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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节

沧月 武之魂系列-第4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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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开始曝皮的双臂,躲到枯死胡杨林的树影下,把身子缩成一团。

  不会……不会就这样死在沙漠里吧?

  干裂的嘴唇已经没有了往日的丰艳,微微哆嗦着,湛黑色的眸子里泛出了亮光。然而雪白的贝齿猛然在枯萎玫瑰花样的下唇上留下一个惨白的印记,最终硬生生忍住了即将滑落的泪水。她如何……如何能成为半途上的枯骨?

  多少年来,那个声音一直在梦里唤着她的名字,那双湛蓝色的眼睛始终在某处渴盼地望着她她若不找到那个人,怎可以死在沙漠里!

  憔悴的女子拉过骆驼的笼头,温柔地抚摩着这只陪伴她的唯一的牲畜,忽然间眉头一皱一咬牙、唰地一刀刺入了骆驼的颈下。不等骆驼惊嘶逃开,舞姬死死抱住了骆驼的颈子,一口咬住伤处,用力地吞咽着涌出的鲜血,生怕浪费一滴。骆驼负痛而狂奔,将她拖出好远,然而终于腿一软,跪倒在胡杨林间,张大鼻翼喘着气,眼里滚落一串泪水。

  骆驼有着类似人的大眼睛和浓密的睫毛,温驯而良善,此刻却因为痛苦惊惶而湿润。动物水气弥漫的眼睛里,忽然升起了一张女子美艳憔悴的脸舞姬的双唇因为鲜血而染得艳丽无比,喝了大口血,她的精神也为之一振,然而松开手、看到骆驼流泪的眼睛,舞姬陡然间也落下了眼泪。

  泪水坠入砂土,迅即湮灭无踪。

  “很痛吧?对不起……”她喃喃对着骆驼说话,一边无措地抬起手、试图堵住那个喷血的伤口然而血还是继续涌出来,染红她双手和衣襟,热而湿。有经验的沙漠客在迫不得已取驼血解渴的时候、会注意下刀不伤到骆驼的血脉,而她那样经验不足的人,根本无法选准位置。这一刀,显然已经重伤了骆驼。

  手忙脚乱地堵着伤口,疲惫交加的舞姬满手是血,忽然间就抱着奄奄一息的骆驼失声哭了起来,感觉那样无边无际的荒凉和无助终将让自己埋葬。

  砂风呼啸过耳,宛如有无数死在沙漠中的幽灵嘶喊着。隐约间,仿佛有一丝什么声音夹杂在那些粗砺的风声里传来,丝丝缕缕的流淌,宛如清泉,忽远忽近。她在不知不觉间便朝着那个声音的方向踉跄而去,带着满襟的鲜血,喃喃:“高昌……高昌古城,到底在哪里呀?”

  “高昌古城么?”在心力交瘁的恍惚中,忽然间那一缕清泉般的声音停顿了,代之以有一个清朗的声音,重复了一遍她的话,然后回答,“不就在太阳落下去的地方?”

  一只清瘦的手抬起来,指给她看落日的方向

  沙漠蒸腾的热气里,扭头之间透过胡杨林枯死的树枝,梦幻般地,舞姬看到了夕阳余辉笼罩着一座闪着金光的古城那是在她梦中出现了几千次的情形:

  远处的天际,克孜尔塔格山在夕阳照射下焕发出火焰般跳跃的光,而山下不远处矗立着一座古城:高大城墙、马面、大殿、佛塔、僧房、可汗堡……历历在目,勾勒出一幅兴盛繁荣的景象,而城中却悄无人烟。

  一切都宛如梦中。那个十几年来一直不停重复着的梦。

  “支提窟,支提窟……”仿佛脱力般地,舞姬开启了染满血的双唇,梦呓般吐出了几个陌生的字眼,挣扎着向着天际头那座古城走去,没走几步就支持不住地跪倒在沙漠里,然而还是对着高昌古城伸出了伤痕累累的双臂。

  “那是蜃楼幻象真的高昌城还要走一天一夜。”旁边,那个声音继续道,波澜不惊,看着她那样虚脱无力竟没有丝毫援手的意思,只是发问,“你为什么要找高昌古城?一百多年前的战乱后,那里不是早就没有人烟了么?”

  “不,不……罗莱士…罗莱士在那里。”舞姬幽黑的眼神仿佛看不到底的古泉水,上面神光离合,不知道是梦是醒,只是喃喃,“罗莱士在那里!”

  “吱呀呀……”那个名字一出口,极远极远处、仿佛暗夜里某处有一扇门无声无息地开启了,黑暗陡然在转瞬压顶而来,淹没了她眼前夕阳下古城的幻影。

  “罗莱士?”将那个拗口的名字低声念过一遍,仿佛同样感受到了那种远处汹涌压迫过来德奇异的魔力,那个声音陡然一变,脱口惊呼,“你说罗莱士?你居然知道支提窟?你去过那儿?”

  不等她答话,那个人转过身来看着她,注视着舞姬风尘仆仆的脸,仿佛认出了什么,蓦然变色,脱口:“迦香!”

  这一声低呼似乎有着剑一般的锐利,割破舞姬的耳膜,让已经瘫倒在砂中的她悚然一惊:是谁?是谁居然认得她?在这个荒无人烟的大漠里,居然有人清清楚楚地叫出了她的名字!

  舞姬勉力抬头,终于看到了那个和自己说话的人青色的衣袂从千年胡杨树上流水般垂坠而下,逆着衣袂看上去,是一双修长的手,握着一支青色的洞箫。衣袖延上去,是平而宽的双肩,有一双眼睛亮如秋水,淡如水墨描绘的双眉斜飞入鬓。依稀间,居然有令人心悸的熟稔。

  大漠的落日下,那个吹箫的人是谁?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长时间困顿饥渴而产生了幻觉,在她抬起头沿着青色衣袂看到树上那个人时、忽然间眼前一切景象都变了:模糊中,枯死的胡杨树悄然绽放嫩芽、大漠涌出无数绿意,一切都变了仿佛一轴水墨长卷缓缓在她眼前展了开来……

  隐约间,眼前峰峦叠起、奇峰苍翠入云,重重叠叠看不到尽头,宛如仙境。

  这……这是哪里?这忽然间是到了哪里?难道…又是蜃楼幻境么?

  为什么……有这样熟悉的感觉?仿佛前世里隐隐看到过。

  忽然间,重峦叠嶂中的白云分开了,一袭青衣飘然而至,驾着一道雪亮的电光竟是一名青衣束发的仙人,坐在飞剑上从云中飞来,直到她面前。云雾和山岚忽然不再涌动,水墨画里的一切都凝定了,唯独那人清亮的眼神仿佛冷泉般垂下来,从云端看着她。

  “灵修!”猛然间,仿佛梦呓,她脱口唤出了一个陌生的名字。

  ―

  某处的暗夜里,黑沉沉的没有一丝一线的光,仿佛万年凝固不动的地狱最底层。墨色中,蓦然浮凸出无数双碧蓝色的眼睛,闪着狂喜的光芒。

  慢慢地,就像凝滞的空气被缓缓搅动,零落的话语声响起在黑夜里。那些话语的发声非常奇怪,舌头似乎僵直着,无法吐出清晰正确的语音。

  “该来了吧?我已经能感觉到了!”

  “一百年了,他们中土的一个轮回也不过那么些年吧。是该来了。”

  “快开门!快去把支提窟封印的暗门开了!”

  议论的声音刚开始是细细簌簌的,宛如地底下爬行动物的悄然滑动。但说到后来语声就渐渐急切起来,那些漂浮在暗夜的碧蓝色眼睛里放出了光芒,纷纷向着一个方向转过去。

  “等一下!”忽然间,一个女子的声音盖过了众人,让所有声音都停止了。

  “你们听,箫声!”暗夜里,那个女子示意大家安静地侧耳细听,“还有别人一起来了。小心为上,不要随便开支提窟的暗门。”

  “卡莲,那我们的‘救赎’怎么办?”暗夜里,有人不安地发问,“不等到罗莎蒙德的话”

  “不许提这个名字!”女子的声音忽然尖利起来,打断了对方。所有人噤若寒蝉。

  “让她自己来找吧如果找不到,她也不是我们所等的人。”许久,女子冷笑着回答,然而童稚的声音里却有让众人不敢再质问的威严,“大家不要争吵了,继续睡吧。”

  墨色的背景上,那些碧蓝色的眼睛相互对视了一番,纷纷安静下来,一一闭上。宛如蓝色的星星,一颗一颗从夜幕上消失。

  死一样的沉寂又重新笼罩了这个已经万年照不到阳光的地底。

  迦香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天穹在她头顶笼罩下来,漫天的星斗如同细碎的钻石嵌在黑色的天幕上,宛如一双双眼睛、远远近近地注视着她。

  她忽然打了个寒颤:多少年来、每次仰望星空,她都会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熟稔感觉仿佛记忆的极深极深之处,有什么同样的眼睛再远远凝望着她。

  “醒了?”大漠入夜浓重的寒气里,忽然听到耳边有人问。

  迦香一惊回首,跳跃的火舌便映照上了她的脸颊。胡杨林里居然升起了一堆火,枯枝噼噼剥剥地燃烧着。一只手随便伸过去,一攀便折断了头上横斜的胡杨枝,一段段地扔到火堆里。明艳的火光跳跃在青色的衣袂上,映染出奇异的颜色。

  长箫已经收在腰侧,那个青衣客坐在火堆边,神色专注地拨着火,漆黑如墨的长发宛如流水般一直垂到沙地上奇怪的是、在这样风沙里来去,这个人全身上下居然没有丝毫风尘仆仆的气息,就像坐在宫殿长廊下看着睡莲的贵公子。

  “你是谁?”迦香下意识地脱口问了一句。

  “我是灵修你不是一见面就叫出我的名字了么?”青衣客停下了拨着火的手,却没有转头看她,只是专注地看着跳跃不息的火焰,微微笑了起来,“迦香,我在去往高昌古城的这条丝绸古道上,已经等了你很久、很久了。”

  “灵修?”舞姬愣了一下,茫然地反问,“灵修是谁?”

  青衣客的手猛然震了一下,这才回头,定定看着她很久,那眼神不知道是震惊还是悲哀。果然忘了么?所有灵气都散去了,凡尘俗世中的迦香已经不再是以前的迦香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他甚至没有认出她来!他只看到一个憔悴褴褛的女子从垂死的骆驼底下挣扎出来,枯槁的脸上、唯独双唇因为鲜血而反常地红润,妖异而魅惑。

  火光映着他的脸,笔直的眉骨和鼻梁浮凸出英挺的线条,宛如优美的石雕。然而、那样冷硬的线条忽然间柔和起来了:“灵修就是我啊。真的忘了么?”青衣客转过了头,不再看她,径自将手中的一段枯枝投入火堆:“果然什么全忘了难怪一开始我都认不出你来。”

  “嗯?”舞姬迦香有些诧异地听着这个来客的古怪话,不明所以。

  这个人叫做灵修他说他在这里等了自己很多年?她本该见过这个人的么?

  “你要去高昌古城?”然而不等她发问,那个叫灵修的青衣男子微微点着头,询问。

  “是的,是的!”她来不及想别的,迫切地追问,“高昌古城怎么走?还远么?”

  “为什么还要去那里?……什么都忘了,却还记得要去那里?”灵修怔怔地抬起眼睛看着明灭不定的火,手里的枯枝噼噼剥剥地烧到了他的手指上,居然丝毫没有反应,眉间涌起看不见底的苦涩笑意,“是要去找罗莱士么?”

  “罗莱士……是的,罗莱士。”因为寒冷,舞姬凑到了火边,然而听到这个名字眼里陡然便是一阵恍惚,“我从生下来起就记得这个名字从小到大,都梦到同一个梦:我梦见…梦见一个人被关在一个漆黑不见光的地方,拼命拍着墙壁叫着四个字‘罗莎蒙德’。好厚的黄土和砖,就要窒息……不能死,也不能活!”

  喃喃的低语到了最后却变得分外凌厉,迦香陡然转过了脸,眼神里有什么雪亮的光一闪而过。唇上的鲜血已经凝固,发出暗紫色的黯淡光泽,灵修看在眼里,陡然一阵心惊。

  “我要找到他!我梦到过那个古堡,出生以来一直梦到。”舞姬拉紧了褴褛的衣襟,脖子上密密匝匝的项圈发出细碎的响声,然而眼睛却带着某种莫名的执迷,“这几年来我一个个边城的找,找那个梦里的古堡:酒泉、楼兰、龟兹、于阗、舒勒……但是,都没有看到梦里的那个地方。你一定觉得很可笑吧?认识我的姐妹都说我发了疯,为了一个梦、在那里上天入地的找。”

  灵修一直在安静地听着,眉间不知道是什么样的表情,此刻才开口,淡淡:“所有事,一定都有前缘。”

  “是的,是的。”听得那样的话,迦香连连点头,眼睛里流露出的却是由衷的赞同,“我想,一定是前世注定我也想过不理会那个梦,可却一夜一夜的失眠。我想,如果不把它找出来,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安心的!”

  “后来我从一卷破碎的羊皮纸,看到了一张古城的地图那上面画出的一切、居然和我梦里看到的地方一摸一样!”顿了顿,迦香的语气慢慢激动,漆黑的眼里弥漫起了执迷和狂喜,宛如朝圣者看到了前方的圣殿,“我才知道那是高昌城……一百一十年前已经毁于战火的高昌古城。我要去的,是那里!”

  “是那里?”茫然地,灵修重复了她最后的三个字,语声空洞得有如回音,“是那里。”

  “你知道在哪里,对不对?”舞姬喜悦地叫了起来,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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