“另一方面,在发现曹护尸体之前,我发现一件奇怪的事情。曹护曾经失踪过。”
“什么?”
“在这里,”他翻开文件指着上面的叙述和不同人的签字,“由于众所周知,小李护士失踪的缘故——这个问题我们一会儿来谈——我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对院里面每个人的行踪都特别留意。可能是出于直觉,我总觉得这个事件不是孤立的,很有可能会继续发生。所以在发现曹护死亡之后,我立即询问了所有人最后看到曹护的状况。在赵护的叙述中,她说在事发当天早上,她在值班室里,当时曹护在走廊里做卫生,而虽然她没有看见,却听见曹护关掉吸尘器,并和你有过交谈。”
我点头:“这也是我最后看见曹护。”
荣锋道:“事实上,这是就我所了解到的曹护最后一次露面,活着的。你们三人在这之后有没有看见过她?”
金罗二人摇头,我道:“之后再看到她的时候,已经是尸体了。我说,你问这些干什么?都死了人了,为什么不报警让警察来处理这些事情?”
荣锋一边拿出笔记录,一边摇摇头:“这个我一会儿解释。对了,关于曹护的死亡时间,我们也得到了最新的情况。曹护是在晚上七点左右死亡的。那个时候,你们好像在餐厅里用餐?”在得到肯定回答之后,他又道:“那么,据胡护士长说之后你们开始在走廊里狂奔……这,你们看到或者听到了什么吗?”
“确实如此。我们看到听到了李护。”罗卫民接口道。
荣锋的眉头皱紧:“李护?怎么回事?”
借着罗卫民叙述当时情景的空,我偷空仔细观察了一下进来的八个人的表情。荣锋的表情专注而有力,显然是在认真的聆听并记录。剩余的人也和刚进来那副冷冰冰的眼神完全不同,显出非常感兴趣的样子。
显然他们在询问某种很重要的东西。但我不知道那具体是什么。
“……我可以肯定我是听到了歌声。郭震不仅也听到,而且还看见了的。那个身影肯定是李护!不过之后在我们开始追的时候郭震忽然回头脸色一变,我就不知道是为什么了。”罗卫民还想继续他关于小李并没有失踪的理论,但看起来,他是选错了对象。面前这些人,我敢肯定和小李的失踪有莫大的关系,而心思单纯的罗卫民却还一个劲儿地说给人家听。
荣锋对罗卫民毫无兴趣,他只是回头对我道:“那么,你一回头脸色一变,总是看到了什么吧?”
“人影,”我道,“不知道是不是我们追的那个,反正在当时是够诡异的,吓得我够呛。不过也有可能是我眼睛的幻觉。”
“那现在呢?我怎么看也看不出你还有害怕的影子来。”
我嘿嘿一笑,朝他背后那八条大汉一努嘴。荣锋一回头,马上醒悟过来,笑道:“也是,这么多人,不壮阳气也壮胆,倒确实害怕不起来。”他记录完毕,将笔和文件都装好交给旁边一人,接着道:“千头万绪,从哪里开头呢?嗯,你说你看到的幻影,还看到了李护的衣服。这个我完全可以理解,在当时那种情况下,是个人都会把这理解成为李护的鬼魂出没在这幢楼里。而事实上,老黄为什么要那么激烈地反对呢?因为有个很关键的东西。”
“什么?”
“人影也好,歌声也好,这些东西过了也就过了,没人抓得住实际证据。不过小李的衣服,你说,你看到过的绣有小李名字的白大褂,我们却一直没有发现。”
“啊?”
“这就是老黄认为你说谎的原因所在。说实话,这里我私下透露一句,在这个问题上,我和老黄有很大的分歧。我并不认为你会有隐瞒的必要,你在看到那个可怕东西之后的失控已经说明了一切——那几乎不是人的意志能够承受的东西。虽然我们未能找到那件白大褂,但那并不表示你没有看到。”
“你是说,出于某种需要,有人偷偷将那东西藏了起来?”
“谁知道?但我并不认为那是重点。”荣锋笑了笑,但我认为那笑里掩饰的东西比透露出的更多。他道:“不管如何,曹护的死亡必然与某件可怕的东西有很大联系,而处于同一地的你,则有相近似的感受,这无论如何不能解释成巧合吧。不过,由于一个原因,我们既无法报警,让警察来处理这件事,也无法通知曹护的家属来认领遗体。”
“为什么?”
荣锋道:“各位来这里也有好一阵子了,相信大家都会对这里的环境有某种程度的误解是吧?想一想也是理所当然,如果是我的话,也会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关了起来秘密监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是对的,但我们并不针对你们个人,而是针对你们身上的病。”
“病?”
“是的。现在的情况并不能让我说出一切,我只能说,事实上,无容置疑,你们能活到今天看见我们,不,这句话不对,完全是因为看见我们才活到了今天。你们的病相当的严重,但最为糟糕的是,你们因为这个病不能够与外界联系,甚至让外人知道也是不被允许的。今天早些时候,黄院长已经做过解释。也许你们会很不舒服,是作为我们实验药品的实验对象,但我不得不说,不管对你们还是对我们,这是唯一的选择。”
“这病什么地方严重?”
“传染性。你们的疾病都是生理上的结构改变,在最开始,我们没有注意。然而后来我们才发现,你们的病在病理上有惊人的一致性,并且具有传染的可能。死去的曹护,记得吗?脑干莫明其妙的大出血,恐惧至死。在她的解剖上,我也发现了和你们身上相似的东西。这就是去找警察不必要的原因,我根本不是在找凶手,因为凶手我早已知道。我想知道的只不过是凶手从哪里钻进曹护身体的。李护的失踪是个怪异的事件,考虑到曹护也相当于失踪了十二个小时,我想,也许某一时刻我们会在某个偏僻的角落发现……不管怎样,你们现在需要做的事情,就是继续在这里养病,配合我们的医疗工作。”
“我想和外面的亲人联系,说说话,不谈病,行不行?”金惠生忽然道。
“不行,”试探性的提议被无情的否定了,“那样的话,传染性仍然存在。”
“怎么会?什么病这么厉害?”
荣锋摇头道:“你们所患的病情是超出了医学常识的,如果不是这样,也不用如此大张旗鼓了。如果硬要我解释,我只能简单地说,你把它看成可以通过意志或者意识传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