锋镝情潮-第3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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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雷雨在夜间停了,一早,朝霞满天,是一个晴朗的好日子,雨后的山间旷野,令人精神焕发,经过一夜的静思,君珂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他决定不再去想那些令情绪困扰的问题,尽量忘却那些牵情涉爱的往事。
但他真能太上忘情?委实不易啊!
一早,他结账拾掇起程,一身衣衫飘飘,腰悬长剑,肩上挂着小包裹,提着书箧儿,头上没戴巾,黑油油的头发挽成一结,用青巾绑住,孤零零地飘然上道。
官道在新安江的左岸境蜒而下,江两岸群峰起伏,看去全是无尽的峰峦和遮天蔽日的古林绿草。江水浑浊,向东滚滚而下,声势惊人.澎湃汹涌向下猛泻。
雨后初晴,但道上并不泥泞,因为行人稀少,没有人马践踏。
君珂独自趱赶,无心欣赏山水,逐渐接近了严州府的敦安城。
四望无人,隆隆水声中,突然从左面一座山谷中,传来一声长啸,高亢入耳,音源听去就在左近。
君珂心中悒悒,他不想管闲事,仅向啸声来处轻瞥了一眼,仍走他的路。
运气来了,泰山也挡不住,相反地,霉运来了,玉皇大帝也躲不掉,君珂走了霉运,他想不管,但由不了他,霉运已经临头。
刚到了谷口,官道向内绕,从谷口横过,谷口有一座不太浓密的树林,他碰上了麻烦。
蓦地,一条灰影从林中向官道急掠,好快!轻功已经登堂入室,那是一个人,一个鹑衣百结的少年人。
少年人右手握了一条黄竹打狗棒,鸠衣上血迹斑斑,看去象是受了伤,但身形仍是奇快,似乎脚不沾地;小小年纪有此修为,值得骄傲。
还未出林,两侧林梢上突然传出两声叱喝,飘下了两个青影,人未落地,半空中撤下了一把长剑,脚一沾地,恰好截住褴褛的少年人。
人站稳,面貌乍现,原来是两个青衣中年人,一是驼背的凶猛大汉,一是只有右手的独臂人,同样生得凶猛,额上还留着一道刀疤,直拉至鬓角旁。
两人左右一站,截在路中,驼背大汉桀桀笑,笑完说:“好小子,你如果跑得掉,咱们还用混?留下,认命啦!小辈。”
少年人猛地向林中一钻,想从旁溜走。
刀光一闪,林右树后递出一把单刀,有人沉喝:“回去,咱们已等候多时。”
少年人大概知道走不掉,火速后退,横杖屹立,但神态极为惶急,大眼睛四面环顾。
林右树后现出一个执单刀的青衣人,是个右腿瘸了的中年大汉。
林左,也出来了一个独眼灰衣中年人,手中挺着一柄虎头钩,身材甚高。
后面,追来的是两个歪嘴缺耳大汉,一高一矮,手中各握了一把双刃斧。
六个大汉都是有缺憾的人,将少年人堵在林缘,六种兵刃齐举,少年人要想突围,恐怕无此可能。
君珂感到奇怪,身不由己驻足而现。
驼背大汉大概早已看到了君珂,这时扭头厉叫:“书虫,快滚你的蛋!不然大祸立至,性命难保。”
他不骂,君珂或许不想过问;这一骂,君珂登时不悦,脸色一沉,将书箧往背后一摆,背手旁观,冷然向这一群奇怪的人注视。
驼背人看君珂不听话,立时火起,大喝道:“小王八蛋,你嫌命长么?看样子,不将你切成八块丢下江中喂王八,你定然不甘心了。”
说完,一步步向路上的君珂走去,手中剑不时挥动,呼呼发啸。
这刹那间,少年人一声不吭,一伸竹杖,人向驼背人让出的空间飞射。
独臂人一声叱喝,长剑点出无数银星,从侧截住叫:“你枉费心机,退!”
少年人竹杖一抖,杖尖突然吐出一条蛟筋索,长约五尺,与黄竹杖一般长短,杖中吐索,算是外门兵刃。
少年人向左急闪,蛟筋鞭向下一坠,突向左卷,闪电似卷住了独臂人的左脚,大喝道:“翻!”竹杖一抖,他当杆棒使用。
独臂人刚想沉剑削皎筋索,但已来不及了,人被索一带,向右便倒,真翻了一个跟斗,“叭”一声摔倒,剑也脱手飞跌,头破血流。
驼背人闻声知警,转身连攻五剑,剑气迸射,功力已非泛泛之流,一面大吼道:“小狗,你真要太爷费手脚么?”
少年人被迫退三步,左移五尺,闪过五剑立还颜色,蛟筋索八方飞舞,黄竹杖活如灵蛇,远近同时进击,软硬俱来,居然拉成平手。
被摔了一跟斗头,头破血流的独臂人,狼狈地爬起拾起长剑,猛抬头发现远处的君珂面现笑容,不由火起。
君珂可不是笑他,而是看了少年人的造诣,不由自主地点头赞美,因为少年人的怪兵刃,确是有七分像钓竿,只是短些而已。这玩意不好用,必须力贯索梢,方能运用自如,不然只消一两下,不是被人夺走,就是失招倒霉,想修至如臂使指的地步,真不简单,绝非三年五载的功夫,而且力道还得花不少苦功,抽在人身上不痛不伤,有屁用,少年人就没练到家,刚才如换了君珂,独臂人不仅要多翻两个跟斗,一条腿也必定报销,但练到这地步,已经不等闲了,少年人值得喝彩哩!
独臂人误会君珂在笑他,一声怒叫,挺剑抢出官道,一面大吼道:“贼王八狗东西!太爷要割掉你的狗嘴。”
吼声中,他一剑点向君珂的嘴巴,这家伙油蒙了心,也不想想是否过份鲁莽,敢在这儿看人动刀弄剑,岂会是好相与的人?
君珂俊目突现神光,剑眉轩动,这家伙骂得太难听,委实教人受不了,不动手惩戒还成?不像话嘛!
剑到,来势汹汹,这家伙身手不弱,剑出又狠又稳又准又快,很了不起。君珂根本没看他,突然举袖一拂,“拍”一声暴响,大袖拍中剑身,独臂人惊叫一声,虎口迸裂,剑飞出丈外,人亦向左惯例,“叭”一声把地上的草压倒了一大半,差点儿滚下水沟中去。
在林中观战的人,全都吃了一惊,瘸子和独眼同声怒吼,急步掠出。
君珂转面向地下的独臂人招手,冷冷地说:“老兄,起来,这次不算,再来一次试试,你是怎么个练法的?差劲。”
独眼光抢到,大喝一声,虎头钩兜头便搭,劲风虎虎。
君珂向左一闪。叩指一弹,“铮”一声脆呜,指风击中虎头钩,钩向侧一荡,他突然伸腿一勾,独眼也往侧方趴下了,狂叫一声,用手急忙去揉脚踝活血,大概那一勾不太轻,脚踝受不了啦。
君珂向侧飘退八尺,说:“怎么?你也往下趴?不像话。”
瘤子刚向前冲,一刀劈下,君珂已经不见了,一刀落空,君珂正在他的右后方,向独眼发话哩,他火速旋身,一刀反削君珂右腰脊。
君珂身形一挫,高不过两尺,钢刀呼一声掠过顶门,他身形也在后伸直,右手从大袖口伸出,快如闪电,一把扣住了刀背脊,右腿斜飞,“噗”一声踢个正着。
“哎哟!”瘸子狂叫,撒手乖乖丢刀,向侧飞跌,“叭噗”两声,恰好跌在独眼身上,滚在一团,那一脚正踢在他的好腿外侧胯骨,他怎吃得消?跌倒算是便宜哩。
君珂手扣刀臂,怪声怪气地叫:“怎么?要杀人?天!你真干,而不是唬人啊!”
两个歪嘴缺耳大汉一看不对,冲出抢救同伴,一个挺斧迫近君珂,厉声道:“尊驾真是真人不露相……”
“呸!我不是真人是假人么?废话!”君珂抢着答。
“阁下……”
“你不信么?瞧我这身装扮;这读书人的气派;这么大的块头;这副好德行,像假人么?你真莫明其妙。”
歪嘴大汉被君珂弄得啼笑皆非,忍下一口气道:“好,怪在下走眼,尊驾高姓大名?”
“不好又怎样?你能砍我两斧头不成?”君珂在胡扯,事实他是留心少年人的安危,也想看出少年人的门派家数。
歪嘴大汉忍无可忍,突然向前急冲,一招“吴刚伐桂”斜劈而下,劲风呼呼。
君珂直待双刃斧将临腰际,方将单刀向下一压,“铮”一声刀斧相交,双刃斧被压得向下猛砍,“喳”一声入地近尺,君珂一脚踏住,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向两面沉喝:“谁敢近?砍下他的脑袋做夜壶。”
另四名狼狈爬起的人,果然被震住了,站在一旁咬牙切齿,却不敢扑上。
缺耳大汉扬着斧头,厉声道:“阁下是替那小狗架梁呢?抑或是穷家帮的?”
君珂哼了一声说:“小生乃是游学之人,又不在这儿落脚生根起屋子,架什么梁子?废话,你说穷家帮?没听说过,顾名思义,定然都是穷得没裤子穿的人,你看我像不像没裤子穿的?”
缺耳人憋得受不了,但又不敢鲁莽,无可奈何,同伴的性命在人家手中嘛!说:“阁下可否正经些?”
“你说我不正经?简直莫明其妙。”
“请留下大名,日后自有人找阁下说话。”
“小生又不与你攀亲,留名则甚?叫那位驼背老兄住手,再往下斗他会出丑的。”
六个人有五个人去对付君珂,驼背人心中大急,愈急愈糟,本来占上风的光景,不久便大为改观,显得手忙脚乱了。反之,少年人胆气一壮,立即抢制先机,展开了狂攻,蛟筋索夭矫如龙,不时抖出清脆的暴响,连攻十八竿,将驼子逼出林来,杆棒的威力已能全部发挥,攻势越来越凶猛。
驼背大概知道少年人机智绝伦,江湖经验也够,所以能把握机会步步抢攻,越斗越勇。反之自己心中早怯,再往下拖,可能要在阴沟里翻船,赶忙定下神,急攻三剑,乘机脱出斗圈,向这儿掠来。
少年人也跟踪掠到,身法委实高明,比驼背高明得多,几乎是同时到达。
“大家住手,你们是怎么回事?”君珂朗声喝问。
驼背怪眼一翻,想叫道:“放下人,你这是要挟。”
君珂将刀移开,微笑道:“老兄,别鬼叫连天,这位仁兄又不是活宝,用得着留他作人质要挟?”
人是放了,脚可没放,仍踏住那把双刃斧,歪嘴大汉狼狈地退出,恨恨地说:“总有一天,天残帮叫你死活都难。”
君珂一怔,举目四顾,天!六个人确是夭生残废,不用猜,他们定是自称天残帮的人,便摇头正色道:“贵帮是否要我死死活活,小生不在乎,但理不能不说;以六个人对付一位少年,未免说不过去吧?”
驼背留意看看同伴,便知今天遇上了硬对头,但仍存有侥幸之念说:“尊驾管闲事,可知江湖规矩么?”
“老兄,你说说看?小生不是江湖人,陌生得紧。”
“首先,尊驾须通名号。”
“小姓林,名君珂,没有号,你满意了么?”
“其次,尊驾必须至本帮一走。”
“没有这种规矩。”少年人在旁接口。
“小狗!不许你插嘴。”驼背沉喝。
“在下是事主,该说。”少年人胆气不弱地答。
“你是什么东西?你不过是贵帮一名小人物狗腿子而已。”
“笑话!你见过几个像我一般的小人物?”
“车载斗量,多矣!”
“你也不过如此而已,六个你这种东西,方敢拦截我这种小人物,何必自抬身价?”少年人傲然地回答。
驼背嘿嘿冷笑,撇撇嘴说:“这一面山谷,乃是太爷的藩地,任何入由这儿逃出,皆由咱们拦截,真正与你交手的,并未六人齐上,你未免太看重了自己,该撒泡尿照照你的英雄长相,看看是否值得咱们六人一起动手。”
“你也该撤泡尿照照你自己。”少年人的嘴也够硬。
“来来来,咱们再玩玩。”驼背向他迫近。
君珂摇手,淡淡一笑道:“诸位用不着再斗,世间没有了不起的仇恨,动刀舞剑太不值得了,何苦呢?小生管了这档事,愿为诸位排解。”
少年人抹掉脸上的血迹,急急插口道:“林兄,双方的深仇大恨,已无化解的可能,今后天残帮恐怕要全力对付你呢。唯一的办法是毙了这六个人,毁尸灭口,不然后果堪虑。”
“小生不是这种人。”君珂冷冷地接口。
“林兄,那你将后悔无及,一念之仁,后患无穷,天残帮仍是江湖中一个极端秘密的帮会,无所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