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鼎铁骑令-第5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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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立之一怔,料不到弟弟有这一着,只因欺身太近,闪退不及,“喀”的一声,树枝儿竟结实打在他的手臂上,这一式乃是胡笠拼命而发,虽是一枝木棍,但也硬生将胡立之腕骨击折。
胡立之惨呼一声,“呛啷”长剑落地,他万料不到自己一念之仁竟得如此后果,狂怒下左掌如刀,一斩而下。但胡笠有木枝在手,一而撩开,只因当时大乱,胡笠并没有想到是大哥手下留情,同样的他以为大哥下毒手不逞,也拼命的攻向胡立之!
胡立之一手巳伤,又失去兵刃,再战数招,又被胡笠一枝扫中背心,虽未受伤,但也感到一阵麻木,必知今夜决讨不了好,当机立断,厉声吼道:“你好——好——”
反身隐入黑暗中而去!
胡笠一怔,猛然醒悟方才自己死里逃生乃是大哥手下留情,不料自己反而乘机下毒手打伤大哥,登时心中大感悔痛惭愧,身形一恍,但黑暗中沉无声息,那里还有胡立之的身影?
胡笠怅然将老父扶回房中,却又发现另一桩巨变,这个巨变乃是胡家庄最为重要的令箭斗然遗失,胡老庄主重病之余,乍闻两件变故,急痛之下,不到半月便去世。
胡笠连遭巨变,但仍勇敢的承担胡家大业,由于他年少功力高强,逐渐声名日着,名列七奇之一!
这些都是几十年前的事迹了,但胡笠却一点也没有遗忘,他缓缓的说完这一切情形—一当然有好些地方略去不提,譬如那胡家的第一令牌失窃便投有向岳多谦说出——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岳多谦默默听完,心中百感交集,眼见胡笠那竭力装出的平静神色,但那平静后面又包含了多少辛酸泪?
他缓缓的将心中的思潮整理一下,沉声道:“青蝠剑客竟是胡大侠胞兄,唉——一”
蓦然一个念头闪过他的脑际,岳多谦象是想着了什么绝大的疑问,低声啼啼自语念道:“胡立之,胡立之,啊!”
胡笠奇疑的望着他,半晌岳多谦才道:“胡大侠的长兄叫作胡立之,这倒使老夫想起一桩疑问?”
胡笠颔首道:“请说无妨!”
岳多谦缓缓道:“上次在关东贵庄一会,老朽好似记得那萧一笑也驾临贵庄,而且他找胡大侠说是要寻仇报怨——”
胡笠点点头道:“不错!”
岳多谦又道:“那日他说有一个什么华山的罗信章镖为一剑士血洗全家,而那凶手事后又曾仰天自道:‘谁人是我胡“笠”之对手?’是以萧一笑立刻找上贵庄——”
胡笠黯然颔首道:“正是如此—一”
岳多谦微一沉吟道:“敢情那人乃是青蝠?”
胡笼用力点首道:“我知道岳兄巳猜知端倪!”
岳多谦一笑说道:“老朽猜那人所言“无人是“胡笠’之对手其实是言无人是胡立之的对手,只是语音还全相似,是别以以误以为是胡大侠的名讳,这个误会可真是始料不及的哩——”
胡笠苦笑道:“那日萧一笑说出原委,我一听此句,便醒悟是长兄所为,是以心中矛盾万分。”
岳多谦点点头道:“萧一笑此刻谅仍不知真情,唉——”
胡笠听后也不置可否,半晌才岔开,低声一叹道:“这几十年不知他在什么地方隐居,胡某当年也曾在江湖上行道,但却始终探不出踪迹——”
岳多谦目中神光一闪而灭,慢慢地说道:“到是老夫在三十年余前见过他一面,他那时便以青幅为号——”
胡笠一惊问道:“三十多年前岳大侠和舍兄见过?”
岳多谦勉强抑住感情,忽又摇摇头道:“唉,不提也罢!”
胡笠不解的呵了一声,岳多谦又道:“胡大侠移驾野店,不知——”
他故意用一种疑问的语气结束语句。
胡笠抢着插口道:“一别几十年,料不到他竟会挑战武林七奇,本来这是点到为止的比武大会,但——但岳大侠和他——一”
岳多谦已大概明了他的来意,冷静的道:“范立亭死于他手!”
胡笠黯然点首,忽然说道:“岳大侠可否见胡某面上,揭开这段梁子?”
岳多谦暗暗忖道:“果然不出所料,敢情他是来说情来着,但立亭弟的仇恨那那么能不了结?这——这,对,我就明白的告诉他!”
一念及此,再也忍不住,大声道:“胡大侠可是要老夫在这次首阳大会中—一”
说到这里斗然一停,忽又抑低声音道:“——不和青蝠交手?”
他这话说得极有分寸,明里暗地都扣住胡笠,敢情他明知胡笠的要求自己不好拒绝,是以先发制人,扣住只是这一次首阳之战而巳。
胡笠怎听不出他话中之意,黯然道:“胡某正是这个意思!”
岳多谦不发一言,心中思潮起伏:“在首阳山中不和青蝠交手?那是不可能的——那么交手一战,就是要我退让一步么?可是,这一战乃是天下瞩目之战,岳家的一世英名——”
胡笠在黄昏的灯光下,却能清晰的看见岳多谦忽明忽暗的脸色,他深深的了解这一切,但是—一
连他自己也不敢想了!
岳多谦的思潮依然继续下去——
“胡笠要求他让青蝠,他的意思只是为那苦难的长兄作最低的服务,而我却偏是青蝠的生死大敌!啊!范立亭——立亭弟——”
斗然间,岳多谦的面色红润了,双目中闪烁着神光,心灵底呼唤在提升他的怒火!
剑神浩然一声长叹,打断了周道的沉寂,黯然地说道:“胡某清楚了解岳大侠的心情,一切随着自然吧!”
岳多谦颓然一叹,不作一言。
胡笠缓缓站立身手,一揖到地,沉声道:“后会有期!”
岳多谦从他那痛苦的声调中,衡量得出的心情,于是,铁马岳多谦斗然感到一种不敢见人的感觉,他很艰难的站起来,机械似地还了一揖,深低着头,下意识害怕看着胡笠痛苦的神色!
胡笠矮矮的身子缓缓的移向门外,岳多谦感到毕生仅有的内疚,斗然,他象是听到一个声音向他吼叫着:“岳多谦呵,你这个懦夫!你不答应胡笠至诚的要求是为着什么?是为着那空虚的名声吗,是为着立亭弟的大仇么?不,不,立亭的怨仇不一定要这一战了结,岁月还多着哩,你——就是为着这点虚名,竟然狠心拒绝人家手足间至诚的感情么?”
呼吼的声音越来越大,占据了岳多谦整个脑海和心胸,终于,他叫住正待离开的剑神,诚恳的道:“胡大侠的事,岳某在所不辞,首阳山之战,胡大侠放心吧,岳某—一遵照你的意见!”
胡笠狂喜地点点头,满目充满着喜悦的光辉,这是手足的亲情呵,岳多谦又在心中浩欢了!
胡笠毕直的注视着岳多谦,面目上流露的是一种纯真的感激,岳多谦暗暗一叹,喃喃自语:“我知道,我知道!首阳山一战,我便算——我便算完了!但是,有什么能比友情更为重要?这点浪虚声名又算什么?”
胡笠听见了,也望见了真正的岳多谦,虽然他们在这世界上都有六七十年的光阴了,而相交却不到半年,然而,他却深深的了解岳多谦的一切一切!
岳多谦勉强抑制着爆发的感情,送胡笠出门,昏黄的灯光下,他瞥见了挂在胡笠眼角上晶莹的泪珠!
他们都是顶天立地的英雄,泪水可是真情的流露,这是英雄之泪呵!
岳多谦轻轻拍着胡笠的双肩,诚恳的道:“这些声名在这些地方,并不算什么,你说是吗?”
于是,荒店中响起了雄伟的笑声,奇人的感情毕竟也是不平凡的!
岳多谦送走了胡笼,怅然走回客店,方一进门,斗然发觉有些差错,敢情房中的灯光已然熄灭!
他可是何等人物,略一沉吟,轻轻闪身将门推开一丝眇目向内一看,只见黑沉沉的并没有发现什么!
于是放胆拍开木门,双掌当胸而立,一股真力早已凝聚掌心,缓缓踏入房中,四下一打量,空荡荡的毫无变化。
他慢慢摸索点着了灯光,斗然一惊,只因自己随身携带的布包袱竟端正的放床榻正中。
这一惊可非同小可,一个箭步窜到床前,提起布包一看,只听“叮”的一声,两支碎玉环端在包中,不由松了一口气,暗暗忖道:“好险!”
仔细翻开包袱,这才发现原来放在一堆衣物中的一颗明珠,竟然不翼而飞!
这个明珠,正是范立亭拼命从青蝠头上摘下来的奇神珠儿,上面也嵌有“岳家三环”的印痕,但这刻工夫却有人不告而取。
岳多谦飞快的思考一下,心知必是自己送走胡笠的那一段时光中有人进房拿去明珠,心中不由暗叫一声糊涂,又惊又悔。
可惊这人的身手好不敏捷,而却偏又偷去这颗明珠,看来对自己并无恶意。
岳多谦持着布包暗暗失神,口中喃喃自语道:“青蝠!又是青蝠!”
想着想着,终于废然坐在床边,挥掌拍熄灯火,闷闷不乐,却不知这一颗明珠,却关系重大哩!
晨光曦微,赶早路的人已在官道上形成了一排漫长的行列,人群中挤拥着一个老头子,白发飘飘,骑在马背上缓缓的走着。
前面便是分支道,左边的乃是正道,右面是去首阳山麓的道路,由于时光太早,游山的旅客尚未出发,是以这一刻人群中鲜有向左转的,只有那白发者人来到道前,拨马转向右面,他,正就是岳多谦岳铁马。
昨夜的遭遇可真是奇妙无比,岳多谦闷闷不乐的坐在马匹上,走着走着,已来到上山的小径边。
正是阳春三月的时分,山边处野花丛生,红绿交陈,马蹄在地石道上,清脆的发出声响,和缓的微风,逐渐吹散了岳多谦的愁怀。
上山的道径很小,再一方面岳多谦来到这里是信步走走,并不是上去准备,是以将马匹拴在附近的林中,漫步上山。
山中本无小径,乃是行人走踏而出,小石块,黄土块平平的构成一条小迳,倒也很为平坦。
岳多谦双足走动有若行云流水,轻快已极,耗不了一盏茶工夫,巳来到山峰半腰。
越向上爬,杂花生长越是浓密,远远望去,简直有若踏花而行,岳多谦兴之可至,不由仰天长啸,俯视大千,心中甚为畅快。
蓦然路旁边花丛中一阵“沙沙”怪响,岳多谦何等人物,十丈之内,落叶飞花之声清晰可辨,双目一凝,扫向花丛中一眼。
“沙沙”之声不绝于耳,刹时间花丛中枝叶一分,一线灰形一闪,岳多谦双目如电,一瞥之下,已看清乃是一条细小的怪蛇!
“丝”一声,那怪蛇行动好不灵敏,才窜出花丛,似察觉周遭情形有异,不待身子落地,长尾平空拍地,在空中兜一个圈,又如电窜入花丛中。
岳多谦已然瞧清楚这怪蛇竟然生有双首,自颈部分开,一左一右,形态惊人。
这怪蛇虽似昙花一现,但民多谦心斗然一震,满脸豪气一丝不剩,废然一交跌坐在地上。
思维,那浩渺的思维又在心田中滋漫着……
那年,这是祖父向父亲说的,父亲又转着告诉我,那年,誉满天下的祖父挟着满腔怒火去黄山筷子峰赴会(事见本书第十集所述铁骑令失踪事迹)来登峰前,也是曾遇到过一条怪蛇的,结果,祖父竟然可怕的失败了,失败——那一条怪蛇是个不祥的象征么?失败—一
岳多谦惊痛的思想着,“失败”和“怪蛇”难道果真是有着关连的吗?
“蛇”,这条可厌的蛇,岳多谦不敢再想下去了,望望插天入云的首阳山,铁马岳多谦的心中,闪过一丝无名的阴影,于是,他缓缓的走下山峰……
“今天天气可真不错。”一方抬头看了看青天,转首对卓方说。
卓方点了点头。
一方弯腰在地上捧起一把微融的白雪,搓成了一个小雪团,抖手打出去,那雪团飞出丈余,拍的一下炸成一粒粒的小雪珠,飞射满空。
卓方道:“二哥你这‘飞雷’手法可真练得勤啊。”
一方道:“咱们今天出去打猎如何?”
卓方道:“有什么野兽出没?”
一方笑道:“你这话可就外行了,天上有的是雕鹰,雪地有的是野免,正是围猎的好时节。”
卓方点头道:“咱们去找大哥和君弟去,嘿,他俩到那去了?”
一方扯着卓方的袖子,大踏步向外走去,走出天井,外面一片大院子,只见远处芷青君青正在兔起鸢落地喂招,遥遥听得芷青的声音:“君弟,好招!”
一方和卓方相对一笑,那宏亮的呼喝声中,他们似乎又回到了终南山上的练武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