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弗雷德里克·波尔-第3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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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朝他发火了。“是的,那是我的任务,起初是这样。这有什么错?你不是派来刺探我们的吗?”
他蹙起眉头。“我想是吧。”
“所以我们扯平了。桑迪,亲爱的,”她说,把手盖在他的手上,“我们现在有两件不同的事情要决定。一件是你和我的关系,不管结局如何,都要靠它自己发展。另一件紧急一点,就是地球人和海克利人的关系,你必须决定支持哪一边,就现在。”
他愠怒地看着她。“为什么我要选择立场?”
“因为我们是对立的双方,”她不容置疑地说,“中间没有余地。你愿意帮我们翻译吗?”
他沉思了许久,最后做出了决定。“如果海克利人的通讯联系里没有任何不好的内容,那我翻译了也不会对他们有什么损害。如果有的话……好吧。”他站了起来,“我答应了。现在我送你回家。”
她也站起来。“这才是我的好桑迪,”她夸奖道,“不过我们现在先不回家。”
“可我到这儿,就是为了送你回家。”
“亲爱的桑迪,”她半是柔情半是严肃地说,“你晚点再送我回家吧。也许以后机会多的是呢。但是现在我们要去另外一个地方。”
这“另外一个地方”是一座没有窗户的灰色花岗岩建筑,正面的墙壁上刻着下面的铭文:
国安
约克共和国
刑事部
拉桑德没有感到吃惊也没有感到不高兴。他们在一个车库的坡道上停了一下,玛芝莉打开车窗,向一个警卫出示了一枚大勋章。然后他们就开进一个地下车库。
汉密尔顿·博伊尔在电梯旁等着他们。“从这儿穿过去。”他命令桑迪,指着一个平顶的拱门。玛芝莉一语不发,只是示意桑迪先走。他穿过拱门时,看见一个穿制服的女人在仔细观看门旁的一个屏幕,这才明白刚才是在检查他是否携带武器。
“这是干什么?”他质问道。
“你会明白的。我们要去三楼。”博伊尔说。
还好,玛芝莉在电梯里握住了桑迪的手。博伊尔看见了,没说什么。电梯停在三楼,一个腰间佩枪、身材高大的老女人站在一个控制台前。她朝博伊尔点点头,掀下一个按钮。左边的一扇金属栅栏门悄无声息地滑开了,博伊尔示意桑迪进去。
一个持枪警卫!一扇牢门!桑迪只在电视上见过这些,可他知道它们意味着什么。
他松开玛芝莉的手,转向博伊尔。“你要逮捕我吗?”他质问。
博伊尔很不友善地看了他一眼。“我为什么要这样做?我们是一条战线上的——希望如此。”
“那干什么?”
“我想让你看点东西。”博伊尔严肃地说,示意他们走进一个房间。房间里有一张会议桌;几乎占满了当中的空间,旁边有五六把椅子,其中一面墙上是一个巨大的电视屏幕。“坐下。”博伊尔命令道,自己在控制台前坐下。
室内的灯光暗了下来,拉桑德看了一眼玛芝莉,她给了他一个无力的、并不让人宽心的微笑。屏幕亮了。
拉桑德又一次看到了海克利飞船。和上次一样,它清晰地出现在屏幕上,但看起来有点不一样。
拉桑德困惑地皱起了眉头。飞船上多了点东西,一个正在成形的构架物,可以看见一些舱外作业的海克利人正在用小拖车把一块块凹形的金属壳运送到位。
“拉桑德,就是这个,”博伊尔说,“他们昨天开始的。你知不知道是什么?”
拉桑德摇摇头。
“你以前从未见过吗?”博伊尔再问。
“没见过,怎么可能呢?它看起来很不结实。飞船航行的时候,外壳上不可能带着这么一个东西。必须要有各种支撑或加固物,否则会散架的。”
“也许以前他们不需要这个。”傅伊尔分析道。
玛芝莉不安地欠动着身体。“也许没什么可担心的,”她说,“别忘了海克利人说过,要将微波能量传送到地球上来。这可能只是为此安装的天线。”
半明半暗的光线中,博伊尔转身凝视着她。“你相信吗?”
她耸耸肩,朝拉桑德望去。
“我不这么认为,”桑迪说,“能量传输不是我的专业,但我知道一些。那需要另外一种天线。”
“那这是什么呢?”博伊尔问,“拉桑德,它的体积很大,比我见过的任何东西都大,甚至比阿雷西博天文台①那架望远镜的抛物面无线还要大。”他顿了顿,突然粗声粗气地问:“这是件武器吗?”
【① 阿雷西博天文台:位于波多黎各阿雷西博市以南16公里处,拥有世界上最大的单件射电望远镜。】
“武器?”拉桑德震惊地叫道,“当然不是!我从未听说海克利人拥有过武器。他们常说,地球人最坏的一点就是他们——我们——总是使用武器。我不相信他们会自己使用这个。”他拼命地摇头。“我不信。也许玛芝莉的猜测是对的,这只是一个微波发射器,只不过和我见过的样式不同。”
“但是拉桑德,”她叹气道,又伸手握住了他的手。“就算是微波发射器也能成为武器的,不是吗?你能想像要是一个巨大的能量光束击中哈德森市、巴西利亚或丹佛,会造成什么后果吗?”
“我们已经录下了他们通讯联络的内容,”博伊尔说,“为什么还要猜来猜去呢?只要你愿意把它们翻译出来。”
拉桑德看看他,再看看玛芝莉,又望望屏幕。“你们知道吗?”他答非所问地说,“那些舱外作业的海克利人生来就比其他人更高大,更强壮,这样他们就可以胜任这种工作,可惜他们的寿命都不长。我小的时候真有点希望自己能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博伊尔和玛芝莉没有接腔,只是一直注视着他们。
“你答应过我的。”玛芝莉提醒他。
拉桑德叹了口气。“关掉它,”他说,“好吧,我来翻译你们的录音。”
这件工作并不那么容易,至少肯定没有那么快。海克利飞船航行到伊纽特共和国上空时,地球上的海克利人似乎一直和飞船保持联系。就算减掉那些桑迪已经听过的和那些用英语讲的谈话,还有将近12小时的录音要听。有些只有声音,有些则全是图片。
没多少有用的信息。
拉桑德翻译了半小时之后,转过身来。“先停一下,”他说,“你们有没有听我翻好的那部分?”
“当然,”博伊尔说,“等一会儿。”他按了几个键,一个扩音器嗡嗡地响了起来,然后传出了拉桑德的声音。
“清泰奇·罗说他们将开始实施第三方案,波顿说他们已经重新安装了防护屏,可以随时待命起飞。清泰奇·罗说也许有必要补充燃料,这样他们可以穿过大气层飞往12号地点,波顿说他们会向地球人索要燃料。”
“他们确实要了,”博伊尔证实道,“我们告诉他们,需要他们的酒精和过氧化氢的样品,以便依样提供。但‘第三方案’是什么?”
“不知道,”桑迪抑郁地说,“我从未听说过有什么第三方案,也从未听说过12号地点。”
博伊尔思索了一会儿,站起身来,“我有点事要办,你继续干吧。后面可能会有点有用的东西。”
拉桑德就继续干呀,干呀,干了整整一大。博伊尔和玛芝莉轮流陪着他。他们给他拿来了三明治,他就一边吃,一边盯着屏幕,一边对着录音设备翻译,嘴巴里还塞得满满的。还好,没有太多的东西要讲。
将近傍晚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件事,问道是否要打电话给波丽,让她知道他没出事。“没关系,”玛芝莉告诉他,“汉姆已经告诉她,你和我在一起。”
“哦,可她会猜想我们这么长时间在做什么。”他反对道。
“桑迪,”她说,这一次露出了真心的微笑,“她以为自己知道我们在做什么。让我们继续吧。”
这话让他的情绪松弛了一会儿。其他没有大多值得高兴的事。等最后一盘录音放完了,他向后一靠,揉着眼睛。“我不知道海克利人究竟在做什么。我不愿去想他们在做什么邪恶的事情,可有好多好多事他们从未告诉我。”他闷闷不乐地说。
玛芝莉安慰地抚着他的肩膀。“没事的,桑迪。”她说。
“我可不这么想。”他说。
“好了,”博伊尔高深莫测地说,“至少我们现在知道的要比原先多。”他看见玛芝莉向他抛来询问的一瞥,点点头,咧嘴笑了。“拉桑德,我想应该告诉你,我们的语言学家零零星星地搞懂了几个海克利词。你会很乐意知道,他们说你的翻译看来真实可信。”
“你以为我会向你们撒谎吗?”拉桑德质问道。
博伊尔的脸顿时严肃起来。“我们必须确定。”他说,“拉桑德,这不是闹着玩的,而是关系到生死存亡的大事。我们会为此去做任何不得不做的事。”他还想说下去,却改变了主意。他的脸上重又浮起了微笑。“好了,今天干的已经够多了,”他温言道,“我要下班了。”
“我们也是,”玛芝莉说,站了起来。“桑迪?你真想送我回家的话,就现在吧。”
玛芝莉的公寓在一幢旧的摩天大厦的35层,俯瞰着一个湖泊,玛芝莉叫它泽西湖。“这儿过去是一片沼泽地,”他说“后来人们把它填平了,在上面建了各种各样的东西——瞧,你可以看见一个旧的足球馆,就在那边。可海水一升高,这儿又被淹了。”
桑迪点点头,环视了一下这套公寓。他尽管忧心忡忡,还是很惊讶地发现,一个独居的地球人为自己准备了这么多的空间:一个“厨房”,一间“浴室”,一间“起居室”,一间“卧室”。他在卧室的门口站了一会儿,带着特别的兴趣四下打量。其实整个公寓里的东西都很有趣。这是他第一次来到一个真正的地球人真正的家中——不算那户农场人家。
玛芝莉抱歉地说:“这房子挺旧的。当然啦,这也是它之所以为摩天大厦的原因。我们现在不再建造这么高的房子了。我没有任务时才回这里。你不想坐下吗?”
他正有此意,但巡视了一圈,估摸着起居室里所有椅子的承受能力,觉得大部分都不保险。玛芝莉看见了,微笑起来。她拍了拍身旁的沙发。“这个应该够结实了。”他在她身旁坐下,她抬头带着期望的神情望着他。他不太肯定她的意思,但真的觉得她的表情好像是想让他吻她。
他便吻了她。这个吻显然令玛芝莉不太满意,片刻之后她便往后一退,问道:“你怎么了?”·
桑迪向后一靠,思忖着心中所有让他不安的事情,从里面挑选了一个。“我饿了!”他说。
“我不大会做饭,我们可以订一份比萨饼。”她仔细地打量着他,“这真是烦扰你的事吗?”
“只是其中之一,还有100万件其他的,包括我背叛了从小一起长大的人们,那些挽救了我的生命的人。”
“你并没有透露任何东西呀。”
“你是说,我没帮上你们什么忙。这更糟了,我甚至不是一个有用的叛徒!”
玛芝莉想了一下,说道:“桑迪,你对我很有帮助。”她犹豫片刻,接着说,“有件事没有告诉你,我不知道你是否接受得了。”
“哦,见鬼!”他呻吟道,“你已经决定我们不能成为爱人了吗?”
她笑了起来。“不,是别的事情。嗯,你知道他们让我住院观察一个晚上所做的那些检查吗?亲爱的,其实他们不是在检查我。”
“不是?”
“他们是在等待你的检验结果,”她解释道,“他们在医院不是取了你的细胞标本吗?检查的结果显示了我对什么过敏。桑迪亲爱的,我对你有强烈的过敏反应。”
他愕然地瞪着她,然后身子动了动,想要挪开。她制止了他。
“你没有仔细听,”她责怪道,“我用的是过去时。我原先是对你过敏,可这个问题他们能够解决,他们已经给我使用了组胺抗过敏剂和所有这类药物。我想你不会再令我打喷嚏了。”
她坐在那儿,平静地凝视着他。拉桑德微蹙着眉梢,想弄懂她的话是什么意思。她没有给他提示,只是默默地坐着。桑迪过了好一会儿才明白她不说话的原因,他伸出手揽住她,两人再一次接吻,这时他才完全清楚了。
她把头移开,直视着他的眼睛。“我想比萨饼可以先等等。”她明断地说,“不知道我的床够不够结实。不管怎样,我认为我们应该确定一下那些抗过敏剂究竟起不起作用。”
抗过敏剂起了作用,床也足够结实,玛芝莉打电话订的比萨饼也很好吃。拉桑德不太喜欢比萨饼上涂的奶酪和番茄酱掺油的混合物,但挺喜欢其余的部分。
只穿着丝制袍子的玛芝莉比他见过的她的任何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