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关良心 作者:[美] 詹姆斯·布利什-第2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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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易斯也不明白,他费了好大劲才克服了心中的惊异开口发问。“难道这些就是信息树发出的信号吗?”他说,心中充满了狐疑。
“我希望是,”伯爵面无表情地回答,“这些天来,我一直在全心全意地安装各种屏蔽器,希望能屏蔽掉所有的杂波。”
在耶稣会士心中,数学家的形象都市高大起来,简直到了必须仰视的程度。要知道,就是眼前这些杂乱的配线、小巧的黑色管件、红色或褐色的鞭炮似的小玩意儿、闪闪发光的可变电容阵列、庞大沉重的线圈以及微光闪烁的各式仪表,合在一起便能穿透五十光年的时空,监听到寇里迪什茨法脚下水晶崖床发出脉冲电波……
“你能再调一下吗?”他最终说道,“我想这些信号一定处于闭合模式──锂西亚人就是用这种信号给他们的飞机和船舶做导航定位栅格。一定还有别的话报频率──”
他突然想到,其实不可能有什么“话报频率”。没有人直接对着信息树说话──有什么话,他们只能跟站在通讯大厅中间的那个锂西亚人说。可是那个锂西亚人又怎样把这些信息转换成无线电波呢?这点从来没人告诉他。
房间里蓦地响起一个声音。
“──有人强力接入我们的系统,”扬声器里传来清晰冰冷的锂西亚语,“你们是谁,能听到吗?我不知道你们的载波来自何方。好像是从树的内部传来,但这不可能。你们能听懂吗?”
伯爵悄悄地把一个话筒递到路易斯的手中。他发现自己浑身颤抖。
“我们能听懂,”他用锂西亚语回答,声音颤抖着,“我们在地球上。你能听到我吗?”
“听得到,”那个声音马上回答,“我们明白你的意思,但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不过我们能听出来,你对我们的语言掌握并不精确。你想干什么?”
“我想跟金属专家切特克撒说话。”路易斯说,“我是路易斯·桑切斯,我曾在寇里迪什茨法待过。”
“我们会去叫他。”那个遥远而冰冷的声音回答道。扬声器里传来一阵短暂的嘈杂声,随即那个声音有响了起来,“前提是他愿意和你通话。”
“告诉他,”路易斯·桑切斯说,“他的儿子伊格特沃奇也想跟他说话。”
“啊,”那个声音顿了一下,“这样的话他肯定回来。不过在这个频道上你们不能说太久。为了接收你们那个方向的信号,我得神智已经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损害。过一会儿,我们会发出调试好的音频信号,你们能收到吗?”
旁边的米歇里斯把这句话小声地翻译给伯爵,伯爵信心十足地点点头,指指那边的扬声器。
“我们接收得到,”路易斯说,“但你们又是怎么发送的呢?”
“这个我无法跟你解释,”那个冷静的声音回答道,“我不能再跟你说话了,我已经快承受不住了。”
声音戛然而止,然后是久久的寂静。路易斯·桑切斯用手背擦去额头上的汗水。
“是心灵感应?”米歇里斯在他身后嘟囔着说,“肯定不是,绝对是某种电磁波之类的东西。可究竟是哪种电磁波呢?唉,我们对那棵树的了解实在太不够了。”
伯爵悲哀地点点头。他那鹰一样锐利的目光始终盯着那边的仪表,不过从他的表情可以看出来,他并没有找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路易斯·桑切斯,”扬声器又响了。路易斯一下警觉起来。
是切特克撒的声音,清晰有力。
路易斯向阴影处招了招手,伊格特沃奇走了出来。他走得不紧不慢。单从步态上就能看出他心中的傲慢与不屑。
“我是路易斯·桑切斯,切特克撒,”路易斯说,“我正在地球上和你通话──用的是我们一个科学家刚刚发明的通讯系统,还处在实验阶段。我需要你的帮助。”
“只要我能帮上忙,做什么都可以。”切特克撒说,“我很遗憾你没有随着另一个地球人回到锂西亚。比较而言,我们更希望看到你。他和他的朋友们已经把寇里迪什茨法附近一块最好的丛林夷为平地,还在我们这个城市里建起了丑陋的建筑。”
“我也很遗憾。”路易斯·桑切斯说。这话完全不足以表达他的心情,不过他不可能给切特克撒详细解释当前的状况──不可能,也不合法。“我仍然希望将来有一天能回到锂西亚。不过现在我想说说你儿子的事。”
那边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扬声器里只有一些轻微而杂乱的噪声,不知道是什么含义。可以肯定,锂西亚的音频通讯系统里掺杂了一些信息树内部或者外部的噪声。不过总的来说,语音通讯的清晰度非常完美;很难想像那棵树是在五十光年以外。
“伊格特沃奇已经是大人了,”切特克撒说,“他已经见识了你们世界中的无数奇迹。他现在在你身边吗?”
“是的,”路易斯·桑切斯说,他又开始冒汗了,“但是,切特克撒,他现在不会说你们的语言。我会为你们翻译的。”
“听起来很奇怪,”切特克撒说,“不过我还是想听听他的声音。问问他什么时候回家;他一定有很多话想和我们说。”
路易斯把问题翻译给伊格特沃奇听。
“我没有家。”伊格特沃奇冷淡地说。
“我不能这么告诉他,伊格特沃奇。看在上帝的份上,说些聪明点的话。毕竟是他把你带到这个世界上来的,你自己也知道。”
“以后我会回锂西亚的,”伊格特沃奇说,眼睛忽闪忽闪的,“不过现在我不急。在地球上我还有很多事要做。”
“我听到了。”切特克撒说,“他嗓音很高;他应该没有长到遗传基因中限定的高度,要不他就是病了。他刚才说什么?”
此时的翻译显然不能自由发挥;路易斯·桑切斯把原话的意思逐字逐句表达出来,英语和锂西亚语,一字对一字。
“啊,”切特克撒说,“原来他手头还有事。很好啊,也全靠地球人对他的照顾。他不必急着回来。问问他在干什么事?”
“煽动暴乱。”伊格特沃奇笑着说,嘴巴比平时咧得更开了。路易斯这次没办法直译了:因为在锂西亚文化中没有这样的概念。他用了三个复杂的长句,才把伊格特沃奇想要表达的含义和感情表达出来。
“那他一定是病了,”切特克撒说,“你该告诉我的,路易斯·桑切斯。你最好把他送回来。你们不知道怎么处理这种事。”
“他没病,他也不会回去,”路易斯·桑切斯小心地说,“他现在是地球公民,不可能被驱逐。这就是我呼唤你的原因。切特克撒,他现在给我们造成了很大麻烦,他正在毁坏我们的社会。我希望你能跟他讲清道理;我们已经束手无策。”
扬声器的背景噪声中又传来了那种不规则的杂音,如同金属摩擦,刺耳又混乱;然后马上消失不见。
“这件事并不像你们想像的那么简单,”切特克撒说,“你们没有认识到他的病症。我自己也认识不深,我不是医生。你们必须马上把他送回来。我想我当初把他交给你们是个错误的决定。你告诉他,我以全民公法的名义,命令他回来。”
“我从来没听说过什么全民公法。”伊格特沃奇听到译文后直截了当地说,“我怀疑到底有没有这种东西。我做事有我自己的原则。告诉他,从他的话里,我觉得锂西亚不是什么好地方,要是他还固执己见,那么我准备作出决定,这辈子永远也不去那个鬼地方。”
“该死!伊格特沃奇──”米歇里斯暴跳如雷。
“安静,迈克,有我就够了。伊格特沃奇,到目前为止,你一直都跟我们很合作;至少你自愿跟我们到这儿来。难道你做这一切都只是为了好玩?难道你觉得蔑视和侮辱你父亲很好玩吗?切特克撒比你聪明得多;为什么你非得这么孩子气?你就不能好好听他说话吗?”
“因为我不愿意,”伊格特沃奇说,“还有你,我亲爱的养父,你再怎么说都不管用。如果可能的话,我不愿意作为一个锂西亚人出生在该死的地球上──不过事实无法改变,而我现在已经独立自主,完全可以自由作出判断和决定。只要我高兴,我爱干什么都行,不必向任何人解释我的理由和动机。”
“那你为什么还要来?”
“没有为什么,我就是来了。我想听听我父亲的声音。现在已经听到了。我听不懂他的话,不过就你的翻译而言,也不是什么好话。其实也无所谓,反正我不在乎。替我向他道别吧──我再也不会跟他通话了。”
“他说什么?”切特克撒在那边问道。
“他说他不承认全民公法,也不会回家,”路易斯·桑切斯对着话筒说。他手心里满是汗水,话筒在手里滑溜溜的,几乎把持不住,“他还向你道别。”
“那么,再见吧,”切特克撒说,“还有路易斯·桑切斯,我也向你告别了。我犯了一个大错,现在心里充满愧疚。不过已经迟了。我不会再跟你通话了,不管你们这种新设备多奇妙,不用再开了。”
与此同事,一直萦绕在他话音左右的奇怪的金属噪音突然大了起来,变得尖利刺耳,持续了将近一分钟。路易斯·桑切斯一直等着,直到杂音减弱。
“为什么,切特克撒,”他焦急地说,“我们大家都有责任。我还是你的朋友啊,我对你仍然满怀祝福。”
“我也仍然是你的朋友,也希望你过得好,”又传来切特克撒的声音,“不过我们不可能再通话了。你刚才听到电锯的声音了吗?”
原来那是电锯的声音!
“是的,是的,我听到了。”
“就是这个原因,”切特克撒说,“你们的朋友正在锯倒信息树。”
米歇里斯的公寓里充满悲哀的气氛。随着伊格特沃奇下一次节目播出日期的临近,他们越来越发现自己对联合国的预测是正确的,官方对伊格特沃奇的确束手无策。伊格特沃奇并没有公然表现出得意洋洋的情绪,只在几份报纸刊载的访谈中表露出一些苗头。根据他的话,大家可以隐约猜到他在筹划着某个宏大的计划,在下一次节目中就要付诸实施。
路易斯·桑切斯打心眼里不想看那个节目;但是他无法逃避,必须面对现实。他必须随时保持警惕,随时关注时局的新变化。他以前所学的所有知识现在都毫无用处,但是他心里始终还抱有一丝微薄的希望,事情或许还有点转机。
与此同时,克利弗和他的队伍也越来越让路易斯头疼。不管怎么看,那些人都是人类,都有自己的灵魂。要是路易斯·桑切斯迫不得已采取哈德良七世所命令的驱魔措施──那个措施肯定管用──消失在宇宙中的就不仅仅是一点幻觉了。如果锂西亚被定性为恶魔制造的幻觉,那么现在在那里的几百个人类成员就毫无意义,他们将被彻底放弃。他不相信上帝会宽恕参与克利弗计划的人,但他同是也坚信不疑,绝对不该有自己向他们下达末日判决。如果他们至死不悔当然另当别论。路易斯知道自己已经身负诅咒──但至少不是因为杀人。
唐璜曾经说过,想让他得到救赎,除非手里的朝圣手杖开花。让路易斯·桑切斯去杀人,恐怕比这还难。
但是教皇已经下达了圣谕,他说这是路易斯·桑切斯自我拯救的最后机会,也是整个世界的最后机会。从教皇的话里可以听出,他也赞同路易斯·桑切斯的观点:世界正处于世界末日善恶决战的边缘──而只有路易斯·桑切斯能力挽狂澜。他们的分歧只在于教义条文,而在这个问题上,教皇绝对不可能犯错……
但是还有另一种可能。如果撒旦不能创世的理论是错的,那么教皇至上论也就有可能站不住脚。退一万步讲,教皇至上论毕竟不是多么古老的教义,在它创立之前,教皇这一职位早已经过了无数个世代的传承接续。
全是异端念头。路易斯·桑切斯的大脑又变得一片混乱。他无法理清任何一道思绪;各个念头缠绕反复,牵一发而动全身,无从思考。
神哪,救救我吧;把我从怀疑的泥潭中解救出来吧。可是祈祷毫无作用。好像天父背转身去,听不到他最虔诚的子民的呼唤。
有人敲门。“能过来吗,雷蒙?”门外传来米歇里斯疲惫的声音,“他的节目马上就要开始了。”
“知道了,迈克。”
他们在保罗·克勒的画前坐下来,垂头丧气,等待着──什么?只能是全面开战的宣言。至于宣言的形式,其实是无所谓的。
“晚上好,”伊格特沃奇在屏幕上说,“今晚我不会再播什么新闻了。不过我们还有更好的事要做,让我们一起来制造新闻吧。这个时刻已经到来,一切都简单明了。我们这些不幸的人,平时只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