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海鹰飞-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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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风在吹,冷气自袖口和领口侵袭她的身体,她却不觉寒意,连这凛冽的寒风都不能使她清醒。
原来,凤英自回京之后,虽又恢复往日的宁静舒适的闺中生活,但她的心田已如一泓池水被落石荡起涟漪,再也不能回复往日止水般的静谧。
整日,常是深闺独处,一颗心仍时时驰往于大漠黄沙之上,时时想像着那关山万时潦远的沙漠,暗诵着:“天苍苍,地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这首诗歌,使她不禁想念那个身世凄凉,从艰难困苦中长大的少年英雄云侠青的英姿。
尤其到这佳节吉日,人皆欢悦,我更惆怅,忍不住偷偷地离开正在相互欢吐祝词,共贺新岁的家人,独来此处不尽地幽思。
同时此刻,也在北京城内一角,正有另一人也在客旅斗室凭窗怅望黑暗的天空,大兴“每逢佳节倍思亲”之慨,此人正是那为访佳人不远千而来的沙漠之鹰云侠青。
这话说来奇怪,那沙漠之鹰云侠青既是不远千里为访凤英而来,为何此刻独处斗室,怅望愁思,怎不去登门求见,或是夤夜造访思意中人呢?
难道他至今尚未知佳人的身世,家居何处?
不!沙漠之鹰云侠青自在大漠中遥遥赋歌,送别佳人之后,立即混入银川城去,打听适才是何家官眷要劳这许多骑兵护送回京?
一知真相,他大吃一惊,原来那凤英竟是这河西之地最高军帅定远将军多隆阿的嫡亲胞妹,是京中军机处大臣多朋亲王的郡主。
云侠青虽然知道多凤英姑娘乃是金枝玉叶的郡主身份,他却并不觉和自己身份、地位的悬殊有何重要,他本着大漠生长之人的直率作风,只知男女相悦,感情第一,其他全不重要了。
他扪心自问,不能一日不思念伊人,遂毅然将所有部下遣散,独自一个匹马单身迢迢千里,赶赴这天子之都北京城中来。
他抵城时,已是岁末,家家悬灯结彩,一片喜气洋洋,云侠青久居大漠,度过荒寂的生活,何曾见过这等场面,早把师父对他灌输的险恶凄冷的人生看法,冲淡了不少,也从心中泛出青春的活力来。
费了不少周折,问了几遍才辗转寻到多亲王府邸,远望过去,一片雄伟豪华气象,门前悬挂灯彩,似比别家都更热闹些。
云侠青心想凭多朋一个亲王身份,逢年过节比别家多悬挂些灯彩倒也是应该的,逐不以为意,环绕着院墙兜了一圈,虽然他看惯了大漠辽阔的空间,仍觉得这宅邸十分宽大。
这时,多亲王府邸之前不少人远远张望,指点着数说。
云侠青有点奇怪,若是寻常庆年的灯彩,似乎不致这等引入注目,心中一动,也挤进人群中从旁听听那些人说些什幺。
只听这边一人道:“那凤郡主最为标致,人称京师三大美人之一。”
云侠青听得心花怒放,几乎要为这人鼓掌赞好,他认为自己的意中人凤郡主标致是实,但出于别人之口的称赞,他自觉与有荣焉。
但另一边有个人的话,却恍如睛天霹雳,将云侠青惊得呆了,那人说的是:“今日是过礼之期,明天辰时就该迎娶了,新郎是本年恩科的探花郎,匹配这标致的郡主,也可堪相称了。”
一群人一个个指指画画称羡不已,只有云侠青一个心中如翻五味醋瓶,这份难受只有他自己知道。当下,他如梦游似的,木然地漫无目的乱走,且边呆想为何相别只两三个月,多凤英便将嫁与别人,如此说来,多凤英在大漠中和自己畅叙之夜,早已知道她已许配给这什么探花郎,为何她当时不透露给自己知道,令自己枉寄一片痴情。
想到这里,他不禁恼恨多凤英有意玩弄自己纯洁的感情,他来时一腔热望,全告落空,所换得地只是愤怒、嫉苦、无匹的嫉苦……
他茫茫然撞入这旅店斗室之中局户独处,心如毒蛇啮 嚼,痛苦不堪,遥对幽暗的天空,不禁更思念那从未谋面便已惨死的爹爹,这倔强坚决的沙漠之鹰竟也孺子般地垂下感伤之泪。
葛然,他心中忽起一个念头,他自觉感情为多凤英玩弄,大不甘服,虽然她明晨即将嫁作探花郎的诰命夫人,但他今晚仍要见她一面。
他要与多凤英会此最后一面,听她解释明白以后,他再重回大漠,重将感情埋入那冷漠酷硬的外表之中,永不再向任何人揭示了。
他念头既定,推开斗室之窗,就这一身衣服,展开轻功,投向多亲王府。
他不愿闯入这府邸一步,他恼恨这里面全部他从未谋面的每一个人,似乎多凤英姑娘嫁与别人,他们都负有一份责任似的。
他选了多亲工府附近一块空地,毫无忌惮地仰天高声朗唱:“天苍苍,地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幸而这是除夕之夜,各宅邸中也更自有人高唱喧闹,对这午夜街头的高唱,只当酒醉之人的欢歌,大年之夜小,百无禁忌,无人嗔怪,无人出而责问。
他仁立这空旷这之地,引吭高唱,一遍又一遍,唱得凄惋而悲愤之至。
蓦然,身后飘风之声,一个银铃似的声音微带惊喜之意,娇叱道:“不要再唱了,我已经来了!”
云侠青不须回顾,已知来者为谁。他缓缓地旋过身来,把一双愤怒嫉苦的目光投向身后突现的多凤英郡主身上。
只见凤英姑娘已然换上了一身绚丽的旗装,头上兀自梳着一个代表处女身份的辫子,显得雍容华丽,与以前的清新脱俗,又是一种不同的丰姿。
凤英满腔高兴地问道:“你来多久了,怎么不早来见我,却到这大除夕夜里,才在街头唱你的心爱的歌呢?”
忽然,她觉出侠青的脸色有些不对劲来,笑咦了一声道:“是谁欺负了你?看你那像要把人家一口吞下肚似的神情!”
侠青见凤英犹是这般从容,心中更为愠怒,禁我不住脱口便问道:“你既已订过亲了,为何早不告诉我知道?”
凤英讶然一愕,然后甜甜一笑,向侠青秋波一瞥道:“哦!你不远千里而来,声势汹汹地找上我来,原来是要问这个,请问是谁告诉你,我已订过亲事,你又何曾问过我呢?”
侠青没有回味出凤英话中之意,仍然如火中烧地道:“你还装些什么?今天已收了礼,只待明天迎娶过门,你就是探花郎的诰命夫人了,还有什么可以抵赖的!”
凤英秋波一转,全然明白过来,她故意地一激侠青道:“这倒奇了,你难道觉得我不配做探花郎的诰命夫人吗?”
云侠青被她这一问,问得张口结舌,气苦得再也说不出话来,转身便待离去。
凤英不忍相戏过甚,带笑娇嗔一声,道:“侠青,休走!”
侠青虽正气恼之甚,但这一声娇嗔仍具十分魔力,他仍情不自禁地停步回头。
只见凤英姑娘忍俊不住,笑得花枝招展,指着侠青道:“你这人不分青红皂白,随意冲动起来!”
侠青满腹冤屈地道:“不论如何,我对你的爱比恨多,你虽嫁他人,我仍难忘情于你,只是此生再难言信赖他人的感情了。”
凤英姑娘笑得微喘,娇叱阻止道:“别再牢骚下去了,你这人也不把事情打听清楚,就深更半夜向我大兴问罪之师。你要知道,今日收礼,明晨下嫁探花郎作诰命夫人的乃是我姊姊,并不是我呀!”
侠青听得这突如其来的转变,一时又惊喜得呆住了,半晌发不出声来。
心中这才懊悔不迭,自责自己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轻疑佳人变心,将事实真相未曾查明,就盛怒而来,这一来唐突了玉入,何以自赎。
凤英却怜他出于诚挚之爱,不忍再加嗔斥,反安慰他道:“是我不好,我未将家世说得明白,才致使人误会滋生。”
侠青受佳人如此慰贴,愧喜何似,两人不禁又择一僻处,并肩而倚,畅叙别绪。
自此,云侠青便留在京师盘恒,凤英郡主虽是金枝玉叶,但她幼受父母娇宠,任其行止,不甚约束,她遂时时借口探亲访友,由婢仆护送出来,再遣开婢仆,自寻侠青花前月下,促膝而淡。
两人情感虽与日俱增,却从未谈及嫁娶之事,两人心中却深自明白,凭双方这等家世处境,一时殊虽谈起此事,只图得眼前欢愉,得过且过。
讵料,好景不长,终于生出事来。
这一日,侠青与改了装束与易钗而弃的凤英郡主,并辔驰在西郊踏青。
蓦然,对面怒马奔蹄驰来一群骑士,为首一个年轻公子意气飞扬,服饰都丽,相貌也颇清俊,却呈现一股浮滑傲慢,不可一世之概。
好端端一条大路,再多些马匹驰得过去,那群骑士却先有两人挥鞭开道,呼叱驱赶行人让路。
侠青一向在大漠中纵横驰骋,从不受人颜色惯了的,凤英也是骄纵宠惯,那肯避让这些人。
那先行挥鞭两恶奴,虽然打量一下侠青与凤英两人的穿着、打扮及神情均不是等闭之人,但自恃主人身份尊贵,虽不敢也向两人挥鞭驱逐,却仍大声喝道:“朋友们,让让!”
说话之间,也不管侠青、凤英两人是否躲避得及,迳自纵马冲刺过来。
以侠青与凤英两人的骑术,要闪开来骑,并非难事,但两人厌恼这些恶奴的倚势凌人之状,故意不躲,待那两骑切近,侠青、凤英将马一头勒,登时煞住。
但那两个恶奴驭马之能白较侠青、凤英差多,两人跨下之马同时惊阻,双蹄高举,一声“唏聿聿”便将那两个恶奴甩下马鞍,各跌了一个狗吃屎。
此辈恶奴焉知轻重,更能懂得看人行事,两人恼羞成怒,从地上爬起来,抬起皮鞭,便向侠青、凤英两人兜头盖脸抽去。
凭侠青、凤英二人身手,岂会被两恶奴的皮鞭打及,两人都只微一伸手,便将鞭梢扯住,趁势一抖,就将那两人恶奴甩上半天,直摔落道旁阡陌之间,踣地不起。
那华服浮滑公子勃然大怒,纵马上前,喝道:“何方小子,敢伤我家奴?”
他竟从鞍下抽出剑来,拍马挥剑,便向凤英一剑劈去。
凤英见此人伸手,便知他能力太低,不值一斗,冷嗤一声,纤指微欠,骤将对方剑尖夹住,轻轻一带,那柄剑便已到了己手。
那浮华公子全不济事,手中剑被人轻轻用二指便即夺去不说,他整个身子在马上也难持平衡,一个倒栽葱便撞下马去。
后面数骑一见这浮华公子落马,齐声呐喊:“公子被人打伤了,快将凶手拦住!”
侠青、凤英两人,岂是怕事潜逃之人,一听这些人呐喊,反都勒马停住,全看这干人如何拦得。
早有数骑飞驰上来,将侠青、凤英两人去路阻断,一个金眼虬髯卫士模样之人冷冷发话道:“你两人身手真还不弱,可是你们打伤了相国公子,就是闯下弥天大祸,还不赶快受缚请罪!”
凤英悚然一惊,脱口失声道:“相国公子?那个相国?”
另一个紫脸卫士喝道:“那个相国?除了当朝唯一的敖相国外还有那个相国!”
侠青不知敖相国是谁,他也叱喝一声道:“相国之子便又怎样?难道他就可以胡作非为,藐绝法纪?”
凤英却忽然低声道:“你别再和他们多话,我们且突围出去要紧!”
侠青心中纳罕,暗忖:“凭她一个亲王郡主,何以要这等畏避一个相国公子?”虽然满怀不解,但仍唯佳人之命是听,当先开道,使出他纵横大漠,身为沙漠之鹰时的雄威,将马勒一放,如排山倒海之势,往那四骑之间冲撞过去!
第三章 花丛中间小姑娘
那金睛虬髯卫士赞声:“好骑术!”手下却不留情,左掌并指如戟,迳刺马目,只要被他指风点上,这匹马立时目盲不说,马鞍上的人也得被伤马疯狂的跃纵甩下马背来。
侠青见这人出手,便知是个武功不寻常的人物,但恼他出手阴损,立时使出重手法,直向那金睛虬髯人左掌拍去。
金睛髯卫士怎知当前所对乃是一个大行家,一时轻敌,未及缩掌,硬生生被侠青的重手法劲力将左掌齐腕拍折,痛得他一咧嘴,虽强忍住未曾出声,却已控制不住坐下马来,一个冲刺,闪下路旁的田中,连人带马滚在一起。侠青就势一提马头,便直冲出阵围。
凤英也在侠青与那金睛虬髯卫士动手之际,也与那紫膛脸卫士交上下手。
紫膛脸卫士纵马过来,一出手便点向凤英姑娘前胸乳部,凤英忘却自己已易钗而弁,只道敌人故意轻薄,娇叱一声,怒下毒手,双指一运内功,从马鞍上略略欠身,便立出一股劲芒,袭向紫膛脸双目。
紫膛脸卫士身手原本不弱,也是命该遭殃,一来遇上绝世高手,二来不该大意轻敌,待凤英姑娘双指劲芒点到,他才感觉不妙,奋力一躲,才仅避出一目。
登时一声惨嚎,紫膛脸被凤英姑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