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身 作者:迈克尔·克莱顿-第4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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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湛平,副驾驶 3/11/59
杨礼宅,副驾驶 9/9/61
格哈德·莱曼,副驾驶 7/23/49
亨利·马昌德,工程师 4/25/69
张汤玛,工程师 6/29/70
沈若柏,工程师 6/13/62
马龙扫了一眼这张纸,耸耸肩膀。“两份相同。”
“不,两份不同。在第一份名单里,张汤玛被列为副驾驶。而在第二份里,他是以工程师名义出现的。”
“职员打字错误吧。”
凯西摇摇头。“不。”
她又递给马龙一张纸。
“这是太平洋航空公司机上杂志里的一页,展示的是张约翰机长和他一家。这是太平洋公司一名飞行乘务员传给我们的,她要让我们知道真相。你会注意到他的孩子叫艾莉卡和汤玛。张汤玛是张约翰机长的儿子。他也在545航班的飞行员机组里。”
马龙双眉紧锁。
“张一家都是飞机驾驶员。张汤玛是飞行员,具有几家短途航线的驾驶资格。但他没有飞N—22的正式许可。”
“我不信。”马龙说。
“在事故发生前夕,”凯西继续说着,“机长张约翰离开了驾驶舱,去飞机后舱找咖啡喝。事故出现时,他正在后舱,而且受了重伤。他两天前在温哥华动了脑部手术。医院以为他是副驾驶刘湛平,但他的身份现在已被确定为张约翰。”
马龙摇摇头。
凯西递给她一张备忘录!
发件人:S。涅托,驻温哥华服务代表
收件人:C。辛格顿,尤玛测试中心
绝密
官方现确认在温哥华总医院机组受伤人员尸体身份为太平洋公司545航班机长张约翰。
“张当时不在驾驶舱,”凯西说,“他在飞机的后舱,我们在那儿找到了他的帽子。所以,事故发生时坐在机长驾驶座里的是另一个人。”
凯西打开电视,开始放录像。“这是你从接待员那儿弄到的录像带的最后一部分。你看见摄像机落到了飞机的前部,翻着筋斗最后卡在驾驶舱门底下。但在这之前……看这儿!”她把画面调到定格,“你可以看见驾驶台。”
“我看不到多少,两个人都偏着头。”
“你可以看见机长位子上的人头发特别短,”凯西说,“看这张照片。张汤玛理的是短平头。”
马龙比刚才更坚定地摇摇头。“我不信。这个画面不清楚。你只有四分之三的侧面像,这并不能确认,它说明不了任何问题。”
“张汤玛的耳朵上有个环子,这你在杂志照片上可以看到。在电视上你可以看见这个相同的环子正在闪闪发光,就在这儿。”
马龙不说话了。
凯西把另一张纸从桌子这头推给她。
“这是你有的那盘录像上驾驶舱内汉语对话的记录稿,已经翻译成英语了。很大一部分听不清,因为驾驶舱内各种警告装置都在响。但是相关的、意义明确的部分已经标出来给你。”
0544:59 警报器 失速、失速、失速
0545:00 副驾驶 什么(听不清)你
0545:01 机长 是(听不清)正确
0545:02 警报器 失速、失速、失速
0545:03 副驾驶 汤玛放开(听不清)
0545:04 机长 什么(听不清)它
0545:11 副驾驶 汤玛(听不清)当时(听不清)必须(听不清)
凯西把纸拿回来。“这不是给你保存的,也不会公开,但它确凿可靠地证明了你手头的录像带内容。”
马龙目瞪口呆地说:“他居然让他儿子开这架飞机?”
“是的,”凯西说,“张约翰准许一个没有取得专有许可证的飞行员驾驶这架N—22飞机。结局是56人受伤,4人死亡——包括张约翰本人。我们肯定飞机当时处于自动驾驶仪的控制之下,张约翰只让他儿子短暂地控制飞行。这时出现了不合警示,儿子打开前缘缝翼想消去这个警示。但他惊慌失措,矫在过正。飞机出现海豚跳水式的振荡。最后,我们确信张汤玛被飞机的剧烈震动撞昏,自动驾驶仪才接过手。”
马龙说:“在一架商业航班上,有个家伙竟敢让他儿子开飞机?”
“是的。”凯西说。
“就是这么一个故事吗?”
“是的,”凯西说,“你手里的那盘带子可以证实这一点。所以你了解了事实。瑞尔登先生对着摄像机说,他和他的纽约同事们已经看过这盘带子的全部内容,所以你也看过驾驶室的这个镜头。我向你指明了这个镜头所表示的意义。我们已向你提供了确凿的证据——还不是全部证据,还有更多的。我们还在飞行测试中证明了飞机本身并没有任何问题。”
“不是每个人都同意……”她开口说。
“这不再是个你怎么看的问题,马龙女士。它是事实。你现在无可否认地拥有了全部事实。如果《新闻线》不报道这些你已经掌握的事实,如果它基于这次事故而做出任何暗示说N—22型飞机存有问题的话,我们将控告你们漠视事实和恶意诽谤。爱德·福勒先生是非常保守的,但他也认为我们肯定会赢。因为你得到了为我们正名的录像带。现在,你是愿意让福勒先生给申柯先生打电话解释目前的情况呢,还是你情愿自己去打?”
马龙沉默不语。
“马龙女士?”
“电话在哪儿?”
“那边角落上有一部。”
马龙站起身,走到电话那边。凯西朝门口走去。
“耶稣基督啊,”马龙一边说一边摇头,“这家伙居然让他儿子开一架坐满人的飞机?我是说,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凯西耸耸肩膀。“他爱他的儿子。我们肯定他还在别的场合让他飞过。这就是为什么商业客机的飞行员必须对特定机型的驾驶接受专门的培训以取得许可证的原因。他不知道他在做什么,所以他就倒了霉。”
凯西关上门,心里在想:你也倒霉喽。
尤玛上午10时05分
“操他妈的耶稣基督啊,”迪克·申柯说,“我在节目中给你留了阿富汗那么大的一个窟窿,你现在倒来告诉我你只弄了个七零八碎的故事,弄了个黄种飞行员的故事!这就是你跟我说的事吗,詹妮弗?我决不会接受这个。老板会杀了我的。”
“迪克,”她说,“事情并不真是那么回事。这是个家庭悲剧,那家伙爱他儿子,而且——”
“我不能用这种段子,”申柯说,“他是中国人。我想都不愿想。”
“这小子杀死4个人,伤了56个人——”
“这又有什么区别?我对你很失望,詹妮弗,”他说,“非常非常失望。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我不得不去用那个不中用的少年棒球赛的段子。”
“迪克,”她说,“这事故不是我造成的,我只是报道这件事情。”
“等一下,这是你新找的什么借口?”
“迪克,我——”
“你报道你的愚蠢言行吧,这才是你在报道的,”申柯说,“你完蛋啦,詹妮弗。你手里有个热门故事,一个我想要的故事,一个关于蹩脚美国货的故事。两天过后,你跑回来跟我胡扯,说什么是份毫无意义的东西。不再是飞机了,变成飞行员了,什么维修的事儿啦。”
“迪克——”
“我警告过你,我不要零配件的故事,你把这节目给他妈的搞砸啦,詹妮弗。我们星期一再算账。”
说着他把电话挂断了。
格伦代尔夜11时
《新闻线》的片尾字幕开始出现的时候,凯西的电话响了。一个不熟悉的沙哑口音在说:“凯西·辛格顿吗?”
“是我。”
“我是哈尔·埃格顿。”
“你好,先生。”
“我在香港,刚才董事会一位董事告诉我说《新闻线》今晚没有播出有关诺顿公司的报道。”
“不错,先生。”
“我很高兴,”他说,“我想知道他们为什么不播了。”
“我不知道。”凯西说。
“好吧,不管你做了什么,总之很明显是非常有效的,”埃格顿说,“我几小时后要去北京签署销售协议书。约翰·马德应该和我在那里碰头,但我听说他因为某种原因到现在还没离开加利福尼亚。”
“我一点也不了解这事。”她说。
“好,”埃格顿说,“很高兴听到这个。我们过几天要在诺顿内部做些变动。同时,我要向你表示祝贺,凯西。你受到很大的压力。你的工作干得棒极了。”
“谢谢你,先生。”
“叫我哈尔。”
“谢谢你,哈尔。”
“我回去后,我的秘书会打电话和你安排一次午餐,”他说,“好好干你的工作吧。”
埃格顿挂断电话。接着有别的电话打进来。迈克·李来电话表示祝贺,腔调中似有保留。他问凯西是怎样设法枪毙了这个报道的。她说她和这事没任何关系,是《新闻线》自己有什么原因决定不播了。
然后有更多的电话打来,有多赫迪的、伯恩的和罗恩·史密斯的。诺玛在电话里说:“宝贝儿,我为你骄傲。”
最后是泰迪·罗利,他说他恰好在附近,想知道她在干什么。
“我真累坏了,”凯西说,“换个时间,好吗?”
“噢,宝贝儿,今天是个了不起的日子,是你的好日子。”
“是的,泰迪,但是我实在是累坏了。”
她把电话摘下来,然后上了床。
星期天
格伦代尔下午5时45分
凉爽的傍晚,薄暮之中,凯西站在她的小平房外。艾莫斯牵着狗正巧走过。小狗满嘴口水舔着她的手。
“啊,”艾莫斯说,“你巧妙地躲过了一粒子弹。”
“是的,”她说,“我想也是。”
“整个厂子都在谈论。大家都说你敢挺身对抗马德,不愿为545号的事说谎。是真的吗?”
“大概吧。”
“那你就太笨啰,”艾莫斯说,“你本该说说假话的。他们都说假话。问题只是谁的假话能在电视上播出来而已。”
“艾莫斯……”
“你爸是记者,于是你就以为还有真相有待公布。没那么回事。多少年前起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小家伙。我看过报道阿洛哈事件的那些垃圾。他们要的只是让人毛骨悚然的血腥镜头。女乘务员被吸到飞机外头,她落水之前就死了吗?她是不是还活着?他们只对这种事感兴趣。”
“艾莫斯。”她说。她想让他别说了。
“我知道,”他说,“这是娱乐。但我得告诉你,凯西,这一次算你走运。下一回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所以别让这事再发生了。记住:他们才是定规矩的人。这种把戏谈不上什么准确性,与事实没关系,和真实性更是毫不相干。充其量不过是场杂耍而已。”
她不想和他争辩。她拍了拍小狗。
“事实是,”艾莫斯说,“一切都在变化。在过去,传媒的形象大体还是真实的。而现在,一切都颠倒过来了。传媒形象本身就是真实。比较起来,日常生活倒显得缺乏刺激了。所以,日常生活成了虚假,传媒形象反而变成真实。有时候,我环顾自己的客厅,屋子里最真实的东西成了那台电视。它鲜亮而生动,生活中其他一切显得单调乏味。我于是就把这混账玩艺儿干脆关掉。每次都这样。这样我才缓过一口气来。”
凯西继续拍着小狗。她看见昏暗的夜色中,车灯从街角那儿转个弯射过来,然后沿着街,朝他们这边移动。她向马路边走去。
“哎呀,我在瞎扯啦。”艾莫斯说。
“晚安,艾莫斯。”她说。
汽车停下来,车门砰的一声推开。
“妈!”
她的女儿蹦蹦跳跳冲进她怀里,两腿悬空紧紧抱着凯西。“噢,妈,我想死你了。”
“我也想死你了,心肝宝贝儿,”她说,“我也是的。”
吉姆从车子里钻出来,把背包递给凯西。在几乎是一片黑暗之中,她不大看得清他的脸。
他对她说:“晚安。”
“晚安,吉姆。”她说。
女儿抓着她的手,她俩开始朝着家里走去。天越来越黑,空气变得凉爽。她抬头仰望,看到一架喷气客机正从头顶飞过。它飞得那么高,机身仍旧笼罩在日光之中,一条窄窄的白色长带横跨在渐渐暗下去的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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