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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节

上官鼎铁骑令-第9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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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卓方的脸上流露出一丝焦急的表情。

  君青的眼色是深沉的,这象征着他是一个极富于思想的人,他心中正在自我交战——他不知这种迹近兽性的斗争是不是应该的?

  一方冲动地叫道:“大哥,你……”

  卓方一把抓住了一方,意味深长地瞟了他一眼。

  任何人都不能代替芷青,因为这是青蝠的后人对岳家的正式挑战,芷青是长子,有应战的权利与义务。

  一方的心中不停地翻滚着,他想到那暗恋着大哥的白冰,也想到昔日如水的柔情,于是他凄然自问:“为什么世上的事总是不如意的事情占多呢?”

  “大哥啊,我的苦楚你可知道?……”

  铁骑令插在墙上猎猎作响。

  一方长长地叹了口气,他又回到了这八年中的流浪生活,是多么自在逍遥呀?他不停地问着自己,我能再见她么?

  山风吹起了他的衣角,也吹起了两个正要面临生死关头的人的衣角。

  他们相隔十步的时候,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

  关彤长剑点地,左手置于胸前,全身的衣服跃然欲飞,不时发出拍拍的声音,使人望之生畏。

  岳芷青仔细地打量着对方,由于关彤方才对金人的表现,使他不可避免地对关彤起了一丝好感,但是,他们在片刻之间就要分出强弱高下了,或许其中一人将会永离人世,事实为何如此残酷呀?

  岳芷青一摆手中玉环,哗刺刺一声响,他朗声道:“八年前家父失手误伤尊师……”

  他虽有言和之意,但他是七奇之首民铁马的长子,岂能示弱?

  关彤凝声道:“令尊当年只为虚名而再挑先师,以致先师身败名裂,抱憾而终,难道关某不应代师算算这笔帐么?”

  岳芷青大惊,两手一合,双环不觉相碰,发出当的一声道:“难道青蝠剑客已仙去了么?”

  百虹大师暗宣一声佛号,当年首阳大战,青蝠独挑七奇的凌厉气势,以及那付傲然不可一世的神情,尚在老和尚的心中存着,此时一幕幕地浮现了山来,正是历历在目,但短短八年之间,已是人事全非了。

  关彤大声道:“正是,这都是拜尊大人之赐!”

  岳芷青心中也有些黯然,但事已至此,只得发了一声长叹道:“关兄请动招吧!”

  他右环半举胸前,左边在小腹下虚虚搁置,这是动武之前对敌人的敬礼,这也充分显露出芷青此时心中的矛盾来。

  关彤的视线投向芷青半举的右手,只见他右手指中上端端正正套着三枚细窄通明的玉环,三枚并着的宽度也只有一个手指节长。最上面的一只环儿翠黄的可人,第二只环儿碧绿的通明,最下面的一只环儿又洁白如玉,这黄绿白三色杂陈在一起,煞是好看。

  当年青蝠剑客曾先后两次受挫于岳家三环之下,连第三环都没见到,事后听说金戈艾长一略为侥幸,但也在第三枚白玉环下送出了七奇之首的名号,和璧还了岳家的信物铁骑令,这些轰轰烈烈的事迹,在关彤的心中产生了异样的刺激,他那异于常人的傲然之气又盘旋而起了,他冷冷地道:“岳兄请慢,在下有几点须要交待明白。”

  岳芷青双环一收,屹立在当地。

  关彤双眉一轩道:“如关某不幸败亡,尚请岳兄代语灵台步虚姜老前辈,说青蝠道长的弟了绝未欺他,而且心中仍是十分敬重他老人家的。”

  岳芷青心中一怔,但接口道:“岳某也有一事相烦,便是岳某这几位兄弟都年少气盛,还望关兄担待一一。”

  这也是事实,岳家四兄弟手足情深,如芷青丧生于此战,君青他们岂肯干休。

  关彤又转过头来遥对百虹大师揖了一揖道:“多谢大师指点迷津,三月之约,关某就此收回。”

  原来前些时关彤曾赌气要在三月之后来破少林罗汉剑阵。这可见关彤为人一丝不苟,这方面确有青蝠道长的遗风,但关彤人虽孤僻,到底年岁轻些,气度比青蝠要大的多。

  百虹大师默默地回了一揖。

  关彤复又朗声道:“当年先师败于令尊,可是毁在岳家三环上?”

  岳芷青庄重地吐出了二字道:“正是!”

  关彤道:“在下就先请教岳家三环!”

  他的话是何等狂妄?就芷青所知,岳家三环只用过三次,二次击败了不可一世的青蝠,另一次则击溃了唯我独尊的金戈艾长一。

  众人闻言都惊噫了一声,这太出常理之外了。因为岳家三环的运用最高内力,所以关彤若先和芷青长期作战,岳家三环就是能使出来,效果也要大打折扣了。况且积青蝠剑客二败的经验,关彤也应知道如何拖延战局的办法,甚至能迫使芷青发不出这三环来。

  芷青略一迟疑,朗声道:“当年家父传技之时,曾再三叮嘱在下不可轻易出手,尚请关兄收回成命。”

  关彤傲然长笑道:“先师独胜七奇,只败在岳家三环上,抱憾而终,关某若以他技胜了岳兄,便是有违先师的一番苦心栽培!”

  芷青仍苦苦道:“三环一出,非死即伤,关兄何必出此?”

  关彤一扬头道:“虽死无憾!不过万一侥幸关某胜了,尚有一个不情之请。”

  芷青扬眉道:“只要在下能力所及,敢不从命。”

  关彤戟指朝红泥庙墙上的铁骑令一指道:“这面旗子小弟借用一次,在先师坟前献祭,以慰先师在天之灵。”

  芷青面色一沉,右掌一挑,三枚指环已落在他右掌中,灿然发光,他心中暗思:难道岳家威名竟要全折在我一人手中么?难道铁骑令要在我手中得而复失了么?”

  他轻轻吐出了一句话道:“要是在下侥幸胜了?”

  关彤左手缓缓在空中划了一道圆弧道:“江湖上没有姓关的这个人。”

  岳芷青嘴角往两旁一沉,两道剑眉又猛然一扬道:“好!”

  关彤哈哈大笑道:“好爽快,好爽快!岳兄请过招吧!”

  说着又跨前了一步。两人之间只有九步的距离了。

  芷青不再客气,凝立在当地,缓缓地把三环又套在右手中指上,扬声道:“有僭!”

  关彤长剑高举,全身功力迅即提起,衣服中有如一股隐然的气流在激荡,鼓得满满的,他心中飞快地想起一个念头——三味药并没有凑齐,他没有必胜岳家三环的把握呀!但他不愿意再等待了,因为他暴露了身份,将来要找岳芷青可不容易了。他不是像君青那样沉得住气的的年轻人,他在个性上有如一方的任性。

  芷青长长地吸了一口气,鼓足真力,然后中指一扬,那第一枚翠黄色的玉环在指尖处升起,滴溜溜地打了一个转,然后他食拇两指猛可一弹,嘶地一声,环儿奔出。

  这完全是岳铁马的一贯手法,芷青除了功力之外,其余的都拿得极准,不亚于岳多谦当年的气势。

  关彤凝神细瞧,一时竟看不出这环的来势,但见他双脚连蹬,身形极端迅速地移动着,他向左半步,猛可一停。又斜斜在左退后了三丈,整个身子如在空中飘浮着似地,但双眼罩盯着那枚足以致命的玉环。

  呼地一声,那指环如长了眼睛似的,在空中划了一道圆弧,迳飞向关彤的泥丸大穴,关彤一惊,但长剑仍是当胸而立,足下又连踩数步,身子左幌右动,令芷青摸不清去势。那暗色指环也跟着他一转,关彤迫不得已,双足连连虚空踢出,整个身子如闪电般地又斜移了三丈。

  众人只见一条白影和一丝黄光在场中盘旋进退,都看得如醉如痴。那黄指环飞的极快,而且因为是圆滑的曲面,所以转变方向时毫不费劲,在空中划了多少道形形式式的圆弧,煞是好看。

  但那白影的速度竟不亚于黄指环,而且往往转动得还灵便些,这分轻功真是惊人!

  眼看已转了一圈,那黄指环忽然往上一跃,在空中滴溜溜地打了一个转,看定关彤一落脚的时候,如飞也似的赶到。

  关彤只觉一丝黄光,破风而来,但仍看不清来势,他疾哼一声,也不再退避,手中长剑猛然一跳,剑身逼出的真气,直将周身护住,但见青黑的剑尖一阵迅速的跳动,呵的一声,关彤只觉手腕猛的一震,他几乎在同时猛力一蹬,身形暴退半丈,才堪堪避过了第一枚指环。

  若是换了岳多谦关彤已难逃此劫,但岳芷青火候本未到,又没有实地应用岳家三环的经验,况且关彤方才那游走的拖延政策,巳消耗了岳芷青一部分的真力。

  岳芷青掌心已微微发汗,但他那容关彤再喘息,他大吼一声道:“接招!”

  关彤只觉周遭的气流猛然激荡,那黄色的指环在空中转了个急弯,与第二枚绿色的指环同时扑到。

  关彤心知青蝠道长就是在此时落败的,心中那敢大意,他照青蝠故技,凭空一剑刺出,全身平平一卧,果然那绿色的指环嘶地一声硬从剑网中穿过,在他发际擦过,正是险不间松。

  芷青右掌往下一压,那黄色指环应势一落,激射关彤的泥丸要穴。

  这便是青蝠二度遭败的一刹那。

  关彤看定黄环,右手走剑硬生生倒转,剑尖向内,忽然一挑,这一挑看得极准,正扫上黄环的外缘,而剑锋内倒竟贴上了额际的发肤。

  只听得叮的一声,那黄环竟不照常理往两旁滑溜而仍取关彤的泥丸大穴,反而反弹激射而上。_若不是芷青火功不够,又被他用计耗去了一部分功力。关彤今日那有幸理,但即是如此,他也躲过得极险,只因当年黄环曾被青蝠额上的胡家神珠一挡,留下了一丝凹痕,关彤的剑尖对准这凹痕一挑,故能使黄环反弹而退。

  君青等人在紧张万分之中,见关彤竟堪堪避过了青蝠的败着,也忍不住惊叫起来。

  芷青一击未中,额际也显出了汗痕,口中却猛喝一声道:“还有一环!”

  关彤一跃而起,白玉指环已离身不及三丈。

  而黄绿两环也从右方袭来,但来势较缓,大约是芷青功力未逮,已不能三环兼顾之故。

  关彤只觉三股光影猛袭来,他大喝一声,长剑往中一挡,剑气所及,白色玉环往左一弹,关彤剑支顺势往右一穿,他这剑真是费尽了心思,只听得叮叮两声,黄绿二环竟被他剑尖套住,在上面旋转不巳。

  照关彤原意,仍要长剑左挡白环,那知黄绿二环上传入了芷青威猛无比的内力,剑势那能照他心意。

  呼的一声,白环迳扑他空虚的左侧,关彤猛喝一声,身躯一转,左掌照定白环一扑,只见白环从他掌中旋转而过,一道红色的血光从掌上喷出。

  同时关彤紧咬钢牙,全身真力集中在右手上,源源注入剑身,那黄绿二环仍急激地旋转着,但见剑身上忽然冒出了缕缕白烟,接着噗的一声,只见弹起片片黄色和绿色的碎玉!

  关彤的左手掌被白环削去了三分之二,必定残废无疑。

  芷青缓缓地收回了白环,眼中噙着泪水,不知是为了失败或是胜利?此时再战,关彤必无幸理。

  关彤忍往疼痛,傲然道:“岳兄还未落地!”

  岳芷青朗声道:“不必了,关兄若是能取那铁骑令,便请取去吧!”

  君青和卓方都失声喊道:“大哥?”

  关彤狂傲地回过头去,盯住墙上的铁骑令,忽然哈哈狂笑道:“不必了!岳芷青,你胜了!”

  笑声止处,他脸色忽然变得苍白。众人都随他目光看去,只见旗上那跃然欲飞的马儿,竟忽然变成了一匹红鬃烈马,仔细一看,竟是关彤的血喷了上去,但恰好在原来的马儿上,真是不可思议的事。

  岳芷青回过头来激动地道:“关兄——”

  他忽然停住嘴来,众人随着他一回头,只见场中那有关彤的影了?地上一滩血迹,每隔五六丈有一点血痕,直向山下而去。

  芷青惘然地道:“二弟,咱们回去吧!爸爸一直在想念你!”

  一方低声对自己说道:“是啊,我们该回去了……”

  母亲的慈容在这荡浪游子的脑海中浮现……

  山风呼呼地吹来,铁旗令迎风飘扬,芷青低头凝视着地上关彤留下来的剑鞘,心中回味道一句话:“江湖上再也没有姓关的这个人!”

  他抬起头来凝视着云天,喃喃道:“是起风的天气了,家中很忙了吧?”

  云雾冉冉而升,篙山山顶全住茫茫云海之中。

  忽然,少林寺中鸣起了巨大的钟鸣之声,像是在为和平的来临而鼓。

  但是,这只不过是为了去了一场私斗,而国家仍在存亡危急之中,中原仍在金兵的手里。

  靖康耻,犹未雪啊!……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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