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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

事关良心 作者:[美] 詹姆斯·布利什-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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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人们每年产卵一次,就产在那个产卵袋里,”切特克撒说,“每到这个时候,女人们就会离开自己的家,寻找合适的男人使卵受精。我现在保持独身,是因为迄今为止我还没有在女人的第一次选择中得到垂青;我将在她们的第二次选择中得到自己的机会,就在明天。”
  “我明白了,”路易斯·桑切斯小心地回答,“这种选择有什么依据呢?是根据感情,还是纯粹的理智?”
  “这两者从长远来说是一回事,”切特克撒说,“我们的祖先并没有给我们留下碰运气的习俗。我们之间的感情跟优生学知识并不冲突,也不可能冲突。因为我们的感情本身就倾向于接受选择性繁殖,愿意听从科学的指引。
  “在这个季节结束的时候,我们就会迎来回游日。到那一天是,所有的卵子都已经受精,准备孵化。在那一天──恐怕您是看不到了,因为按照你们的计划,你们的回程刚好比那天早了几天──我们所有人都会聚集到海边。男人们作好警戒,提防食肉动物的袭击,女人们则涉入水中,游入深海,把孩子们生在那里。”
  “生在海里?”路易斯·桑切斯一头雾水地问道。
  “对,生在海里。然后我们就回来,继续我们正常的生活,等待下一个交配季节的到来。”
  “可是──可是那些孩子怎么办?”
  “怎么了?他们可以自己照顾自己,只要他们能做到。当然死亡的也不在少数,特别是有很多会被我们那些贪吃的兄弟水蜥蜴吃掉。在这个季节里,对于这种水蜥蜴,我们能杀多少就杀多少。不过,等时候到了,大多数孩子还是会回来的。”
  “回来?切特克撒,我不明白。他们出生的时候为什么不会淹死?要是他们会回来的话,为什么我一个都没有见到呢?”
  “你见过的,”切特克撒说,“你还常常能听到他们的声音。难道你们繁殖后代不是这样──啊,我忘了,你们是哺乳动物;那肯定困难多了。你们必须把孩子养在家里,父母都认识自己的孩子,而孩子们也认识自己的父母。”
  “是的,”路易斯·桑切斯说,“我们都认识他们,他们也认识我们。”
  “这种情况在我们星球是不可能的,”切特克撒说,“跟我来,我带你看。”
  他站起身,走向前厅。路易斯·桑切斯跟在他身后,他脸上神色变幻,一直在努力猜测。
  切特克撒打开门。牧师眼前是一片动人心魄的美景。正是退潮的时候,东方的天空刚刚露出一点模糊的亮光,丛林中各种各样的鸣叫声还在高唱不绝。空中传来一阵嘶哑的啸声,一只有翼动物影子掠过城市,向着大海飘去。远处的海面上,一个模糊的影子──应该是锂西亚上特有的飞乌贼──冲出水面,在浪尖上滑翔几乎六十码,然后再次冲入水中。水边昏暗的泥滩上传来一声嘶哑的号叫。

  “在那儿,”切特克撒轻轻地说,“你听到了吗?”
  那只在泥滩上搁浅的生物,或者是另外一只──这点说不清楚──又在不屈地号叫了。
  “刚开始的时候,他们的确很辛苦,”切特克撒说,“不过他们最艰苦的日子其实已经过去了。他们已经上岸。”
  “切特克撒,”路易斯·桑切斯说,“你们的孩子──那些肺鱼?”
  “是的,切特克撒说,“那就是我们的孩子。”



第五章

  安格朗斯基打开门的时候,路易斯·桑切斯终于抵挡不住肺鱼那声声不停的号叫,晕厥在地。其实在切特克撒家后来的几个小时里,对克利弗病情的担心以及发现他撒谎的事都让牧师忧心忡忡。回家的路上,天已经蒙蒙亮,还飘着一点小雨。牧师心中对克利弗的内疚之情也越来越重。当自己为了满足好奇心而玩忽职守的时候,安格朗斯基和米歇里斯已经连夜赶回来了。发现这一点时的震惊自然也对他打击不小。

  不过最主要的因素还是那些锂西亚的孩子。在他回家的路上,肺鱼的号叫始终在他耳边萦绕不绝,一声声冲击着他的灵魂。
  他只昏过去了一小会儿。当他恢复意识的时候,发现安格朗斯基和米歇里斯已经把他搬到实验室的一张工作台上,正在费劲地脱下他的雨衣,轻手轻脚,生怕把他摔下来或者弄醒──一项难度很大的工程,相当于在不脱掉一个人外套的前提下,脱下他的背心。牧师疲倦地伸展手臂,把胳膊从雨衣袖子里褪出来,看着米歇里斯说:

  “早上好,迈克。请原谅我这么狼狈。”
  “别犯傻了,”米歇里斯平静地说,“你现在不需要说话。我今晚一直在焦头烂额地摆弄克利弗,他刚刚安静下来。别让我再来一次,求你了,雷蒙。”
  “我不会的,我没生病:我只是累了,也有点过度紧张。”
  “克利弗怎么了?”安格朗斯基插话。米歇里斯好像要赶他走。
  “不,没事,迈克。他该问的。我没事,我可以向你保证。至于保罗,今天下午他被一棵菠萝扎到了,有点葡糖苷中毒。噢,已经是昨天下午了。你们来的时候他怎么样?”
  “他看上去病得很重,”米歇里斯说,“当时你又不在,我们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给他吃了两片你留下来的药。”
  “真的?”路易斯·桑切斯马上把腿放下来,翻身站起,“你说得不错,你们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啊。现在你们使他药物过量了。我得去看看他──”
  “坐下,雷蒙,”米歇里斯柔和地说,不过语气坚定,不容抗辩。牧师看上去也不反对遵从这个大个子好意的劝阻,又坐了下来,靠在椅背上,靴子从脚上滑落。
  “迈克,谁才是这里的神父呢?”他疲倦地问,“我想信你处理得不错。他现在看上去没什么危险吧?”
  “他看上去病得很厉害。不过这个大半个晚上,他一直有力气挣扎,想使自己清醒过来。他刚刚睡过去不一会儿。”
  “好的,就让他睡吧。不过明天我们得给他作静脉注射了。在这里的大气条件下,无论谁服用了过量的水杨酸酯,都会很难受,”他叹了口气,“我要跟他睡一间屋,有什么情况的话,我会照顾他的。我们现在可以讨论其它问题了吗?”
  “只要眼下没什么麻烦了,讨论什么都行。”
  “噢,”路易斯·桑切斯说,“恐怕我们还有个大麻烦。”
  “我早就知道!”安格朗斯基说,“我早他妈想到了。我告诉过你,迈克,不是吗?”
  “紧急吗?”
  “不,迈克。对我们没什么危险,这点我敢肯定。我们可以先睡一觉,也误不了什么事。你们两个看起来也都累坏了,跟我差不多。”
  “我们的确很累。”米歇里斯承认。
  “可你们为什么不跟我们联系?”安格朗斯基委屈地嚷到,“我们一直没你们的消息,都快吓死了,神父。要是这儿真的出了什么事,你应该──”
  “没有什么迫在眉睫的危险,”路易斯·桑切斯耐心地重复,“至于为什么我们一直没有发出任何消息,我跟你一样迷惑。一直到昨天晚上为止,我还以为我们之间保持着正常的联系。这是保罗的工作,而他看上去一直干得很正常。直到昨晚他病了,我才发现他其实从来没有发出过一条消息。”
  “那么现在我们只能等他醒过来了,”米歇里斯说,“以上帝的名义,我们去把吊床挂上吧。架着那个脆弱的小鸟,沿着那条烟雾弥漫的海岸线一直飞二百五十英里,真不是人干的活儿;我得上床睡觉了……不过,雷蒙──”
  “嗯,迈克?”
  “老实说,我的感觉跟安格朗斯基一样不好,明天我们得把事情弄清楚,评估工作也该告一段落了。留给我们做决定的时间大概只有一天左右。到时候飞船就会来,带我们离开锂西亚,到那时候为止,我们必须掌握应该掌握的一切,并作出决定回去以后该如何向地球汇报。”
  路易斯·桑切斯说:“你上一句说得对──以上帝的名义。”
  第一个醒过来的仍是秘鲁牧师兼生物学家,他的身体疲劳程度远远比不上那三个人。此时已是黄昏,窗外笼罩着傍晚的薄雾,他翻身下了吊床,蹑手蹑脚地走到克利弗身边。
  物理学家还在昏睡之中。他脸色灰白,看上去有点脏兮兮的,皱纹显得比平时多了。药物过量对他身体的影响正在渐渐得到矫正。很幸运,他的脉搏和呼吸现在都接近了正常水平。
  路易斯·桑切斯悄悄地走进了实验室,配好了果糖静脉滴注液。他还拿蛋粉做了一些蛋奶酥,装在一个带盖的融锅里,搁到炉子底部烘焙;这是给大家做的。
  回到卧室,牧师装好吊瓶。针头插入手肘内侧静脉时,克利弗一动不动。路易斯·桑切斯把输液管整理好,检查了一下吊瓶滴注的情况,然后返回实验室。
  他坐在显微镜前的凳子上,感觉自己悬在半空,不知道何去何从。窗外渐渐暗了下来,又一个夜晚降临了。他感到身上还有一种说不出的疲惫,但是已经比睡觉前好多了,至少不再需要不停地给自己大气,支撑自己不要倒下了。炉子里的蛋奶酥咝咝作响,不一会儿,一阵甜香飘来,他猜蛋奶酥的顶部一定已经烤成褐色,已经能想像到它的美味了。

  外面突然下起一场暴雨,不过马上就停了。锂西亚短暂而酷热的夏季就要来临了。相比而言,这里的动机漫长而温和,在这个纬度上,温度从来不会低于20℃。即使在两极,冬季的最低温度也远高于0℃,平均可达15℃。
  “我闻到的是早饭吗,雷蒙?”
  “是的,迈克,就在炉子里,就快熟了。”
  “好吧。”
  米歇里斯走开了。路易斯·桑切斯看到工作台后面放着那本蓝黑色烫金字封面的书,他从地球过来一直都带着它。几乎是下意识的,他拿起书,至少可以往脑子里装点别的事,跟他自身不息息相关的事,缓冲一下他疲惫的大脑。
  他上次读到安妮塔那段,她“将要屈服于霍努菲卢斯的淫威之下,以此向野蛮的苏拉和那十二个惟利是图的苏利文尼雇佣兵让步,同时(听从吉尔波特的建议)从马格拉维斯手中挽救费莉西亚的贞洁”──等等,费莉西亚怎么还可能是处女呢?哦,“……在吉利亚死后被迈克尔强占的时候……”这就说明白了,在这以前,费莉西亚只是不忠。“……但是她害怕,要是允许他享受作为丈夫的权利,她可能会在杰里米亚斯和尤格纽斯之间引发触犯道德的行为。迈克尔从前曾经引诱过安妮塔,现在已经向让步,豁免了她。”──对了,就是这个意思,迈克尔也在算计尤格纽斯。“安妮塔困惑不安,但是迈克尔威胁说明天会把她的事全部公诸于众,哪怕她使用会使判决无效的欺诈手段也罢。”

  对,就是这样。这本小说的内在涵义开始渐渐浮现出来;可以看出,作者完全清楚自己在写什么,每一步都成竹在胸。但是,路易斯·桑切斯仔细想想,又觉得自己并不愿意了解这些隐藏在传统拉丁化名下的虚构家庭,也不愿意倾听他们任何一个的忏悔。
  对了,一切其实都合情合理,只要你阅读此书时丝毫不怀义愤或同情,无论是对书中的人物──他们毕竟都是虚构的角色──还是对作者,他肯定是英语小说历史上,或许也是世界小说史上最倾情投入的作者。其实,人们至今都觉得他是罪恶之蛇最卑微的受害者,对他心怀同情。如果你在读书的时候被书中的情绪感染,即使在看那些自从1920年本书出版以来就不断堆积的晦涩艰深的注释的时候,你也会感到郁愤难平,难以自拔。

  “神父,饭熟了吗?”
  “闻起来差不多了,安格朗斯基。要吃的话自己去拿,好吗?”
  “谢谢了。你能把克利弗──”
  “不行,他正在打吊瓶。”
  “好吧。”
  刚才他好像以及功能最终理解了书中的涵义,但现在看起来又像是幻觉。不过无所谓了,他现在已经准备解决那个终极问题,那个已经困扰了教会和全体教徒许多年的难题。他仔细地重读了一遍。那个问题说:
  “他还有没有权势而她又准备屈服吗?”
  他突然感到心中一震。他第一次发现着原来是两个问题,只不过中间声略了一个逗号。所以回答也应该是两个。霍努菲卢斯到底还有权势吗?当然,他当然有。因为在这个团体中,唯一一个从一开始就有最高豁免权的迈克尔,已经对他完全让步了。所以不管他到底是恶贯满盈或者只是受人诽谤,霍努菲卢斯手里的权利一直都没有动摇。
  而她应不应该屈服呢?不,当然不应该。迈克已经丧失了处置她的权力,既不能把她逐出教门,也不能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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