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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节

冰魄娃娃-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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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壬儿……”朱昭漓半天无法消化,“二十六了?”
  “是呀!公主,”张嬷嬷喟然抚抚她柔荑,“您不知道吗?岁月匆匆,您离开都二十年了,”目中满是伤怀,她絮叨叨出声,“年怕中秋,月怕半,嬷嬷今年都要六十了,前两天见近中秋,老嬷嬷心里净是疙瘩惦着您,任我儿子怎么劝也拉不走婆子去过节团圆,只因公主您正是在中秋夜里降的生,还生得粉雕玉琢模样,谁见了都要说您是月里嫦娥仙子降的凡。
  “二十年了?”朱昭漓幽幽出声。
  “是呀!”张嬷嬷上下打量着她,笑得满意,“看来当年彰荣王妃倒没骗人,她要我宽心,说您只是暂时被冰封住了岁月,是不会变的,不菅多少年后,只要婆子能有缘再次得见,您还会是当年那十六岁少女的俏模样,这事儿王妃嘱着婆子无论如何不能告诉任何人,就连壬王也不能说,就怕事情另起变化。”
  “为什么,”角落里的辛步愁出了声,问的正是朱昭漓心底的问句,“为什么要将她冰封住。”
  “还不就那些江湖术土的鬼话,”张嬷嬷摇头叹息,“咱公主自出了世便始终与那些术士鬼话烂卦象脱不了关系,公主出世五年,她父皇的逊位与瘁然而逝当年也被说成了是因公主命格太硬,她父皇过了世,若非有孙太皇太后护着这孙女儿,公主早被送出了皇宫,之后,则幸好还有个皇上,公主的堂兄也不信那套,净维护着她。”
  老人家眨巴着满是鱼尾纹的眼,一脸心疼,“可却在公主十六那年,天空再度出现异象,接着就是孙太皇太后的辞世,那些鬼道士这回又赖上了我家公主,直嚷嚷着接下来就轮到皇上了,皇上虽不信这套却又拗不过周太后等人,只得情商彰荣王妃藉着与江湖人士交好的力量,将公主命格送至当时的江湖奇人老不死居士手上。
  “那居士卜了一卦,预言道……”张嬷嬷看着朱昭漓半天才艰难地出了嗓音,“公主十七岁生辰之期当为陛下断魂之日!!”
  “这卦象说得斩钉截铁,由不得皇上不信,依太后之意,原是要公主做为太皇太后入墓之陪殉,却让皇上给挡了下来,所幸,当时老居士的徒儿亦在现场。”
  “华延寿?”
  朱昭漓缓缓吐出三字,脸上是沉沉的雾影,仿佛看见了个手持桃花笑盈盈的少女,对着马背上倨傲俊美男子送上了桃枝——
  “怎么你们外头的花都比我们皇宫里的花还要开得大呢?”
  “因为外头有自由的空气和自由的雨水。”
  是他!
  是他剥夺了她二十年的自由与阳光吗?
  “就是他!”张嬷嬷猛点头,“他为了能在圣驾及太后面前护下公主的命,提出了建议,说他有办法将公主冰封住岁月,让她永远停留在十六岁,不会变成十七,不会危及皇上,并自愿替皇上看守住公主,冻着她身躯直至皇上命终之后再还给公主自由。
  “这方法,太后原是不肯的,她觉得如此方法仍大有风险,若非皇上力争,且太后还逼了那华少侠立下重誓,公主您那时可真是命在旦夕。”
  “重誓?”朱昭漓愣愣问出声。
  “是呀!听彰荣王妃说,太后要华少侠承诺绝不得让公主在圣驾命未终前脱出冰牢,若有违誓,则五雷轰顶,绝子绝孙!”
  一声惊慌而短促的喘息在小屋中响起。
  “嬷嬷,当今天子还是见深堂哥吗?”
  张嬷嬷点点头,“公主,所以婆子说这些都是江湖术士的鬼话嘛!您瞧,您好端端的站在婆子面前,而圣驾也没……”
  朱昭漓没理会她的话,挣开她,奔向一迳沉默在另头的辛步愁。
  “成了,现在我己清楚来龙去脉,也都想起一切了,决,趁我还没十七,你快动手,帮你师父也帮我!”
  “帮?”辛步愁无法呼吸,看着她,“怎么帮?”
  “再冻住我,或者……”朱昭潍拿起他的手掌环上自己纤弱颈项,“施点劲儿杀了我!”
  张嬷嬷傻眼,辛步愁沉默,屋里是凝滞的氛围。
  “去忧,别逼我,你明知道……”他痛苦着嗓,“我下不了手!”
  “我不是去忧,不是步愁的小去忧!我只是个命格太硬处处会害人的祸水!”她急急地喊着,“你不该救我,也不能救我,现在,该是你为目己闯的祸收拾残局的时候了!”
  扑簌簌,朱昭漓沱了泪。
  “步愁,我求你!求你成全我,我相信你师父,他不是江湖术士,他不会出错,更不会拿我的性命或自由来儿戏,华大哥困住我必有他的思量……”沱着泪,她耳畔响起当年她陷入昏迷前,华延寿艰涩的嗓音——
  “如果你不是朱昭漓,这故事,势必改写!”
  这瞬间,她突然能感受到他的为难与情感了。
  “步愁,帮我……”她急着嗓音,“朱昭滩从不欠人,我不想拖累任何人,更不想在往后岁月里带着遗憾,你帮我,你的银针呢?”她急匆匆在呆滞着身躯的辛步愁怀中掏翻不止,“我知道你够本事,有方法不出劲,只消一根银针便能要了我的命的……”
  辛步愁不出声、没动作,寒着眸看着她在他怀中取出所有形状互异的银针,并全被她掏出散落了一地,她随意捉针、随意往自己手腕刺入,没有章理,不怕疼地,又割又刺,弄得自己双手血迹斑斑。
  他突然想起,她原是怕看血、怕碰血的,可这会儿,是怎样的意志力迫使她竟能如此义无反顾地戕害着自己?!
  他习医一世,从不知道,那原意是要设计来救人的针砭,竟也可以沦为杀人的工具。
  而且,杀的还是他最心爱的女子!
  “公主!你疯啦!”一旁的张嬷嬷看不下去了,又是泪又是慌健步上前夺去朱昭漓手上银针,沉声怒吼,“您这是在做什么?”
  她将抢下的银针全抛到了窗外,心疼拭着朱昭漓满是血迹的手腕,“您这一生被那些鬼话害的还不够吗?被白白蹉跎了二十年还不够吗?蝼蚁尚知偷生,可现在,您居然连命都不想要了,为何您不试试和那些鬼术士口中所谓的天命赌一把呢?”
  “嬷嬷!”朱昭漓一脸伤心挣开她,退了又退,“这一把,昭漓赌不起。”
  她转头望向始终沉默着的辛步愁。
  “帮我……”她泫然欲泣,楚楚可怜,美丽的眸中是令他心碎的眸光,“求你,”她啜泣着,“别让我恨你!”
  辛步愁僵硬着身躯,自她眸中读出她的坚决,她赌不起,同样地,因着他对她的爱,他也赌不起。
  朱见深如果没事就好,当真有事,她和他都输不起!
  一个是一国之君,一个是先皇遗下公主,两人相比,她永远注定了该是要被牺牲的那一个。
  辛步愁突然恨起了自己,二十年前,师父有本事护住她的性命,二十年后,他却无计可施。
  “我帮你!”
  简单三字在小屋中响起,辛步愁将满手是血的朱昭漓拉至身前。
  “不行!我绝不许你伤——”
  张嬷嬷的话僵在空中,霎时已被辛步愁点住了穴道和抗议。
  双目漾着深情,辛步愁伸手轻抚朱昭漓的脸庞。
  “你说的对,该是我为自己闯的祸收拾残局的时候了!只是……”他在她的眼睫上落吻,吮去她滚亮晶灿的水珠儿,“我要你知道,无论你是朱昭漓或是去忧,在我心底,你绝非祸水,而是惟一能让我感受到生命悸动的活水!”
  他举高手掌,她阖上双眼,候着他的掌盖落天庭。
  “黄泉路有期,你不会寂寞的……”
  巨掌落下,远处却突然传来了丧钟嘶呜。
  “皇上驾崩,驾崩了!”
  原该是欢庆团聚的中秋夜却突然传来了哀恸的消息,伴随着缭绕不绝的丧钟响彻在整座燕京城里。
  也响在,屋里呆愣的三人中间。
第八章
  硬要把这样的结果定论于天命是很荒谬的事情!
  硬要把一个人的死归咎于另一人的活存也是很不可思议的事情!
  可偏,这一切的荒谬与不可思议就是这么发生了。
  朱见深驾崩得突然,数日后,天子祭典,湛碧落见着了久违的朱昭漓,经过了长长一段岁月分离,两人乍见百感丛生,朱昭漓只低低喊了声堂嫂便与湛碧落哭成了一团。
  在湛碧落身旁的,则是僵硬着身躯的华延寿。
  辛步愁是隔了段距离护送朱昭漓过来的,自从闻知朱见深死讯,她不曾再开口出过声音,净是呆愣愣着神情,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不说,他却知道她是恼着自己的,如果可以,她一定会宁可用自己的性命来换朱见深的平安。
  朱昭漓不愿负人,却甩不脱命运的摆弄,且还要将这样的愧疚揽于己身一世?
  可事实上,错的人是他,不是她,如果他能忍下心别将她由冰魄玉石中带出,是不是,今天的遗憾就不会发生?
  他不知道,而此事亦已无法再重来一遍予以证实了。
  朱见深已死,那始终扣在朱昭漓身上宿命的枷锁似乎也没机会可以再澄清了。
  见到她安然回到亲人身边,辛步愁毫无恋栈地转身离开。
  她的世界已不再需要他了,虽隔得远,他却依旧能在师父眸底看着了柔柔亮芒。
  原来,他是奉命囚着她的,囚禁了她的躯体魂魄,却似乎,也囚禁了他的爱情。
  相较起师父沉默而无悔的付出,他似乎只是个卑劣的掠夺者和莽夫罢了,一个美好的圆里是不该出现第三个点的。
  这时节,除了离去,他已没有别的路了!
  他安静地离去,由着冰冷的风撕裂了他墨黑的长发!
  △▲△▲△
  细雨如柳絮,纷飞入眼帘。
  帝王陵冢,原就富丽堂皇。
  生前,享极权势,死后,依旧彰荣。
  朱见深遵循父风并未从葬妃嫔,但既是帝王陵寝,自是占了极大的腹地。
  皇陵中,依着陵园中神道,两侧立着石人像四对。
  文武各半,文臣朝冠执笏,武将披甲执戈,显示备有文臣武将可供其于阴世间差遣驱使。
  另有石兽十二只。
  狮、獬、麒麟、骆驼、象、马各一对,随着山势起伏,夹道排列成一条肃穆神道,直直延伸至入口处的石牌门坊。
  墓冢顶上,满种松柏,安静中有着翳翳的新绿。
  细雨中,孤零零一抹雪白纤弱人影凝瑟在小小油纸伞下。
  远远望之,犹如风雨中一株柔弱菟丝,随时会被风雨刮走似的。
  不久以后,另把灰伞自石牌门坊外踱入,靠近了站立已久的白色身影。
  “就知道你会在这里。”灰伞下传出男人含笑的嗓音。
  “自小,”少女轻轻开了口,“我就知道你本事。”
  “谢谢小堂姑赞美,”男人正是壬王朱佑壬,寒寒落雨及死气沉沉的墓园都未能减损他脸上的笑靥,“不过,这是件事实,到也没什么可特别感到高兴的了。”
  朱昭漓抬高伞,望着比自己高了个头的堂侄。
  “这么快……”她心生唏嘘,“那时你还只到我腰际,怎么一眨眼,你竟然长得这么高了?”
  “一眨眼?!”朱佑壬怪笑,“小堂姑,二十年耶!你这一眼眨得可真够久了。”
  他打量朱昭漓一脸佩服,“华大叔当真本事,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大美人竟藏得如此隐密,让人费尽思量也找不着。”
  “你找过我?”
  “当然喽,活生生一个人莫名其妙不见,怎能不找?偏偏娘和张嬷嬷口风紧得很,每回只要问起你事,不是狂拉肚子就是突然被毒哑了嗓,屁也放不出半个,不过我知道她们全是为了你好,所以,也才懒得再查了。”
  “找我做什么?”淡淡语气中不见半丝怨怼,纯然直述事实,“你不知道你小堂姑是个不祥之人吗?”
  “祥与不祥,壬儿并不知晓,可知道的是……”朱佑壬笑嘻嘻,“每日只要在你身旁就会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让人很安详、很舒坦。”
  他微敛了笑,语气认真,“而你,也必须知道的是,在这世上还是有朱昭漓存在的价值,还是有在乎着她死活的人的。”
  细雨迷迷离离似乎有变大趋势,雪白的身影微起了僵硬,纷飞的雨丝扑打在朱昭漓苍白脸颊上却扑不进她心底。
  悠悠然,朱佑壬在雨里吟起了“西江月”——
  “世事短如春梦,
  人情薄似秋云;
  不需计较苦劳心,
  万事原来有命!
  幸遇三杯酒好,
  况逢一朵花新;
  片时欢乐且相亲,
  明日阴晴未定!”
  “为何不换个角度想想,”朱佑壬眯起眼睛望着眼前墓冢小丘,“对你而言,这墓中之人才真是个不祥之人,才真是一摊祸水,若非如此,你又何需去坐那二十年冰封的囚牢?”
  “另种想法,他笑嘻嘻对着墓碑眨眨眼睛,丝毫不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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