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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节

机身 作者:迈克尔·克莱顿-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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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这些问题真惹得凯西心烦意乱。“一个一个来,”她说,“我们得先检验。”

  “检验?我们必须检验什么?怎么检验?”

  “首先我们必须找出这个配件的来源,”她说,“回办公室去。告诉诺玛,务必把维修记录从洛杉矶国际机场调来。叫她给驻香港的代表发电传,要求航空公司把他们的记录送过来。告诉他这是联邦航空局要求的,而且我们要先看到才行。”

  “好的。”里奇曼说。

  他朝着5号机库打开的大门走去,他走出机库,进入阳光之中。他一路上得意洋洋,昂首阔步,好像自己是个大人物,拥有极具价值的情报。

  但凯西并不能肯定他们已经掌握了任何情况。

  至少现在还不能。

5号飞机库外上午10时

  她走出飞机库,在上午的阳光下两眼直眨。她看见唐·布鲁厄在121号楼那边钻出了汽车。她朝他走过去。

  “嗨,凯西,”他说着把车门猛地关上,“我正在想你什么时候会回来找我呢。”

  “我和马德谈过了,”她说,“他起誓说机翼不包括在和中国的补偿协议里。”

  布鲁厄点点头。“他昨晚给我来过电话,说的也是这事。”

  他听上去并不开心。

  “马德坚持说这只是个谣言。”

  “他在撒谎,”布鲁厄说,“这事就是他干的。”

  “绝不会,”凯西说,“这样干毫无道理嘛。”

  “听着,”布鲁厄说,“这对我个人来说无关紧要。他们十年后关了厂子,我也退休了。但那差不多是你的孩子开始上大学的时候。你会要支付大笔的学费,而你连工作都没了。你想过这个吗?”

  “唐,”她说,“你自己说过,把机翼交给别人做是毫无道理的事。太不顾后果了,要是——”

  “马德才不顾什么后果呢。”他在阳光下眯缝两眼看着凯西,“你明白这点,你晓得他的本事是什么。”

  “唐——”

  “听着,”布鲁厄说,“我很清楚我在说些什么。这些装备不是运往亚特兰大的,凯西。它们是去圣佩德罗港的。在圣佩德罗港,有人正在给它们做特制的海运集装箱。”

  这就是工会怎样把这些事拼凑到一块儿的吧,她心里想。“这些都是超标准的大型装备,唐,”她说,“我们不能用公路或铁路进行运输。大型装备总是海运的,他们建造集装箱,这样就可以运送这些装备通过巴拿马运河,这是运送这批装备的唯一方法。”

  布鲁厄摇着头说:“我已经看过那些装运单据了。上面写的不是亚特兰大。上面写的是韩国汉城。”

  “韩国?”她说,双眉紧锁。

  “一点没错。”

  “唐,这就真是一点道理都没有了——”

  “不,这很有道理,因为这是一种掩盖,”布鲁厄说,“他们将先送这批装备去韩国,再从韩国转运到上海。”

  “你手上有这批单据的复印件吗?”她问。

  “没带在身上。”

  “我想见到这批单据,”她说。

  布鲁厄叹了一口气。“我可以复印,凯西。我可以为你搞到。但你正在把我推到一个非常困难的境地。这些工人们是决不会让这笔交易实现的。马德让我叫他们安静下来——我能干什么?我管的是地方工会,不是这个厂子。”

  “你是什么意思?”

  “这不由我来控制。”他说。

  “唐——”

  “我一直是喜欢你的,凯西,”他说,“但你如果还在这里走动的话,我是帮不了你的。”

  他说着走开了。

5号飞机库外上午10时04分

  上午的太阳金光闪耀。四周的厂区正欢快地忙碌着,技师们骑着自行车从一幢楼赶到另一幢楼,看不出有恐惧感或是危机感。但凯西明白布鲁厄是什么意思:她现在正处于孤立无援的地步。她心里觉得发愁,就掏出手机给马德去电话。恰在这时,她看见杰克·罗杰斯壮实的身影正朝她走过来。

  杰克在奥伦治县的《邮星报》负责报道航空航天界的消息。他快60岁了,是个优秀踏实的记者,常使人想起更早一代的报刊新闻工作者,他们像他们的采访对象一样,熟悉和了解自己负责采访的领域。他向凯西随意地挥挥手。

  “嗨,杰克,”她说,“什么风把你给吹来啦?”

  “我过来,”他说,“是想看看今天早晨64号大楼的那桩机翼装备事故的,就是吊车出事的事。”

  “严重的断裂。”她说。

  “今天早晨在喷气机车间也出了事故。设备装上了平板卡车,但司机在94号楼一个转弯转急了,设备滑落到地上,糟透了。”

  “嗯——”凯西说。

  “看起来明显是工人的抗议行动啊,”罗杰斯说,“我的消息来源告诉我说工会强烈反对和中国做这笔交易。”

  “我听说了。”她说着点点头。

  “因为机翼作为销售协议的一部分补偿给上海方面?”

  “唉呀,杰克,”她说,“那就太荒唐可笑了。”

  “你敢肯定吗?”

  她朝后退了一步。“杰克,”她说,“你知道我不能谈论销售的事。墨迹干透之前是没有人能谈这事的。”

  “好吧,”罗杰斯说着拿出他的拍纸本,“这的确看上去像是一个不着边际的荒唐谣传,从来也没有一家公司把机翼作为补偿的,这将是自杀行为。”

  “确实如此。”她说。最终她自己也还是不断回到同一个问题上来:埃格顿为什么要用机翼作为交易的补偿呢?为什么会有公司愿意用机翼作为补偿呢?这没有任何道理呀。

  罗杰斯扫了一眼拍纸本。“我想知道为什么工会认为机翼要送到外国去生产?”

  她耸耸肩膀。“你应该去问他们。”他在工会里有消息来源。当然就是布鲁厄,也许还有别的人。

  “我听说他们弄到了能证明这一点的文件。”

  凯西说:“他们给你看过了?”

  罗杰斯摇摇头,“没有。”

  “我想象不出来他们为什么不给你,如果他们手里真有的话。”

  罗杰斯笑了笑,又记下一笔。“迈阿密发生的转子爆炸案真让人遗憾。”

  “我所了解的都是从电视上看来的。”

  “你认为这会影响公众对N—22型飞机的看法吗?”他握着笔,随时打算把她说的话记下来。

  “我看不出为什么会这样。问题出在发动机上,不是飞机机身上。我猜他们将会发现那是个劣质压缩机盘片爆炸了。”

  “我不会怀疑这一点,”他说,“我和联邦航空局的唐·彼得森才谈过。他告诉我发生在旧金山国际机场的事件是六级压缩机圆盘片爆炸造成的,盘片上有脆性氮气小孔。”

  “非金属夹杂物?”她说。

  “对,”杰克说,“而且还有间断疲劳。”

  凯西点点头。发动机部件工作时的温度高达2500华氏度,远远高于大多数合金的熔点。这些合金一般在2200度就熔化成液体了。所以它们是用最先进的钛合金制成的。其中有些部件的制造本身就是一门艺术——扇叶是用一种特殊的金属“晶体生长”的方法制造出来的,具有异乎寻常的强度。但是,即使是在技术最熟练的工人手里,制造过程也是需要极为小心对付的。间断疲劳就是用于制造转子叶片的钛在微结构群块中凝集成丛这样一种状态,这就使得转子叶片极易疲劳并产生裂隙。

  “太平洋航班的事怎么样了?”罗杰斯说,“那是不是也是发动机的问题?”

  “太平洋航班的事是昨天发生的,杰克。我们刚开始调查。”

  “你在事故分析小组里代表质保部,对吧?”

  “对,是的。”

  “你对调查的进展满意吗?”

  “杰克,我对太平洋公司航班调查一事无可奉告。现在实在为时过早。”

  “对于开始做出推测来说不算太早,”罗杰斯说,“你知道这类事情是怎么进行的,凯西。没完没了的无聊扯淡。错误的情报事后很难澄清。我愿意现在就把消息搞得可靠些。你是不是已经排除了发动机的问题?”

  “杰克,”她说,“我无可奉告。”

  “那你就是没有排除发动机的问题?”

  “无可奉告,杰克。”

  他在本子上记下一条,然后头也不抬地问:“我想你们也在检查前缘缝翼。”

  “我们现在正在做全面检查,一项不漏,杰克。”她说。

  “根据—22型机过去出过前缘缝翼的问题……”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她说,“我们多年以前就解决了这个问题。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还为此写过一篇报道。”

  “可是这回你们两天之内就闹出两桩事件。你是不是担心乘飞机旅行的公众会开始认为N—22型飞机是很不安全的飞机?”

  她看得出他想把报道往哪个方向编。她不想评论,但他正在明白无误地告诉她,如果她不予置评的话,他就要这么写了。这是一种典型的新闻讹诈手段,当然是轻微的。

  “杰克,”她说,“现在世界上正在服役的N—22型飞机有三百架。这种机型有着了不起的安全记录。”事实上,在五年的服役期内,直到昨天为止,还从来没发生过与飞机本身有关联的人命事故。这是个令人自豪的事实,但她决定不提这一点,因为她看得出他会如此这般地编写他的新闻导语:昨天一架诺顿—22型飞机发生首例死亡事故……

  相反,她说:“公众能得到准确的信息,才能获得最佳的服务。而在此刻,我们还没有信息可以提供,推测是不负责任的。”

  这话起了作用。他把笔收起来,“好。你不想记录在案?”

  “当然。”她知道自己可以信任他,“不供公开发表。545号经历了极严重的俯仰振荡。我们认为飞机出现了海豚跳水式的振动。我们目前还不知道事故的原因。飞行数据记录仪工作异常。需要几天时间才能复原数据。我们现在正在尽可能加速工作。”

  “这会影响和中国谈的生意吗?”

  “我希望不会。”

  “驾驶员是华人,是吗?姓张?”

  “他是香港人,我不知道他的国籍。”

  “如果是飞行员操作失误的话,这会使事情变得很难堪吗?”

  “你知道这些调查是怎么回事,杰克。不管最后确定事故的起因是什么,它总会对某个个人很难堪的。我们管不了这个。我们只能是让事情该什么样就是什么样。”

  “当然,”他说,“顺便问问,和中国的那笔生意是不是敲定了?我不断听人讲还没敲定。”

  她耸耸肩膀,“我实在是不知道。”

  “马德跟你谈过这件事吗?”

  “没有和我个人谈过。”她说。她的回答是经过仔细斟酌的。她希望他不会刨根问底,他果然没接着问下去。

  “好的,凯西,”他说,“我先不谈这个了。不过你现在手头有什么消息,我今天需要有点什么报道报道。”

  “你怎么不去搞点廉滑航空公司的消息呢?”她说。这是只对自己人才说的贬损一家廉价航空公司的行话。“还没有人报道过这个呢。”

  “你在开玩笑吧?”罗杰斯说,“所有的人,连他们的兄弟都在报道那件事呢。”

  “是啊,但没有在报道真相,”她说,“超级廉价航空公司是个股市骗局。”

  “股市骗局?”

  “是的,”凯西说,“你买上几架老旧的、没经过好好保养过的飞机。这种飞机是那些名声好的航空公司当备份都不会用的。然后你把维修的任务分包出去以减少你的责任。然后你提供便宜机票,用现金购买新的航线。这是一种金字塔式的计划,在纸面上看是很了不起的。旅客量加大,收益上升,也讨了华尔街极大的欢心。你在维修方面省下那么大的开支,以至于你的收入像火箭似的往上蹿。你的股票价格一次一次地翻倍增长。等到尸体开始堆积起来的时候,这一点你也早就料到了,你已经从股票中发了大财,也雇得起最好的律师了。这就是撤消管制后带来的恶果,杰克。当账单送来时,没人付账。”

  “付钱的只是乘客。”

  “一点不错,”凯西说,“飞行安全一直是个信用体制。联邦航空局建立起来就是为了监督航空承运人,而不是直接对其进行管理。所以,如果取消管制,改变规则的话,我们就应该警告公众。不然的话,就必须三倍地增加联邦航空局的经费。非此即彼。”

  罗杰斯点点头。“《洛杉矶时报》的巴里·乔丹告诉我,他要从安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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