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在南,爱在北-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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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甜小姐真的不愿意?”从这声线听来,这人已不年轻,应该就是甜甜口中的张总。
沉默。死寂一片。只有大堂那边传过来的音乐轰响在耳畔。
谢放大感怪异,走到门口、顺着门缝儿望进去,顿时倒抽一口冷气。只见甜甜坐在沙发上,软软地靠在一个中年男子的肩膀上,闭着眼睛,脸容平静。那中年男子伸出手指在她的脸颊轻轻地摩挲,来回滑动:“去,跟大堂经理说一声,就说甜甜小姐答应跟我出台了。”
望着她熟悉的容颜,一瞬间,谢放血气上涌,猛地推开门,差点跟一个年轻男子撞上。年轻男子有些惊讶,警惕地瞪起眼睛:“你是谁?干什么的?”
谢放抱歉地一笑:“我是印总的特助,我们印总请甜甜去一趟,不好意思,甜甜在这里吧。”
说着,他向内望了望,张总仍然搂着她,稍微收敛了垂涎的脸色。
这年轻男子挡在门口不让谢放进去,凶巴巴地问道:“印总是谁?不认识!”
张总喝止他的无礼:“让他进来,印总是佰老汇的老板,是我朋友。”
谢放越过他、径直走进包厢,站在桌前,看也不看昏迷的甜甜,礼貌地说:“张总,很抱歉,印总要甜甜去一趟,给您造成不便,请见谅!”
张总让甜甜靠在沙发上,站起身,脸上并无尴尬之色:“甜甜小姐醉得不省人事……印总找甜甜小姐有什么事吗?”
谢放这才扫了一眼滑倒在皮沙发上的甜甜——如死了一般毫无动静,披头散发,薄纱透明,清凉得就像是一个脱衣舞娘。他为难地说:“这……老板的事,属下的就不知道了。”
张总似是怀疑谢放的说辞,抓起桌上的手机:“这样吧,我给印总打个电话。”
谢放彬彬有礼地笑道:“您尽管打,我先给甜甜醒酒,不过我觉得甜甜一时半会儿还醒不来,印总一定会问我,甜甜酒量这么好,怎么会醉成这样子?这佰老汇啊,场子这么大,顾客是上帝,如果‘上帝’破坏了游戏规则,这就不好说了。”
这话一语双关,巧妙地道出他已知道事情的真相,威胁他放手。他敢于这么说,只是大胆地赌一次,赌这位老板与佰老汇老板根本不认识、或者不熟悉。
张总扯出一个尴尬的笑:“这话真不好听,我看这样吧,既然印总急着找甜甜小姐,那你就先给她醒酒吧。顺便跟你们印总说一声,改日我请他打高尔夫。”
果真是一个不禁吓的软柿子。谢放心里暗笑:“我一定将您的话一字不漏地转达给印总。”
众目睽睽之下,他撑起苏摇,搂着她走出包厢,往后台走去。
跟大堂经理解释着实费了一番功夫,他说甜甜是他的表妹,从小贫血,刚才晕倒在客人面前,现在带她去医院。好说歹说,大堂经理总算准假,或许,大堂经理看出他是台湾人的缘故吧!
给她穿上黑色大衣,拿了东西,拦了一辆的士。在车上,他一手搂着她,一手拨电话。林立很不爽地骂了他几句,他非常抱歉地说着安抚的话,说改天请他喝酒、算是赔礼道歉。
醒来的时候,记忆全失。甜甜坐在床上,借着床头柜上温暖的灯光、打量着这个装饰冷清的卧室,除了衣橱,便是高高垂挂的乳白色窗帘。
这是哪里?甜甜一惊,突然想起在包厢里发生的事。一个无赖老板扔下一千票子扒下她脸上的绸布面具,喝了两杯酒,就要她出台、陪他消夜。她拒绝出台——最后的记忆似乎是无赖老板问了一句:甜甜小姐真的不愿意?
她要说:不愿意!可是,还没说出口,突然觉得头晕目眩,接着眼睛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他妈的,这无赖!卑鄙无耻的烂人!
此时,她唯有苦笑,也终于明白,费尽心思地保护自己,却仍是无法抵挡声色场所的洪水猛兽。这个风情舞台,就像欲望的刀尖,再怎么平稳地行走,总是会摔倒,甚至会摔落万丈深渊。
想起那个烂人,她又是一惊,仿佛冬天的自来水从头顶浇灌而下、冷得全身抽气。
这……这里不会就是烂人的窝吧。
甜甜掀被一看,急速跳动的心脏有所缓和——还是跳舞的清凉装,似乎没有不妥、更没有不适的感觉。她咬唇稳定心神,轻手轻脚地下床,披上黑色大衣,拎着床头柜上的包包,轻轻打开门。
从门缝里看出去,是一间昏暗的客厅,只有电视屏幕上射出来的白光惨淡地亮着,却是不见人影。她不知道那烂人是不是睡下了,但总要试着逃出去。
这么想着,她猫着步子走出卧室,不敢回头,只想着尽快离开。
正要打开门出去,却有人推门进来。甜甜吓了一跳,却在看见来人的时候,怔住了……她望着站在门口的男子,忘记了呼吸。
四目交汇,有惊讶,有淡淡的笑,也有尴尬,更有意味不明的玩味。
谢放关门进来,换上咖啡色棉拖,揽过她的肩膀,将她摁坐在玫瑰灰布艺沙发上,接着脱下黑色外套,随手扔在纯白单人沙发上,从裤子口袋里掏出香烟,坐下,抽出一支点上。
甜甜一本正经地坐着,低着头,抓着包包,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觉心口怦怦地跳着。偷偷地翘起目光看他,他上身穿着黑色粗条纹衬衫,下面是蓝色牛仔,与平时在办公室所见的那个人没什么差别,但是,此时此刻,她觉得眼前的他与公司里雷厉风行的谢总判若两人。
长长的沉默。开着空调,空气沉闷得喘不过气,浓浓的烟味儿窜进鼻子,她眉头一皱,竭力忍住,后背心微微冒汗,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气:“谢……谢总,谢谢你……很晚了,我回去了。明天我就回公司上班。”
说着,她站起来就要走出这个让她无地自容的房间。
“苏摇,我希望你能好好工作,为公司创造更多的业绩。”谢放在玻璃烟灰缸里掐灭烟头,靠在沙发上,“现在十二点多了,如果不介意,就在这里休息一晚吧。”
苏摇直直地站着,微低着头,没有说话。如果继续在夜总会坐台,他会不会开除她?
谢放站起来,拉着她来到客厅左侧的巴台,示意她坐下:“你的事,没有人知道,我也不会说出去。”他倒了一杯温水,放在她的前面,接着为自己倒了半杯红酒,“今晚的事,相信你也明白,那些人给你下迷药了,所以你才会不省人事。”
苏摇凉薄一笑,感激地看他一眼,心中更多的是悲酸与羞惭。
谢放慢慢饮着红酒,看她垂头不语,便细细地研究着她:浓淡相宜的妆容与印象中的苏摇到底有些不一样,眼睫飞翘,眼眸流烟,嘴唇粉嫩,下颌纤柔……精致容妆覆盖下的,其实是一张清醇的脸。
她感觉到他注视的目光,却不敢抬头,握着玻璃杯小口地喝着。
察觉到她的不自然,他收回目光:“佰老汇这种场所,不适合你。有什么困难,跟我说说,或许我可以帮你。”
苏摇冷淡地说:“嗯,谢谢!我会自己解决的。”
谢放不放弃:“你爸爸什么病?很严重吗?”见她又是沉默,他眉头一皱,知道她可能想到了别处,便说,“在公司,我是你老板,在这里,就当作是朋友吧。”
她还是沉默。他丧气地叹息,几乎想要放弃了,又转念一想,沉重地问:“你爸爸的病需要多少医疗费?如果拖延了医疗费,对于病情的好转很不利。”
苏摇抬头看他一眼,又迅速地低头,轻轻地说:“不是医疗费,是……高利贷。”
谢放有些惊讶,立即明白:这种私事,难怪她要说谎,也难怪她难以启齿。不过,她终于说出来了,他笑问:“欠高利贷多少?”
苏摇冲口而出:“十五万。”
她也不知为什么,不想告诉高易松的真相,却对老板说出来。难道,潜意识里,期盼着他会伸出援手帮助自己?原来,她也这般现实与虚伪。
她有些鄙视自己。
谢放默默地饮酒,眼角的余光淡若无物地扫在她的脸上,轻若鸿毛。好一会儿,他以坚定的口吻说:“我以朋友的名义借你这笔钱,不过你要答应我三个条件。”
乍闻之下,苏摇抬起下巴,惊愕地望着他,有一瞬间的呆愣——心中是窃喜的,能得到老板的仗义帮忙,于她来说,是最好的解决方法。只要能还清十五万高利贷,任何条件她都可以答应,除了出卖色相。
说白了,她拒绝成为他的情人。但是,她相信,谢放不会这么肮脏!
可是,她的老板为何要帮她呢?
谢放明白她的顾虑及底线,轻松地说:“第一,好好工作,为公司拿下更多的项目,月薪的三分之二还给我。”见苏摇使劲地点头,他心里发笑,脸上却一本正经,“第二,除了正常的八小时工作时间以外,其余的十六小时你要当我的私人助理兼……保姆。如何?”
苏摇惊讶地望着他,一时间无法猜透他的意图,不过这两个条件没有越过她的底线,确实很诱人。
他挑眉,一副谈判的架势:“既然是十六小时,你必须搬来这里,食宿全包,你也可以省下一笔房租;至于私人助理兼保姆的薪水,扣除食宿方面的费用,一个月1500,可以吗?”
苏摇在心中默默计算,以房租每月500元、伙食每月500元计算,相当于月薪2500元,以鹿城的行情与工作量,谢放算是相当人道了。她点点头:“好,我同意。”
谢放的眼角闪过一丝窃窃地笑意:“不过,你要明白,我的私人助理要求有三:工作范围是任何事,随叫随到,没有说‘不’的权利。如果你可以做到,第二个条件就算成交。”
苏摇狠狠地咬着下唇,为难于他所说的三点要求——太苛刻了,整一强盗,明抢她的自由与意志。他妈的!她在心里嘀咕着,抬脸问道:“第三个条件呢?”
谢放拧眉、状似苦恼地想着:“第三个……我还没想好,不过不会越过你的底线,也不会让你为难,你可以放心。”
苏摇没来由地滋生一种被设计、被谋害的感觉,仿佛眼前的台湾男子挖好一个深不见底的陷阱,却说这是一个漂亮的浅坑,只要她按照他所说的做,浅坑里面的黄金白银就为她所有。她内心忐忑,两股完全不同的意念揪扯着她,让她无法痛快地下决定。
谢放饮尽杯中红酒,透过玻璃杯看着她不安、犹豫的脸色:“你可以考虑一下,明天我上班前给我答复。”见她点头,他安慰地说,“很晚了,去休息吧,别想太多。”
苏摇起身走向卧室,突然停住,低低地说:“谢总,谢谢!”
“摇摇,你真的决定了吗?”
第二天下午两点,甄汇汇陪同苏摇回到曾经的那个家收拾东西。苏摇坐在床沿整理衣服,听闻后悠悠叹气,平静地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可是我没有选择。”
甄汇汇走过来坐在她对面,扑扇着水汪汪的大眼,贼兮兮地笑:“你家阿松是一个好男人,以后会是一个好老公,你看,他这个饲养员当得很称职,把你养得多么滋润……”
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像人话,苏摇狠狠地瞪她一眼:“是姐妹的话,就给我闭嘴!”她起身走到床前,望着窗外灰濛濛的天空,“我承认我不够爱他,或许从头到尾我就没爱过他,最多只能说喜欢。”
甄汇汇夸张地叹气:“所以呢,要不是你爸这事,你也不会下决心跟他分手,我说的对不对?”
苏摇索性承认,声音低低的:“如你所说,就是这样的吧。”
甄汇汇走到她身旁,左手搭在苏摇的左肩上:“你是不爱他,更不想拖累他。这世上啊,也只有我甄汇汇了解你的‘花花肠子’。”
苏摇呵的一声轻笑,斜了她一眼:“我倒没发现汇汇同学这么善解人意,哦?不知道我们的东东同学是不是‘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呢?”
甄汇汇温柔一笑,知道她会贫嘴、会笑,只是刻意乔装的——毕竟是相处一年的男友,如今真要分手,怎会不伤感、不难过?于是轻拍她的肩膀:“死女人,就会拿我说事儿。得,赶紧收拾去吧,难不成你想再见你家阿松一次?”
苏摇继续收拾衣服,叠好放在箱子里,禁不住的鼻端酸涩……就在这个卧室里,一幕幕柔情蜜意的情景涌上心头,像是色泽鲜丽的光影缓慢地移动,移动一个画面,心底便会扎入一根银针,针刺的痛细小而密集,让人痛得无所遁形。
甄汇汇整理着梳妆台上的东西,兀自说:“你真的不住我家吗?那你住哪里?有地儿了?还要去佰老汇吗?一个月内能凑到十五万吗?过几天我爸给我答复,我家猪头那边也有一些,放心好了,一定会凑齐的。”
一会儿,仍是没有得到苏摇的回音,甄汇汇微感奇怪,转头看她,却见她静静地看着手中的雪纺连衣裙,一滴滴的泪珠像是密集的夏雨噼里啪啦地掉下来……甄汇汇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