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花·烟雨·江南-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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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四道:“你……你从没有欠过我。’
小雷咬着牙,道:“欠。”
龙四看着他痛苦之色,只有长叹道:“就算欠,现在也已还清
小雷道:“还清了就好。”
龙四道:“我们还是不是朋友?”
小雷道:“不是。”
龙四面上也露出痛苦之色,道:“我…。”
小雷忽又打断了他的话,道:“莫忘了你是龙四,我是龙五。”
龙四看着他,热泪终于夺眶而出,忽然仰天大笑,道:“对,我们不是朋友,是兄弟,
好兄弟 “好兄弟 —”
小雷充满痛苦的脸上也露出一丝笑容,喃喃道:“我从来没有兄弟,现在有了……”
他的人忽然倒下,倒在龙四肩上。欧阳急看着他们,镖师和趟子手也在看着他们,每个
人眼睛里都是潮湿的,也不知是雨水7还是热泪7
地上的血已谈了脸上的泪印未干。他们的友情,是从血泪中得来的 你是否也见过这样
的朋友?这样的朋友,世上又有几个7
三
剑已拔出,已拔出了三天。小雷却仍在昏迷中。他的泪已流尽,血也已流尽。
他已做了他应该做的事,还了他应该还的债。他是不是已不想再活下去?
三天,整整三天,他的灵魂和肉体都像是在被火焰熬着,不停地在昏迷中狂吼,呓语;
不停地在呼唤着两个人的名字/纤纤,我对不起你.无论你怎么样对我,我都不会轻伤。”
“龙四,我也欠你的,也永远还不清。”
这些话,他一直在断断续续、反反复复地说着,也不知说了多少遍龙四也不知听了多少
遍。
他一直守候在床前,每听一次,他热泪总是忍不住要夺眶而出。 、
他脸上的皱纹更深、更多.眼睛已渐渐陷了下去,银丝般的白发也已稀落。三天整整三
天,他没合过眼睛”
欧阳急静静地坐在床边,他来劝龙四回屋歇 歇,已不知劝过多少次。
现在他已不再劝了,因为他已明白,世上是绝没有任何力量能将龙四从这张床旁边拉走
的。
你就算砍断他的腿,将他抬走,他爬也要爬回这里来。
欧阳急看着他们,心里也不知是感动?是难受?还是欢喜?
看到他终生敬佩的人能交到这么样一个朋友,。一个已倒了下去,命若游丝,另一个又
能支持到几时T 它 —
刚安安静静睡了一下子的小雷,忽然又在挣扎翻滚,就像是在跟一个看不见的恶魔搏斗
.苍白的脸己被高热烧得通红满头冷汗如面6纤纤……纤纤……还有我的孩子,你们在哪里7
在哪里7……’他像是要搀扎着跳起来,冲出去。
龙四咬着牙,接住了他,用尽乎生力气;才能按住他。
小雷突然张开眼睛,眼睛里布满血雨斑的红丝,狂吼道:“放开我,我要去找他们。.
。”
龙四咬着牙,道:“你先躺下去,我...我替你去把他们找来,一定能找回来。”
小雷瞪着他,道:“你是谁?”
龙四道:“我是龙四,你是龙五,你难道已忘记了吗?”
小雷又瞪了他很久,好像终于认出了他,喃喃道:“不错,你是龙四……我是龙五’…
。我欠你的,还也还不清。”
他眼险渐渐合起,似又昏昏迷迷地睡着,龙四仰面长叹,倒突椅子上,又已泪痕满面。
欧阳急忍不住长长的叹息了一声,黯然道:“你说的不错,他心里的确有很多说不出的
苦衷,我只伯‘…只怕…。”
龙四握紧双手道:“只怕什么?”
欧阳急道:“他自己若已不愿活下去,就没有人能救得了他
龙四突然大吼,道:“他一定会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他不能死。。。”
欧阳急黯然道:“你无论为他做了什么事,他连谢都不谢就走,但等你有了危险,你逼
着他走,他反而不走了—这样的朋友世上的确已不多,的确不能死,只不过.…””
龙四道 “只不过您么样?”
欧阳急道:“只不过他气血已衰,力已枯竭,能够救他的,恐怕只有一个人了。”
龙四道:“谁?”
欧阳急道:“纤纤。”
龙四 把抓起他的手,道:“你……你知道她是谁?你能找得到她?”
欧阳急叹息着摇了摇头。
龙四放开手,脸色更阴郁,黯然道:“若是找不到纤纤,难道他就……”声音忽然停顿
,紧紧闭上了嘴,但嘴角还是有一丝丝血沁了出来。
欧阳急骇然道:“你……”
龙四探手打断了他的话,指了指床上的小雷,摇了摇头。
就在这时 突听 人冷冷道:“纤纤也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名医,就算找不到她,也一
样有人能治好这姓雷的。”
龙四还没有看到说话的人已忍不住脱口问道:“谁?”
这人道:“我。”
这里是个客栈的跨院,房门本来是虚掩着的。
现在门已开了,一个人站在门口,长裙曳地,白衣如雪,脸上还蒙着层轻纱,竟是今风
华绝代潇洒出坐的少女。
她究竟是人间的绝色?还是天上的仙女?龙四看着她,慢慢地站了起来。
欧阳急抢着问道:“你是什么人?”
丁残艳淡淡道:“一个想来救人的人。”
欧阳急道:“你真能治得好他T”
丁残艳道:“否则我又何必来T”
龙四喜动颜色,道:“姑娘若是真能治好他的伤,龙四”。。”
丁残艳道:“你要怎么样7是不是也送我壹万两银子?”
她冷冷接着道:“救人一条命,和杀人一条命的代价,在你看来是不是差不多?”
龙四脸色变了变,苦笑通“只要姑娘能治好他,龙四纵然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
丁残艳道’真的?”
龙四道:“丝毫不假。”
丁残艳淡淡地道:“看来你龙四倒真不愧是他的好朋友,只可惜你那区区一点家财,我
还未看在眼里。”
龙四道:“姑娘要什么?要龙四一条命?”
了残艳冷笑道:“你 条命又能值得了几文?”
欧阳急额上青筋又暴起,道:“姑娘要的是什么?”
龙四道:“姑娘请吩咐。”
丁残艳道/将这姓雷的交给我带走,我怎么治他,你不许过问。”
龙四变色道:“你 一。你要将他带到什么地方去?”
丁残艳道:“那也是我的事。”
龙四后退了几步,倒在椅子上,脸色更暗淡了。
丁残艳冷冷地看着他,道:“你答应也好,不答应也好,跟我都没什么关系,只不过我
告诉你,这姓雷的气血将枯,已是命若游丝,你能找得到的名医大夫,绝没有一个人能治得
好他。”
龙四配吟着,道:“姑娘贵姓?”
丁残艳道 “丁。”
龙四逼“大名?”
丁残艳冷笑道:“反正我不叫纤纤。”
龙四始起头,凝视着她,缓缓道:“丁姑娘对我这兄弟的事,好像知道得不少。”
丁残艳道:“你的事我也知道得不少。”
龙四勉强笑了笑,又问道:“姑娘是不是认得他?”
丁残艳道:“我也认得你,你叫龙刚。”
龙四跟随中忽然发出逼人的光,沉声道:“始娘是不是跟他有些……有些过节?”
丁残艳也瞪起眼,道:“你难道以为我跟他有仇?所以想将他骗走,好收拾他?”
龙四道:“我……”
丁残艳冷笑道:“我若想收拾他,随时随地都可以动手,用不着将他带走,何况,他的
人本就快死了,也用不着我再动手。”
龙四回过头,看着又陷入昏迷的小雷,突然咳嗽起来。
了残袍道:“我只问你.你答不答应?若不答应,我立刻就
龙四长长叹了口气,道:“姑娘请便吧。”
丁残艳脸色似也变了变,道:“你要我走?你宁可看着他在这里等死T”
龙四沉着脸,缓缓道:“姑娘与我素昧平生,他却是我的兄弟,我怎么能将他交给一个
陌生人?”
丁残艳冷笑道:“好,那么你就最好赶快替他准备后事”她果然再也不说一句话,扭头
就走。
龙四紧握着双拳,等她走出了六七步,突然大声道:“姑娘请
丁残艳道:“我没功夫等你。”她嘴里虽这么说,脚步却已停
龙四道:“妨娘一定要将他带走,才肯救他?”
丁残艳也不回头,道:“我刚才已说得很清楚。”
龙四看着她的背影,忽然向欧阳急打了个眼色,两人并肩作战三十年,心意已相通,突
然同时冲了出去。欧阳急五指如鹰爪,闪电般抓向她的左肩。龙四出手如电,急点她后背“
神堂”、“天宗”、“魂门”三处大穴。谁知她背后仿拂出生了双眼睛,长袖一拂,凌空翻
身j竞从他 们头顶上倒掠了过去,轻飘飘地落在小雷床头。
龙四一着失手,霍然转身,冲进来,丁残艳的手已搭上了小雷咽喉上的“天突”穴,冷
拎道:“我现在若要收拾他,是不是很容易?”
龙四看着她的这只纤纤玉手,脸上已无人色.哪里还能说得出话来。
丁残艳冷笑道:“就凭你们两个人,若想将我制住,逼着我来治他,只伯是在做梦。”
她说完,向门口掠去。
龙四脸上 阵育一阵白,突然大声道:6姑娘请等一等。”
这沈丁残艳却连睬都不睬他。
龙四也转身冲出了门,道:“始娘请回来,我让姑娘将他带走就是。”
丁残艳这才回过身,冷冷一笑,道:“你早就该答应的。”
容栈门外,停着辆很华贵助马车。一个梳着条长辨的小姑娘为他打开了车门。
龙四亲手将小雷抱入车厢,只觉得小雷火烫的身子突然已变得冰冷。
他轻轻地放下这冰冷的身子,却还紧握着一双冰冷的手,久久不能放开。
丁残艳道:“你还是不放心我带他走?”
龙四长长叹息,终于放下手,转过身.道:“姑娘……丁姑娘…。”
丁残艳道:“有什么话快说。’ 龙四惨然道:“我这兄弟就…。就全交托给始娘你了
。”
了残艳看着他脸上的凄惨之色,藏在超纱里的一双眼睛,似乎也已有些潮湿,咬着瞒唇
道:“你放心,我不会亏待他的,只要他的伤一好,你们还可相见。”
龙四道:“多谢姑娘……”
他声音都已哽咽,长长吐了口气,才接着道:“寒舍在京城里铁狮子胡同,但望姑娘能
转告我这兄弟,叫他——。’
丁残艳道:“我会叫他去找你。”
龙四通“我还有样东西,也想请姑娘等他伤势痊愈后,转交给他。”
丁残艳道:“什么东西?”
龙四一挥手,就有人牵着匹黑里发光、神骏非见的乌骏马过
了残艳也忍不住脱口赞道:“好马。。
龙四勉强笑了笑,道:“只有我兄弟这样的英维,才能配得上这样的好马。”
丁残艳声音也柔和了起来,道:“你送他这匹马,是不是叫他好骑着快去找你?”
龙四道:“他比我更需要这匹马因为他还要去找……”
他语声突然停顿,因为他己隐约感觉到,这位丁姑嫂仿佛很不喜欢听到别人说起“纤纤
”这名字。
了残拖随声音果然又冷淡了下来,冷冷道:“我替他治伤是为了我自己高兴,只要他的
伤一 好,随便去找谁都没关系。”
龙四慢慢地点了点头,躬身长揖,道:“那么…一.我这兄弟,就全交给始娘你了。”
他将这句话又说了一遍,每个字都说得好像有千斤般重。然后他就转过身,头也不回的
走了进去 。
乌骏马突然引颈长嘶,嘶声悲凉,似也已知道自己要离别主人。
龙四没有回头,没有再看,但面上都已有两行泪珠滚滚流
四
小雷蜷伏在车厢里,连呼吸都已微弱。
那垂着长辫的小姑娘睁大了眼睛看着他,忽然笑了笑,道:“这人本来是不是长得很好
看?”
丁残艳懒洋洋地斜倚在角落里,痴痴地看着窗外,也不知在想什么。
过了很久,她才点了点头,道:“他本来的确好看得很。”
小姑娘又皱起了眉尖,道:“可是他受的伤可真不轻。我从来也没有看见过身上受了这
么多伤的人。”
丁残艳冷冷道:“那是因为他总是喜欢因别人拼命。”
小姑娘眨着眼,道:“为什么?拼命又不是什么好玩的事☆他为什么喜欢拼命?”
丁残艳轻轻叹了口气,通“鬼才知道他是为了什么7’
小妨娘眼殊子转动☆忽又问道:“小姐你真有把握能治好他的伤?”
丁残艳道:“没有。”
小妓娘又张大了眼睛,道/他的伤是不是有希望能治得好呢?”
了残艳道:“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