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桓(全)-第3节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我……没有意见,嗯,这样很好。”
臧氏犹豫了一下,回答。
“这件事以后再提吧。”
刘裕做了个手势,马上岔开话题。
——不久就要干大事了,这条命也不知道能不能抱得住。传宗接代什么的,还是先缓一缓吧。
他暗忖着,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那么,这几天应该没什么公事了吧。”
“没有了,桓兖州给我放了七天的假,没有要紧事不会找我的。”
“那好,今晚老身就亲自下厨动手,给寄奴接风洗尘。”
“妈,还是让我来吧。”
臧氏说。
“这是老身的心意,你可不要跟我争了。”
萧氏笑着摇摇手,臧氏也只好点头同意。
“有好几年没吃妈煮的菰菜羹了,晚上一定细细品尝。”
刘裕也笑了起来,心里充满了天伦之乐的温馨感觉。
然而,他最终还是没能在家里吃上晚饭。从府里飞骑赶来的一名侍者,让刘裕出席今晚的宴会。
“能不能帮我辞掉呢?你看,今晚家母特意为我下厨呢。”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使者不由露出了为难的神色,“抚军大将军(桓玄堂兄桓谦)今天到了京口,指名要请将军前去一聚。”
“是吗?”
刘裕叹了一声,不得不向母亲道歉,跟着使者来到了府中。
“下邳还没来吗?”
刘裕的顶头上司、徐兖二州刺史桓修忙碌的招呼着客人,一有空闲,便不时对身边的下人焦急地发问。
他有一张油光发亮的圆脸,胡子稀稀拉拉,性格开朗,说起话来滔滔不绝,是个很容易相处的人。
少年时代,他和堂弟桓玄一起长大,因为时常被霸道的桓玄欺负,所以一直怀恨在心。去年桓玄进京时,他还一度想设伏劫杀对方,被母亲庾太夫人劝阻才放弃了图谋。这一年来,随着桓玄势力的高涨,他也步步高升,已经把旧日的仇隙抛到脑后,死心塌地为堂弟卖命了。
“啊,终于来了!”
见到门前出现刘裕的高大身影,他连忙笑着迎了上去。热情地拉起刘裕的手,走到一位脸庞方方正正的中年人面前。
“两位都是第一次见面吧,由我来介绍一下,这是威名赫赫的刘下邳刘裕;这位则是家兄桓抚军桓谦。”
这两人,都是桓玄叔父桓冲之子。所不同的,桓修圆脸,性情开朗随和;而桓谦则是方脸,看上去有点过于谨慎。
“久仰下邳的高名,今日一见,真是一位威风凛凛的虎将。”
桓谦连忙行礼问候,十分殷勤。
“哪里哪里,抚军也是相貌堂堂。”
“请下邳到书房相谈。”
桓修做个“请”的手势,三人便离开喧嚣的前庭,往内院书房走去。
道路两边种着各种花草,随风飘来缕缕幽香。走进书房后,桓谦先坐了下来,打量了刘裕几眼,说:
“这次本府前来,乃是奉了楚王的旨意,有事前来请教刘下邳。”
“原来是楚王之命……请抚军但言无妨。”
“是这样的。”
桓谦顿了一顿,还没说话,先无意识的摸了摸胡须。看得出,他有点紧张。
终于,他以一种低沉而又庄重的声音开口了:
“楚王勋德隆重,当今朝廷上下,无不认为应当有揖让之举,不知道卿的看法如何呢?”
“唔……”
刘裕沉默不语。
他已经明白对方的来意了。楚王桓玄现在等不及要篡位称帝,但又害怕朝野实力人物的阻挠,作为军方数一数二名将的刘裕,自然也是桓玄必须争取的重要棋子。
“不管下邳有何看法,都请明言一二。”
这时,桓谦的脸颊上已经开始冒汗了,露出了既希望又害怕失望的神色,催促对方。
“楚王,乃是宣武公(桓玄之父桓温为南郡宣武公)之子,勋德无人能比。而如今晋室衰微,民望早已移转。”
刘裕微笑了起来。
“承运禅代,有何不可!”
“啊,对,对。”
桓修和桓谦都喜出望外。
“卿说可以,那就准行了!”
桓谦跳了起来,紧紧握着刘裕的手,呵呵笑个不停。
宴会结束,已经是半夜九点左右了(为方便表述和理解,请允许笔者在行文中使用现代的分钟和小时来表示时间),刘裕离开了刺史府,独自漫步向回走去。
此时,不少人家已经熄灯睡觉了,街巷十分宁静。
刘裕缓缓抬起头,仰望着黑沉沉的夜空。
星光满天,群星不断眨着眼睛。
在和煦的晚风里,他不由自主的笑出声来。
“刘寄奴啊。”
他淡淡地对自己说着。
“时代的车轮已经开始滚动了。到底谁将乘着这辆车昂首远去,谁又将在巨轮下碾作尘土呢?”
浩荡的雄心壮志,不知不觉中已填满了刘裕的胸怀。
第四回 桓玄
春日的建康,像一座花城般华丽耀眼,美不胜收。
东晋定都于此,已经过了八十七年的时间。如果再加上东吴的建业时代,则可以称的上是拥有一百五十年历史的繁华古都了。
这一天,桓玄用过早膳,和三两亲密从人一同来到宫城的华林苑中,登上小楼,满心喜悦地在楼上眺望四下里的优美春光。
此刻,已经是元兴三年的二月。不,应该改称永始元年二月了。
在去年十二月三日,他正式登基称帝,流放晋帝司马德宗于寻阳(今九江),历时八十七年的东晋王朝宣告灭亡,新的国号,已经是“楚”了。“永始”,则是桓玄拟定的新年号。
“看起来,牡丹的花令也快到了呢。”
看着在绿叶海中一点点如繁星般含苞待放的花苞,他不由笑着大声说了起来。
——想起从出生以来三十六年的人生,真好似梦境一般。
一边笑着,桓玄的心中也涌起了一丝淡淡的惆怅,他微眯着眼睛,昂首凝望着晴朗的天穹。
虽然近几年来身体渐渐开始发胖,但仍保留着几分年轻时的俊逸和霸气。
他是东晋权臣桓温最小的儿子。提起宣武公桓温,是东晋中期傲视天下的一代枭雄,曾经三度发动北伐,令胡人闻风丧胆;西征攻灭成国,收复沦陷四十六年之久的蜀地;发布“庚戌土断”,大为强化东晋国力。功业隆重,自从东晋立国江左以来,也只有王导、谢安二公可堪与之相提并论。
在父亲晚年,权势已无人敢抬头仰视,多次向朝廷要求“九锡”,准备完成改朝换代的大业。然而,由于谢安、王坦之等人阳奉阴违,竭力拖延九锡文的写作时间。父亲终于在达成心愿之前被病魔打倒,抱着遗憾离开了世间。那时候,桓玄只有六岁而已。
随后,性格软弱谦和的叔父桓冲放弃了桓氏的帝王之梦,将朝政拱手让给谢安,自己则出领荆州藩镇。桓玄也跟着叔父一同离开了姑孰的故居,寄居在荆州治所江陵。桓氏由盛转衰的这一过程,他从头到尾都经历了下来。
叔父病死,是在桓玄十六岁时的太元九年。从此,他就开始了郁郁不得志的青年时代。由于朝廷的猜忌,他直到二十二岁时才得以出任太子洗马;不久,又调出京师改任为义兴郡的太守。
义兴郡内,有著名的太湖。在任期间,桓玄经常到湖畔游玩。
有一天,他登高望远,突然面无表情地吟出了这样一句:
“父为九州伯,儿为五湖长!”就此弃官归国,在世袭的南郡公封邑里过起了无拘无束但也无从施展抱负的日子。直到七年前的隆安元年,他才借着藩镇动乱的机会逐渐崛起,先后荡平了殷仲堪、杨佺期、司马元显、刘牢之等强大敌手,成为开拓新王朝的一代天骄。
现在,终于站在这壮丽的华林苑中,他的心里也不由自主地泛起了几分踌躇满志、目空余子的自豪和成就感。
他手边,放着几本奏折。在休憩时仍不忘公事,这是桓玄颇为自诩英明的习惯性举动。
趁着心情不错,他拿起两三本奏折翻看。第一本是报告祥瑞,赞颂天下太平的折子,他微笑着扫了一眼就放下了。拿起第二本后,他只看了一两分钟,突然忍俊不禁般大笑了起来。
“陛下笑什么呢?”
边上有人问。
那是桓玄最宠爱的侍中、东兴公殷仲文,他才华出众,容貌俊美,桓玄受封楚王时的九锡文,就是由他撰写的。
“若读书半袁豹,则才不减班固。”
士人中流传着这样的美誉。由此可见仲文天赋之高,但也说明他读书数量方面略有不足。
在楚朝三大重臣中,武昌公王谧最受礼遇,但并不亲昵;临汝公卞范之最得亲昵,但又缺少礼遇;唯有殷仲文一人,既受亲昵,又得礼遇,可以称得上是桓玄身边的第一近臣了。
“真是太好笑了,哈哈哈哈。”
桓玄扬起奏折,让仲文走近来看。
“这是尚书省的表章,居然把‘春蒐’写成了‘春菟’,不知道这帮人是怎么混到高官厚禄的?”
“果然不错,陛下真是明察秋毫!”
仲文连忙附和。
“嗯,这件事一定要严惩。”
桓玄笑完之后,板起了脸。
“就从左丞王纳之开始,尚书省所有官吏降黜一等。卿认为如何?”
“陛下圣断。如此一来,下臣们想必也不敢再粗心大意了吧。”
桓玄点点头,负手走到栏杆边,再度眺望远方。
过了一会儿,他转头说:
“不知道为什么,朕现在很想见一个人。”
“是谁呢?”
“就是那个刘裕啊!”
桓玄感兴趣地说:“朕自从举兵以来,也算是精通戎马了。天下名将倒也见识了不少,但像刘裕这样的,倒还真是闻所未闻。”
“陛下雄才大略,用兵如神。刘裕这干人只不过略知武事而已,与陛下相比,如萤火之比日月,又有什么值得陛下欣赏的呢?”
“卿是文人,不懂军事。”桓玄慨叹着说:“在前几年的战事中,他曾经凭着一柄长刀独自驱散数千反军;也曾经率领四百人马日夜兼行,追赶拥有十万大军、千艘楼船的孙恩军,在京口大破贼党,孙恩仅以身免……像这样的战绩,不要说当代,就算是在以往的史事上,也从未出现过如此善战的将军。”
他凝望着天边的云彩,不禁心向往之。
“真想见见他,到底是怎样一位三头六臂的豪杰!”
“陛下想见刘裕,那还不是小事一桩?只需派使者一名,便可召来。”
“嗯,嗯。”
桓玄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对了,过几天桓修有事入朝,就让他顺便把刘裕带来好了。仲文,你这就去办。快,越快越好!”
他猛然惊醒,对仲文下令。仲文连忙跪拜告辞,前去修书了。
“准备上京面圣?”
接到桓修的通知,刘裕不由略微吃了一惊。
在这四五个月里,他已经和京口、广陵的义士们都接上了头,进行了十来次秘密聚会,决定在本月底起事。然而,桓玄的突然召见,却打乱了他的计划安排。
“道怜,你快找人把刘毅、何无忌两位请来。嗯,再把魏咏之、孟昶、诸葛长民几位也一起找来吧。”
他对二弟吩咐后,边独自袖手坐在书房里,闭目养神。
天气很凉爽舒畅,待在门窗洞开,微风习习的房间里,令人不禁去想:要是能永远就这样坐着,那该有多好!
就这样度过了半个小时左右的惬意光景,院子里传来人声,几位倒桓义士已陆续赶来。
“寄奴,有什么事?”
一进门,就响起了无忌的大嗓门。
“是这样的。”
刘裕将桓玄宣召一事简洁扼要地向众人道来。随后,他不动声色地发问:
“对于此事,诸位有何见解呢?”
“既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