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我向你看by辛夷坞-第4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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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
等到出租车扬长而去,韩述已不成人形,看他和谢桔年身上这副惨状,什么中山大道,什么星级酒店都成了镜花水月。他们下车的地方应该在G大南门附近,韩述眼尖,忽然看到前边一百米有个粉红色灯箱,上面写着“甜蜜蜜旅社”几个字,他差点跪下来亲吻上帝的脚尖。当下横了心,挟起桔年,就像董存瑞挟着炸药包,视死如归地朝“甜蜜蜜”碉堡迈进。
“甜蜜蜜”的“大堂”只有五。六平米见方的一个小过道,韩述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过道的门口摆着一张桌子,看样子就是“总台”,桌子后面坐着一个中年秃顶的男人,个子矮小,应该就是老板。老板此时正目不斜视地盯着一台老彩电看得津津有味,对送上门来的客人也并没有表现出热情。
“你好,给我一个房间,干净一点的,有热水。”这是韩述唯一的要求,有了这些,他就无异于置身天堂。说这些的时候,他有意识地微微侧身。晚上带着一个烂醉的女孩到一个暧昧的旅社开房,这毕竟还是有违他道德观的一件事,谈不上光彩。
旅社老板把视线从电视上移了开来,扫了他们一眼,神色麻木,并无惊异,仿佛他们只是无数偷欢的少男少女中的一员。他从桌子抽屉里扔出了一个钥匙牌。
“我们每个房间都一样干净。五十块一晚,房费先结。”
韩述没有听过房费先结,人才能入住的道理,可现在哪里是理论的时候,况且费用之廉价大出他意料之外,于是依旧侧着身付款,方想起问了一句:“请问在哪登记?”
“登记。”旅社老板愣了一下,咧着嘴笑笑,这次才拿出一个皱巴巴的本子,那笑容背后的潜台词俨然是:“既然是你喜欢登记,就满足你的愿望。”
韩述往那本子上看,上一个登记的还是三个月前的事情,而且那些名字稀奇古怪,“花花”。“宝贝”。“小心心”。。。。。。一看即知是敷衍了事,他也随便涂画了几笔,身份证号码都懒得填,抓了钥匙牌,匆匆对号进房。
房间门甫一打开,一股陈年的霉味扑面而来,韩述皱了皱眉,可这也比被人吐了一身强。关紧房门,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桔年仍进门坏了的卫生间,找到花洒,开了水就没头没脑地朝她身上喷。
水喷射在身上时,桔年明显地缩了缩身体,韩述这才发现这房间里根本就没有所谓的热水,幸而是夏日,冷水也死不了人,他脱了自己身上那件让自己作呕的T恤,不顾桔年下意识的躲闪,让水流尽情地在她身上冲刷。
须臾之间,桔年的身上已然湿透。薄薄的白色上衣紧贴肌肤,变做了朦胧的肉色,蓝色的半群也堆在了大腿之上,扎好的头发早已蓬乱不堪,韩述索性摘了她的发圈,长发便覆了下来。
就这么冲洗了大概五分钟,桔年意识仍然模糊,人保持着曲腿靠在角落的姿势,韩述爱干净,车上吐的那一幕简直是他的心魔,如今她衣服湿嗒嗒地黏在身上,要多糟,他怎么都看不下去。
他犹豫了一会,既然都到了这里,还是有责任把脏兮兮的桔年处理得更彻底一些。
“你别乱想啊,我是为了你好,我妈说穿湿衣服最容易感冒,我看着都替你难受。”韩述试图化解自己心中的尴尬,轻咳一声,探手去解她身上的扣子,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如久旱十年的荒原,充满了粗粝的砂砾,盼不到甘霖的垂怜。
他头昏闹热满脸通红地解了她的上衣和裙子,别的不敢再越雷池一步,饶是如此,仍然深刻地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洗到差不多了,他背过身去,简单地冲洗了一下自己,找到了一条大毛巾将桔年包裹住,擦试了一会,便挪到了房间正中央的大床上。
以房间的面积而言,这张床所占的比例大得严重失调,但质量显然不怎么样,韩述和桔年都不胖,可两人的重量往上一放,床垫发出了古怪地呻吟,严重刺激了韩述悬着的脆弱神经,让他每一寸的挪动都小心翼翼,否则那声音都会要了他的命。
桔年的头发还没有干,脸色已经转白,唯独嘴唇红艳,韩述不敢细看,回到卫生间搓洗了两人的衣服,晾在透风的地方。
他的T恤和她的上衣挂得很近,晃悠悠的,像内心荡漾,却不敢靠近的人。他可怜那衣服,伸手拨了拨,T恤抱住了白色上衣。韩述笑了。
做完这些,韩述感觉到了疲倦。房间里除了一张床之外,连凳子都没有,五十块,也只能如此。他是打死都不会睡地上的人,轻手轻脚爬上床,将枕头被单都闻了一遍,用力抖了好几下,小心翼翼地睡在床的最边缘。
意识和躯体原来是可以高度分离的。韩述的眼皮已经打架,可是床的另一端,任何一点微弱地动静都直击他的心脏。桔年似乎呢喃了一句,动了动身子,韩述扭头过去时,她已经踢开了身上的毛巾和被单,背对着他。
韩述的喉结微微滑动,她很瘦,但并不见骨,也许还未曾完全长开,并无男性杂志上面美艳女子那般圆润起伏的曲线,只是腰肢纤细,四肢柔长,皮肤并非雪白,却有一种象牙一般光泽。
从韩述的方向看过去,她的后颈,她的肩,她的背,她的腰和臀交界处小小的折线都有一种生涩而神秘的美感。他抑制不住心魔,颤颤巍巍地伸出一根手指,沿着勾住他视线的路径,轻轻地,从她的脊柱,一路蜿蜒向下。
那是从他心中深海隆起的山峦,令搁浅,徘徊,却无法征服。
他的手非常小心,小心到他怀疑自己是否真的触及到了她。然而桔年先前的安静却被打破了,她在枕上摆动着头部,辗转反侧,双眼紧闭,嘴里却发出仿佛是哭泣的低吟。
韩述靠近了,她反反复复只得那一句。“你在哪啊,你在哪啊。。。。。。”
到了这个时候,她念念不忘的仍然是要找到巫雨。那个叫巫雨的人真的就有那么重要?他凭什么,到底是凭什么?
韩述心中一恸,不知道究竟应该怜悯谁。他试图安抚在焦灼中飘摇的桔年,还有攀爬中迷失方向的自己,抓住她的手,放在最靠近他心脏的地方。
“你在哪啊?”桔年依旧带着哭音。
韩述低声回答,“我在这,你不知道吗,我在这呢。”
他的力度带着她翻转了过来,桔年身上只有最贴身的衣物,湿漉漉的长发绕过颈部,一直缠绕在胸前,未干的刘海遮住了眼睛。
韩述去拨她脸上的头发,她却在这个时候半开眼眸,韩述一僵,顿觉尴尬,眼看就要收手解释,她却按住不放,连带着摸索到他的另一只手,置于自己脸颊的另一侧。
于是,韩述双手轻轻捧住了桔年的脸,他的湿了的发梢绕着他的胸膛,像银针暗器潜入血脉,无解之毒扩散至五脏六腑。
他忘了自己究竟是怎样开始的,也许是因为一墙之隔的男女肉搏之声如鬼魅相缠,也许是因为呻吟着的床垫击溃他的防线,也许她的眼眸里有太多东西让他沉溺。。。。。。也许这一切都只是借口,什么都不为,他只是屈服于渴望。
他的记忆是从两人坦诚相待伊始的。桔年再度陷入沉睡,她的呼吸绵长而悠缓,而韩述的火焰燃烧地自己几近疯魔,他反复对自己说,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地对她,在也不跟她怄气,就像刚才捧着她的脸,如珠如宝,永远也不会放开。
他没有做过这样的事,家里管得严,唯一受教育的渠道无非来自于周亮的“珍藏画册”,上面描绘这仿似天经地义水到渠成之事,他却觉得束手无策,不得要领。
翘首以望的城池就在咫尺,心中的呐喊震耳欲聋,然而当他终于兵临城下,箭在弦上,桔年微微屈起的身体,骤然紧密的贴和让他不由自主地一阵战栗,快感如流行划过,瞬间从炙热的顶点爆破,燃成陨石的冰凉。
韩述挫败地倒在桔年身上,他开始庆幸桔年并不是清醒的,否则自己刚才笨手笨脚的挫样被她看在眼里,估计往后也没脸活下去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隔壁的鬼哭狼嚎也消停了,两人肌肤相贴的地方汗津津地,韩述埋首于桔年的胸前,撑起身子重整河山。
大概是因着前一次的铺垫,这一回,韩述的进展要顺利一些,他把桔年的腰提了一提,感觉这一次真的是进去了,再一施力,桔年感觉到了锐痛,悠悠转醒。
四目相对,韩述去吻她的嘴角。可桔年的眼神并不像是清醒的,如坠入了最深的梦境,瞬间之后换做极致的恐惧,她惊声尖叫了起来,那声音锐利而绝望,刺破静夜,糁得人心里发慌,仿佛压在她身上的,不是一个人,而是盘踞心中多年的恶灵,是她的噩梦之源,附骨之蛆。
韩述被惊得一身冷汗,这破地方隔音效果如此之差,她的尖叫足以惊动所有的人,他没敢深想,一把捂住她的嘴。
“别叫好吗。。。。。。桔年,我不会伤害你的。。。。。。别叫了,求求你,求求你。。。。。。”
桔年在韩述身下挣扎,无奈身躯依旧疲软,身体胶着的一处如烧红的铁在烙,韩述的欲望战胜了一切,他动作着,那极致的兴奋潮水般拍打着他,他带着她颠簸,如同欲望海洋中的诺亚方舟,全世界化为乌有,只剩下密不可分的两个人。他在她耳边的喃喃细语自己也听不清,手却不敢松开,慢慢地,他察觉到她不再挣扎,眼里的恐惧一点点涣散,归于无边的沉寂。。。。。。
这房间里并没有空调,门窗紧闭,闷热无比,只有一台电风扇在咿咿呀呀地转,韩述怕热,他身上都是汗,桔年也好不到哪里去,然而一整晚他都紧紧在身后抱着桔年,前胸贴着她的背,像并排的两只汤勺,这个比喻让他觉得窝心,好像以后还会有无尽的世俗纠缠在等着他们。
她考上了北京的大学,很快就会分隔两地,这也没什么要紧,他愿意去看她,每个假日,他们都可以在一起。接下来,他会带她去见韩院长和妈妈。韩院长说,高中不能谈恋爱,但是没有说大学不可以。四年,再等四年,他们就结婚。妈妈那里一点问题都没有,只要他喜欢,什么都好,韩院长总标榜自己不求未来的亲家闻达,只要女孩家事清白,人品端正。桔年是如此优秀,他们怎么会不喜欢?对了,还有姐姐,度蜜月的时候,他们就去比利时。。。。。。
韩述絮絮叨叨地在桔年耳边跟她说着以后,说着韩院长对他的期许,说着父辈给的压力,说着自己的规划。她醉了,也许什么都听不进去,韩述在低语中沉入梦境。
床垫上突出的弹簧让韩述睡不好,快五点的时候,他醒过来一次,身体的记忆也开始复苏,于是再一次不依不饶地纠缠着桔年。其实相比之前身体上的快乐,这一次他追求的更多是一种拥有的感觉。
她是他的了,她的身体的某一部分永远会有他的印记,再也不能把他当成无关紧要的路人甲。
桔年似乎是醒着的,似乎又不是,随着他的每一次动作,沉重喘息,细碎低吟。
高潮来临之前,韩述难掩心中的忐忑。
“桔年,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是谁。我不是他,我不是他!”
桔年的睫毛微微一颤,紧闭双眼,一言未发。
他不是他,也许她已经有所直觉,所以才希望永不醒来。
清晨,韩述如期睁开眼睛,他的生物钟很准,但是紧闭的窗帘让他怀疑自己的判断。房里的空调好像坏了,窗外很吵,他翻了个身,蒙蒙胧胧地喊了句,“妈,几点了。”
“六点四十五分。”
“哦。”
韩述重新闭上眼睛赖床十秒,才察觉不对,那不是他妈的声音,而是像她。。。。。。昨夜的记忆瞬间被激活,他从床上弹坐了起来,身边的桔年也正好直起身子,整张床单都被她用以裹住自己,他赤裸着毫无遮掩,即使昨夜如此亲密,这仍然让他感觉极度难堪。
“我。。。。。。”这个时候任何说辞都是愚蠢的,韩述选择了沉默和等待。
她有任何怨言,他都可以接受,她要任何承诺,他都可以给。
然而桔年只是机械地掀开床单最后一次察看了自己,那一瞬,她的无声是最浓烈的绝望。
桔年背对着他,将卫生间里干透了的衣服往身上套,她试图让自己静下来,然而系扣子的手却止不住的哆嗦。
“你不想跟我说点什么吗,桔年。”韩述是紧张的,她越不说话,他就越是没底地煎熬。
桔年用了比正常多五倍的时间系好了所有的扣子,她试图从床上矮柜上的水壶里给自己倒一杯水,壶是干的,放回去的时候,水壶差点碰倒了台灯。韩述赶紧用手扶住,掉下床,把她按在床边坐好。
“你别动,我来。”他三下五除二地穿好衣服,四处找着插头给她烧开水。宿醉的人最是口渴,这个他听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