锋镝情潮-第2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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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珂回了一揖,笑道:“汤兄是为了寻找我兄弟而奔忙么?真不敢当。”
店伙过来设座,银剑白龙却满怀敌意地说:“汤兄,要找我们计算么?贵府真不是个好地方,在城厢附近,竟然有人向客人提刀弄剑,真不像话。”
汤士方大方地坐下,向他歪着头笑道:“兄台,何必语中带刺?敝地有冒犯兄台之处,小弟这儿陪礼,如何?”
“如何陪法?”
“明日在白楼亭治酒,与两位兄台……”
银剑白龙呵呵大笑说:“天!那儿可算得是是非之地,还是免了。”他一面说,眼睛却向下瞥。松枝下,紫影在目,他突然笑容一敛,斟了一杯酒,递过说:“小书虫,择日不如撞日,今晚何不请咱们到尊府一醉?先敬你一杯,喝了后快回去准备,如何?”
汤士方嘻嘻一笑,干了杯说:“小弟正是此意,不敢请耳。”说完,顺手斟上两杯酒,右手掂住一杯向君珂面前一放,他那春荀般的小手,在收回之际刚好掠过杯上,指甲中掉下一星肉眼难辨的粉末,一沾杯中酒,立时不见。掂起自己的一杯,站向君珂举杯道:“林兄,小弟先敬你一杯,等会儿小弟当专程前来促驾,千万赏光。”说完,他干了照杯。
君珂怎知江湖的鬼城伎俩?见银剑白龙已经先允了,自然高兴,取酒一饮而尽,笑道:“叨扰汤兄一顿,甚是不安,不过,兄弟想,何不在这儿小饮后……”突然,他摇摇头“唔”了一声说:“咦!怎么我感到……到……”
话未完,他身形一踉跄,手中杯子往下掉。
汤士方一手将地挽住,说:“林兄,你醉了么?”
银剑白龙一手接住落下的杯子,低声说:“快!走偏门。”
君珂似乎要睡着了,整个人倚在汤士方身上,但仍用极为含糊的声音说:“这……这酒好……厉害,我……我……有点……”
汤士方将他的手挽过肩上,一手挽住他的腰,半扛半挽往偏门走,一面笑道:“林兄,你不胜酒力了,我送你回房躺会儿。”
他两人刚在偏门内消失,梯口紫影一闪,出现了华山紫凤吴萼华的身影。还未至掌灯时分,光线暗淡,无法看清刚闪入偏门的人影,她也未留意有人在计算她。
银剑白龙已泰然站起,向梯口叫:“是吴姑娘么?请到这儿……”
华山紫凤一面留心搜寻食客的面孔,一面接口道:“谢谢,酒楼不适合我这种人进食。”
银剑白龙举步走近,笑道:“看姑娘的神色,定然在找人,是么?”
姑娘失望地叹口气说:“是的,午间他在西门外与人动手,不知住在何处……”
“哦!姑娘是说林君珂老弟?”
“是的,冷大侠也该听人谈起的,午间他与一个红衣人动手,曾经通名,曾有人谈起他呢。”
“吴姑娘,在下不但知道,而且知道他的落脚处。”
“冷大侠知道他的落脚处,可否指引妾身前往一走?'她惊喜地问。
他举步下楼,一面说:“吴姑娘,且先找地方进食,他住在城西十里外一栋小楼中,不易找,而且……可能他已经在城中留连,不会太早转回,等会儿在下与姑娘一走。”
两人一面谈论,一面下楼而去,他们在市区搜寻许久,直至三更将到,方出城急掠。
两人身后,也有一个身材窈窕的黑影,相距十余丈紧盯不舍,像一个幽灵。
银剑白龙和华山紫凤的功力,算起来已是年轻一辈人物中了不起的高手,可是也许因为各怀心事,所以竟未能发现身后被人跟踪。
跟踪的人一身绿,看去却是黑色,夜黑如墨,没有星月之光,天空云层密布,似要下雨。
君珂在昏昏沉沉中醒来,只觉口中奇渴,还不知身在何地,伸手去床头茶几上取茶壶。在店中,床头茶几常是有一壶茶准备着的。
他神智未清,只觉手臂极为沉重,手一摸,怪了!没有茶几,仍摸在床上。怎么?床竟这般大?
他拚全力挣起上身,仍是昏沉,灯光刺目,他感到有点畏光。
突然,有一只茶杯递到了口边,耳畔有人轻唤:“林兄,你酒醒了,喝下这杯醒酒露,可以提神。”
哈!是小书生汤士方的声音,不过有点变了,变得又轻又柔,软酥酥地。
他蓦地记起自己曾在松涛楼喝酒,原来是醉了。他想伸手接杯,可是手有点不听话,怪沉重的,手还未抬起。杯沿已接触到干唇了,他只好就杯喝下了。
那是凉而腻滑的芳香液体,像蜜一般可口,杯子不小,足以让他解渴。
“谢谢你,汤兄。”他含糊地说。
杯子移开了,他重新向下躺,却又突然一怔,苦笑道:“我也是从小练功的人,根本不知疲惫为何物,怎么今天感到如此困倦,浑身脱力呢?邪门。”
他坐正身躯,感到精神来了,定神一看,吃了一惊。
这是一间华丽的内室,宽阔而且雅致,床头长案上排着一列烛台,十枝巨烛照得整室通明,对面两只大柜,柜顶也分点着四枝巨烛,光芒极为明亮。
他睡的这张床甚为宽大,罗帐已经挂起了,没有蚊虫,用不着放下,床上绮罗为垫,锦装折叠得整整齐齐置在床后的床柜上,床柜共有四格,包罗万象,有书、有衣、有衾,七七八八整齐有序。
再看看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换上了一袭窄小的长衫,靠在一对绣鸳鸯戏水的大罗枕头上,下身搞了一床绣双凤呈祥的薄衾儿,由于长衫窄小,并未掩上襟,现出肌肉虬结却晶莹如玉的胸膛来。
床前有两只绣墩,一长一短,长的成椭圆形,是两人用的,短的圆而稍高,放在床尾妆台之前,妆台前两枝巨烛,映在巨大的圆形光亮铜镜上,像有四枝巨烛在燃烧。
床前长锦墩上,坐着小书生汤士方,这时他的神态一点也不“方”,换穿了一袭轻罗衣,半倚在床头,一头黑发未挽结,从肩上直垂至胸下,衣衫不整,头发未挽,怎能款客?不是读书人的行径,但这是内室,不必怪他。
整座内室里,幽香阵阵,中人欲醉,这儿绝不是单身汉的房间。
他想下床,但似乎浑身脱力,身一动,床前的汤士方,突然上身微抬,伸出一只晶莹如玉的小手,将他的肩膀按住了,用那奇异的笑容凝注着他,柔声说:“林兄,这儿是小弟的房间,委屈你暂住一宵。”
他一触小书生的奇异目光,暗说:“咦!他这双眼睛好美,要是长在女孩子脸上,真坑……人了。”
他目光无意中扫向小书生的颈下,又是一怔,怎么?没有结喉?再往下……晤!不一样哩!
他抬起头,迷惑地凝视着他那奇异的微笑和他那明亮的眼睛,迷惑地问:“这儿是尊府么?”
“是的,你醉了,客店不洁,小弟自作主张……”
“冷兄呢?”
“在前面客房,不必挂怀。”
“哦!目下是几更了?”
“二更未,三更将至。”
“真失礼,初次见面,便打扰吾兄仙居,且醉得不像话,夜已深,汤兄请将息。”
他原意是请士方自便,让他有机会行功,看为何这般困顿?在他这任督已通的人来说,这现象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岂知小书生卟嗤一笑,竟滚上床来了,一阵奇异的幽香,直往鼻心猛袭,不只此也,小书生竟然一拖薄衾,傍着他直往怀里靠,伸一手挽住了他的虎腰,俊美无比的睑蛋缓缓靠上了他的肩窝,那股子腻劲,委实……
他心中一懔,勃然色变,说:“汤兄,兄弟不惯与人同床而眠……”他要往床外挤。
小书生嘻嘻笑,一挽秀发,随手一掀衣襟,天!里面是雪白的胸围子,半掩住高耸的乳房,深深的乳沟儿赫然在目,是女人。
“你这笨书虫,嘻嘻!”
小书生用一个玉指儿,点在他的鼻尖上,向他荡笑,脱掉了外衫。
他一声大叫,想纵起下床,“砰”一声闷响,他只蹦起五寸高,仍跃在床上。
他反应够快,猛地右手一勾,想将小书生掀倒,抢下床溜走。
岂知白费劲,小书生左手反勾,反将他掀倒了,伏在他的宽阔胸膛上,捧着他的脸孔,“啧”一声亲了一记暴吻,腻声道:“亲亲,一切反抗皆是徒然,你已经服下了我的奇药,成了比平常人高明不了多少的人啦!不过你可以放心,我要在这十天中,决定你的命运。”
“呸!你这厮……”他挣扎着叫。
她把他按得紧紧地,继续笑道:“这十天中,如果你值得做我的丈夫,自然,我会嫁你,如果不,花园中已挖好了坑,那儿将是你长眠之地,没有人知道你的死活,自然也没有人替你掉眼泪烧钱化纸。”
他仍在作徒劳的挣扎,怒叫道:“贱女人,你是谁,为何……”
她格格笑,拉掉了胸围子,在他眼前一晃,说:“瞧!我喜欢穿白,人称我银衣仙子,至于姓名,目前恕难奉告,我深信你可以做我的夫君,日后会告诉你的,那时,我爹妈会为我主持婚礼,你还怕不知道……”
“滚你的,你作梦。”
“就算作梦吧,这梦我还是第一次做呢,天下间男人多如恒河沙数,但到今日我才找到一个满意的。当然,我也得先要知道你的身世和秘密,不能随便委身于你,刚才那杯醒酒汤,不叫汤那叫真情露,是一种吐露真情的药,再等片刻,你就会昏昏沉沉的任我摆布,将一切告诉我的。哦!你开始精神松弛了,开始感到困倦了,也开始变成另一个人了……”
他果然如受催眠,感到迷迷糊糊,不再挣扎了,眼光发直,隐入迷惘之境。
她溜下床,鼓掌三下,房门轻轻推开,进来了假扮书童的小春,捧来一杯异香扑鼻的怪水,笑道:“恭喜小姐。”
小姐粉脸一红,接过杯啐了一口,说:“鬼丫头,坏!快寻准备,他们要来了。”
“小姐,要不要防备她的师父枯藤怪姥跟来?”
“自然要防,多小心些,准备用返魂香擒人。如果捉住老怪物,先别杀她,卸掉一手一脚,也教她知道两仪阴神的门人,足以在江湖称雄。”
“也许她不会来,午间少爷不是看见她往黄山方向走了么?不会及时赶回的。”
“有备无患,小心些。”
“是。小姐也……”小春向床上瞧,暧昧地笑。
“啐!少胡说八道,你胡思乱想么?”
小春伸伸舌头,提着托盘溜了。
银衣仙子回到床中,将杯中异汁灌下君珂口中,不久,君珂吁出一口长气,开始有精神了。
她喜悦地与他并肩躺下,衣衫凌落,肉帛相见,拥得紧紧地,开始在他耳边喃喃低语:“君珂,你真姓林么?”
他迷迷糊糊,有问必答,幸而她并没问他的家庭背影,他也不知道父亲往日行道江湖的名号,不然乱子闹大了。
她也太大意,也许是贴身相拥,她有点不克自持,只挑她认为必要的问,继续往下问:“你已经二十岁了,为何还未娶妻成家?”
“早着哩!”他直率地答,又道:“一方面是师父督促着用功,二就是距村二十里方有人家,待嫁的姑娘不多,住处太偏僻了。”
“你心中可有属意的姑娘?”
“爹叫我花三两年找彭恩公,那儿有机会?”
“谁是彭恩公?”
“他叫彭胜安,对我家有全活大恩,听说住在仙霞岭,我正要前往找寻。”
银衣仙子对这些没兴趣,转过话锋问:“那华山紫凤好美,你不想她?”
“胡说!她还要杀我呢?”
“你真的没发现有心爱的姑娘?”
“哦!有一个。”
“谁?”她紧张地问。
“是一个姓庄的姑娘,叫婉容,她确实令我动心,而且她也救了我。她长得很美,难得的是神态温柔,只消一触她的目光,便有令人如沐春风似的温馨。唉!我大事在身,而且相处为期极暂,我不敢惹起麻烦,目下不知她在何处。”
她神情一舒,又问:“你对汤士方的看法如何?”
“他是个好孩子……哦!他其实是女人,真坏!”
蓦地,房外起了三声轻叩,接着又是两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