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的君影草-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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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当天傍晚,水野在7点半钟出了家门。步行只用了20分钟,便来到了N河堤。他登上堤面,环顾四周,寻找渡边。没想到,就在他的身后,有个人说话了:
“喂,我在这儿!刚才我一直跟着常务董事——不,跟着董事长走来的。”
“那你干吗跟踪?”
“跟踪?别说得这么难听。我只是担心你不来……”
渡边穿着工作服之类的衣裤。他在公司里服务时,职员当中就数他最爱修饰,可如今这身打扮却大不相同了。水野把眼前的这个男人上上下下打量一番。
“哎呀,你是看不惯我这身服装?没有职业,每天打短工,所以…·”
“是吗?受罪啦!”
“不,这没什么!何况这种生活即将结束……”
“呵!说说看,找到了什么好差事?”
水野这么一问,渡边撇了撇嘴唇,表情未免古怪。水野以为他是故意装模作样。
“你说什么?”渡边提高了嗓音,“董事长先生,别装蒜好不好?我这一生,不是得由董事长关照吗?”
“你尽说怪话,叫人莫名其妙!我不记得许过这种诺言。”
“且不说诺言吧,只要有过类似的事情,也就够了。”
水野懂得这话的含义。正因如此,他才带来了一定数目的钱钞。不过,终生关照又另当别论。
“别瞎扯啦!你这是白日做梦,不过也许是有什么误会吧?还有,久美子在世时,你和她干下了好事。现在你倒有脸来见我,好像满不在乎!”
“你说那件事?怪哉!我的话你真的相信了?”
“嗯?什么意思?”
“哎呀,就是我跟前任董事长相好的事嘛!那都是胡编的。”
渡边的话犹如晴天霹雳。
“胡编的?”
“对,你想想吧,你自己也并不爱那位夫人吧?她根本没有女人的魅力嘛。”
“可你那一天跟她睡觉总是事实吧?尸体检验的结果,验出了你的精液。”
“这倒没错。可那种场合只好这么做了。你还不明白吗?”
“啊!我真像掉进了迷魂阵!”
“是吗?要不要我说明当时的情况?”
渡边接着说出了下面这番话:
“你还记得吧?当时在秘书科,我是前任董事长的随员。由于职务关系,我几次到过府上,那时候我就想好了一些计划。我发现,董事长的休息日里府上没有女佣,而宅邸是那么宽敞,就是在屋里叫喊几声,外边也听不到声音。于是,那一天我刚到府上,立刻把董事长抱在怀里。董事长大吃一惊。这也难怪,平时我总像绵羊一般柔顺,是个唯唯诺诺的小职员,万没料到会有这般无礼的举动……”
当时,久美子给了渡边两记耳光,一边说:“干什么?你疯了?”可是渡边毫不怯阵。他早已料到多少会有抵抗。他从身后抱住肥胖的久美子,用右臂扼住她的脖子。不一会儿,久美子的身体瘫软了。这是一时昏厥,并没有死亡。
渡边把手脚无力的久美子搬进卧室,接着给她脱光衣服。他必须做得不露痕迹,使别人看了以为是久美子自愿脱衣的,便小心翼翼地避免弄破衣服,又把脱下的服装仔细地折叠起来。
一切准备停当,渡边正在脱自己的衣服,久美子恢复意识了。她惊叫一声,做出一种姿势,想掩藏自己一丝不挂的躯体。这引起了渡边的兴奋……
渡边对水野说:“说实话,我最担心的事情,就是和那位夫人同床时能不能发生性行为。我的计划是伪装成性行为过先致死的假象,所以尸体上非留下交媾的痕迹不可。可是在水野夫人跟前,我对这方面信心不足。平时就没把她当做女人,只是尊奉为董事长。偏巧董事长叫了一声,又企图掩藏裸体,虽然我以前不曾在她身上感到女性魅力,可那个动作毕竟是带女性气的。这一来,我最担心的事情,居然进行得十分顺手。”
渡边就是这样强奸了久美子。在行为过程中,他用右手扼住久美子的脖颈,使劲掐了下去。久美子无辜死亡。
“此后的事情,你想必也很清楚了。警方的调查,也不出我的预料。虽然判决拖延了一些时间,但好歹以罚款三万元了结了。”
十一
N河堤是东京著名的男女幽会场所之一,但水野和渡边所在的这一带位于N河堤北端的僻静处,交通不便,所以几乎不见人影。
他们两人缓步行进,一边交谈。
“原来如此……”听完渡边的说明,水野轻轻叹息一声,“听了刚才的解释,才明白了你是怎样杀死久美子的。可你究竟是为了什么目的才做这种事呢?为了这个,警方追究你的罪责,法院又罚款三万元,这划得来吗?”
“你说什么?”渡边突然提高了声调,“不是你托我干的吗?”
“你在做梦吧?你别无理纠缠好不好?我怎么会委托你干这种事呢?”水野知道,最终免不了出几个钱打发渡边,但他想尽可能地杀价。而且,如果一开始就百依百顺,往后说不定还得一次又一次让步。
“不见得吧?哼,你想想那束君影草的事情吧!”
“这件事首先是个误会。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别开玩笑!两年前我给你打过电话。我说,如果你想要我杀死夫人,就插上一束白花。第二天,你果然插上了君影草!”
“怎么回事呀?我毫无印象……”
“哈哈,水野先生,你这人好厉害!你叫部下去杀人,自己坐享其成,却把那部下扔掉不管!”
水野在交谈时,心中暗想:“还得抵挡一阵!”打过电话是事实,君影草出现在办公桌上也不假。那虽不是水野下令,但渡边把它误认为杀人指令,恐怕也是实情。然而了解内情的,惟有他和渡边而已。此事没有任何证据。如果抵赖到底,渡边也无可奈何。
“渡边君,你还要血口喷人,我可要生气了!我根本没想杀害久美子。”
“是么?可你至少巴不得她快点儿死吧?”
“开玩笑要有分寸,得分清什么能说和什么不能说!你说这些话,有什么证据?”
“那件事发生以前不久, 有过一个宴会,是为了庆贺与美国H公司缔结特约关系。赴宴返回时,常务董事——不,现在的董事长水野先生在汽车里曾挑逗秘书三枝小姐,也就是现在的董事长夫人。司机把当时的情况都告诉我了!三枝小姐说:‘有夫人在,我可不干!’是吗?可是水野先生听了这句话默然不语。当时你一定在想:‘啊,要是久美子死了多好!’须知三枝小姐的魅力是能叫人失魂落魄的。啊,失礼了!是呀是呀,如今万事大吉,二位结成了夫妻。怎么样?你和心爱的女人同享幸福,没想到应该感谢我吗?”
……
水野认为做交易的转机到了。应该适当地施以怀柔之策。也许渡边制订的计划是缜密周全的。他从司机口中得知水野迷恋优子,而优子表示除非久美子死去便不能接受水野的求爱,便对此加以利用。渡边杀死久美子,并无动机可寻,警方不会判定为预谋犯罪。而另一方面,他又打了那个电话给水野以暗示,造成奉水野之命杀人的印象。判决确定以后,便向水野索钱。渡边所受的制裁几乎等于零,所以若能每月得到水野支付的大笔款子,这杀人犯罪也就十分合算了。
想到这里,水野从衣袋里摸出香烟,点火吸了一口,慢慢说道:
“我呀,当时就起了疑心,不相信久美子是过失致死。不过,若说是预谋杀人,又不知动机何在。可听你这么一说,终究是明白了。这样看来,处境不妙的究竟是你还是我呢?我明天就上检察厅去,把今天听你说的话复述一遍,你看怎么样?”
“这没用。我的刑罚已经确定了。根据一事不二理的原则,刑罚已定的案子,除对被告有利的情况以外,不会重新审理的。你还不知道吗?”
水野听了这话,心里一阵急躁。就演技而言,对手确实比他高明。他好像完全听任渡边摆布了。水野想到:“且作最后的挣扎吧。”
“可是,对我这方面来说也是一样吧?你上警察署去,谎称那件事是受我之托干的,也没用了。案子已经了结,按照你的过失致死罪作了处理,又能把我怎么样呢?也许你是想敲诈我,可我并没有给你落下把柄。”
“是吗?你的卑劣无耻,现在暴露无遗了!可我还有一个办法。如果我使出这一招,你怎么也逃不出我的手心!”渡边说罢,转身欲去。
水野心想:这也许是渡边假戏真做。但他感到心虚,连忙喊道:
“喂,渡边君!话还没讲完呢!你说说,什么办法?”
“哼,这是我被警察拘留期间想出来的。我要用某种手段杀死水野先生的新妻。这一次,可不是那种拙劣的干法,不会得出过失致死的结论。我要做得堂堂正正,而又绝对不会蒙受嫌疑。很遗憾,此时此地还不能奉告!否则你会采取预防措施,那我就无路可走了。反正尊夫人会死在我手中。这样一来,警方自然会怀疑水野先生喽。同一个人的两位夫人都是死于不测,这还不可疑吗?”
水野想到:“我不相信有这么便利的杀人方法。”不过,既然上次杀害久美子时干得那么漂亮,看来渡边也未必是光说大话而已。
渡边叼起一支香烟,划燃火柴举到下巴附近。他脸上浮出嘲弄的微笑,眼珠上翻,观察水野的反应。火柴的火光照亮了他的面孔。他那副表情,完全是蔑视水野,他好像在随意摆布水野,而现在要把手中的玩偶置于绝境。那得意的表情,布满了整个面庞。
水野心里一阵冲动,他怎么也克制不住自己。
水野冷不防提起右脚,照准渡边下腹部踢去。渡边大叫一声,闪身避开了。接着,两个人扭作一团。
不久,两人之一倒在河堤上了。另一个身影把倒下的人往堤下的河水里掀去。
十二
这天深夜, 行人发现了浮在N河上的尸体。据警方调查身份的结果,死者是水野制药公司董事长水野敏雄。警方当即与他家里取得联系,夫人优子出面确认了死者的身份。
优子一眼就认出了丈夫的尸体,但同时就失去了知觉。所以,警方的讯问推延到翌日进行。
第二天,优子对负责此案的警官回答如下:
一、她认为没有人仇恨丈夫。
二、发案之日,有人打来电话,丈夫便外出了。打电话的人姓甚名谁,她当时也曾听说,后来仿佛记得,但看见丈夫的尸体时,惊吓之下忘记了。不过,以后或许还能记起。
这一案件,被害者系著名公司的董事长,尸体衣袋内又留有10万元钞票未被劫走,而死者夫人曾听说嫌疑犯的姓名,却又已经忘却,所以新闻界十分重视,大肆宣传。
然而凶手经数月仍未缉拿归案,警察署所设的侦查本部已被解散。
优子记忆的恢复,乃是破案的关键。于是各家报社和周刊杂志社纷纷派记者对其采访。
某周刊杂志以一问一答的形式将采访的情况登载如下:
问:那个姓名无论如何想不起来吗?
答:是啊。有时候觉得是个很常见的姓名,可有时候恰恰相反,又觉得是个很少见的姓名。
问:关于那人和您丈夫的关系,您有什么记忆吗?
答:有过的,可我忘掉的不光是这件事。还有很多事情……不过,有时候也会忽然记起一两件,所以过不久一定会想起来的。
问:还有一个问题。您今后打算怎么办?水野制药公司也曾有过女入任董事长的历史,我们也听说您可能出任董事长……
答:可我根本干不了这种事情。特别是记忆力已经这么糟了……我打算把丈夫留下的财产妥善处理以后,先回故乡北海道去。
优子事实上没有食言。过了丈夫的周年忌日,她便把股份和不动产作了适当安排,然后乘飞机前往札幌。
在千岁机场,一个30岁出头的男子迎接她。那男子领她乘上包租汽车,同往札幌市区。
汽车在路上疾驰。两人沉默了一会儿,男子说道:
“够苦的吧?”
“是呀,成了众目之的。真难熬!”
“是吗?不过总算能够松口气了。有三年了吧?真长啊!这段日子,我真不知怎么过来的……”
“可我呢?倒在不喜欢的男人怀抱里呀!”
“有什么办法?我们这样的穷人,要想捞一把,只有靠那种办法嘛。”
“是啊。可是扣了税金,还有别的,只剩下四千万元了,为了四千万元,出卖了三年的辛劳。”
这时,优子发现驾驶台边插着一束花。
“哎呀,司机先生,那是君影草吧?”
“对。现在北海道正是君影草花盛开的时节。。。。。。”
“可这不是红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