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乡人-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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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喜欢我们这里?〃
祖斐肯定地点点头。
靳怀刚很高兴,〃对这环境,我们是花了点心血的。〃
祖斐说:〃可见上头想你们好好工作。〃
〃是/
祖斐问:〃你不让我参观你的书房?〃
〃我的工作间非常简陋。〃
祖斐笑,他老是这样谦逊。
〃来/
靳怀刚带她到书房。
出乎祖斐意料之外,书房里一本书都没有,宽大、空旷,光线柔和,一张大大的桌子,几张椅子,更像一间会议室。
唯一不同的是,书桌对面一只高大的架子上,放着数具电脑及其附件。
〃你在这里写作?〃
〃天天工作五小时以上。〃
〃为什么没有纸笔?〃
〃都记录在电脑里。〃
〃中文还是外文?〃
〃外文。〃
祖斐早已猜到。
〃方便的时候,让我看看你写些什么。〃
靳怀刚只是笑,他似乎没有见人送书的习惯。
祖斐四周围打量一下,陈设这么简单的一间大房间,为什么会令她精神一振?
有时晚上睡足了,心情好,工作进度顺利,也会有类似的感觉。
祖斐顿悟,〃这间房的空气经过特别调节是不是?〃
靳怀刚讶异,〃你真聪明。〃
〃加了些什么进去?我忽然觉得意志力特强,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打得死老虎。〃
靳怀刚大笑,〃不过是空气清新剂而已,工作间这一份经过特别设计,令人精神集中,倦意全消。〃
〃有这样好的东西,老天,别让周国瑾知道。〃
〃你们吸烟叶也是同样道理。〃
祖斐转过头来,〃你们之中,没有人吸烟?〃
靳怀刚一怔,即时说:〃全部戒掉了。〃
祖斐不疑有他,钦佩地说:〃贵公司的设备好不先进。〃
靳怀刚忽然透露心声:〃但是生活真正沉闷。〃
祖斐诧异,〃有那样好的酒,何闷之有?〃
〃一人独饮,如何不闷。〃
祖斐低头一想,当然明白他的意思。
怀刚脸上露出一丝向往,〃你们的岁月才多彩多姿呢。〃
祖斐笑,〃你最爱分彼此,你们我们不绝于口,东西两半球不至于相差那么远吧,诚然,这里的夜生活著名灿烂,但是我习惯晚上九时半休息,说真话,恐怕没有人比我更闷。〃
〃但是,你有选择。〃
祖斐不明白,〃有谁不让你出来玩?〃她笑,〃你又没有家室,工作不见得忙成那样。〃
怀刚不出声,过一会儿他说:〃我怕遇到伤害。〃
祖斐总算弄懂了,或者,他遭遇过感情上的失意。
接着,他像是试探她,〃你不觉得此处枯燥?〃
祖斐忍不住说:〃地球上很多正常的人都是这样生活的。〃
她愿意一直与怀刚聊下去,彼此得到更多的了解。
〃你需要休息,我送你回去。〃
祖斐只得点点头。
靳怀刚好像有心事。
走到门口,祖斐问:〃这些花,到底叫什么名字?〃
〃送到你家去的,叫天使的号角。〃
啊,祖斐动容。
一路上,他们再没有遇到邻居。
车子离开郊外,驶进公路回市区,忽然之间满天阴霾,空气潮湿闷郁,下起雨来,交通挤塞,人心烦躁。
祖斐说:〃奇怪,与刚才的环境相比,仿佛有天渊之别。〃
可以夸张地说,根本不同一个世界。
到家的时候,祖斐的确有点累了。
怀刚在门口与她道别。
他忽然握住祖斐的手,放到唇边,飞快地亲吻一下,然后转身离去。
祖斐呆立门口,半晌动弹不得,手心有一小块皮肤凉凉的,刚才同时感觉到发根的粗糙及嘴唇的柔软,令祖斐震荡的却是她自己那份少女般情怀,鼻子无故发酸,背脊靠着墙壁,不想动弹。
过了不知多久,她才自手袋中摸出锁匙开门,旋半晌,不见动静,才发觉用错写字间锁匙,连忙定下神来,用那把正确的门匙。
她扔下手袋,动也不想动,躺在沙发里,只觉得公寓里杂物过多,空气太浊,十分不对劲,而那盆铃兰,已经凋谢。
祖斐十分心痛,再去看天使的号角,也有一半枯萎,想是水土不服,看样子要还给怀刚打理。
傍晚雨点密而急,祖斐翻着小说,有种小楼一夜听夏雨的感觉。
第二天,她等怀刚与她联络,周国瑾的电话先到,怕她闷,问她要不要出来。
祖斐决定等一等怀刚,把约会定在下午三点半。
中午过后,怀刚没有令她失望,告诉她一整天都要赶工夫,黄昏再同她联络。
祖斐心安理得回公司一转。
周国瑾见到她,一怔,〃祖斐你红光满面哪像是病人?〃
沈培吐吐舌头,有一句话想说,但勉强忍住。
祖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沈培想说的,不过是回光返照四个字,祖斐狠狠白她一眼,沈培做一个鬼脸。
一到公司,祖斐的心就定了,从前,这大家庭是她生活的全部。
周国瑾说:〃祖斐,一会儿我介绍一个人给你认识。〃
〃谁?〃
〃祖斐,这个人,你一定喜欢见。〃沈培说。
这会是谁?别又是祝志新,要不,就是郑博文。
祖斐倒足胃口,故不搭腔。
沈培知道她会错意,赶到她耳边,悄悄说了个名字。
祖斐顿时改观,惊喜地问:〃他怎么会到这里来?〃
沈培答:〃与我们签合同,替我们拍广告。〃
祖斐懊恼地说:〃你看,几天不上班,马上脱节。〃
沈培说:〃大姐知道你崇拜他,今天特地叫你出来见世面。〃
周国瑾转过头来笑,〃你不是一直迷他的科幻小说?〃
〃大姐对我真好,〃祖斐腼腆地笑,〃把我当孩子似的。〃
周国瑾拍拍她的肩膀,〃公事完毕,我过来叫你。〃
这么多人千方百计要令她生活愉快,夫复何求。
第四章
沈培拉祖斐到房间坐下,〃发展迅速?〃她问。
祖斐不想隐瞒好友,侧头想一想,〃沈培,这算不算恋爱呢?〃
〃怎么个说法?〃
〃我居然不觉得痛苦,事情不会这样理想吧,一边享受一边恋爱。〃可见祖斐前两次的经验是多么的坏。
沈培笑起来,〃真的,我为你俩高兴,你们之间一点阻挠都没有。〃
祖斐忍不住,笑意孕育在嘴边,渐渐荡漾到眉梢眼角。
〃祝你成功。〃沈培说。
在心智比较成熟,经济比较稳定的时候谈恋爱,心无旁骛,事半功倍,祖斐自觉太过幸运。
〃他怎么会看上我?〃然而终究有丁点儿患得患失。
沈培郑重地说:〃祖斐,切莫妄自菲薄。〃
祖斐苦苦地笑,〃不能怪我,连郑博文都看轻我。〃
〃老郑不适合你而已。〃
〃他的条件比郑博文好得多了。〃
沈培说:〃他们都算是人才,祖斐,胜败乃兵家常事。〃
〃幸亏有你开导我,现在我不想打仗,只想休战。〃
〃放心,一结婚就万事皆休。〃
祖斐笑起来。
〃前一阵子真替你担心,整个人灰秃秃,吓坏人。〃
〃真的,事情坏得不能再坏,就会转好。〃
秘书进来,〃方小姐,大姐请你。〃
沈培站起来,〃我们去见你的偶像。〃
还没进会议室就听见一阵爽朗的笑声。
那位大作家见到祖斐,连忙握手,神情活泼诙谐天真。
大家坐定了,祖斐实在忍不住,问了她一直渴望问的问题:〃请问:怎么会想得到那么多题材?〃
大作家向她睐睐眼,〃为生活啊为生活。〃
祖斐知道他调侃她,不由得解嘲:〃我有一个朋友,他也从事写作,他也不能回答这个问题。〃
大作家〃啊〃一声,打量祖斐一下,轻轻说:〃你那位朋友,是小蔡吧,小蔡的朋友最多。〃
〃不,〃祖斐意外,〃他不姓蔡。〃
不料大作家不信,〃别瞒我啦,像你这样漂亮的小姐,难道还会看上小蔡以外的写作人?〃
祖斐涨红面孔,〃他姓靳。〃
〃啊,〃大作家一怔,〃一时想不起行家中哪一位姓靳。〃
〃他用外文写作。〃祖斐解释。
〃哦,那不算同道中人。〃
祖斐还想说些倾慕之词,可是其他同事已经闻风而至,围住他,要求签名拍照,祖斐怕热闹,便悄悄退出会议室。
〃怎么样,文如其人?〃沈培问。
祖斐点点头。
〃你那位靳先生呢,可也一样?〃沈培笑问。
祖斐怔怔的,〃我还没拜读过他的作品呢。〃
沈培说:〃这也好,免得喧宾夺主,先了解他为人再说。〃
祖斐点点头。
〃尤敏说过,她最庆幸的事,便是高先生从来没有看过她主演的影片。
〃他爱她就可以了,管她是什么身份呢。〃
〃就是呀,〃沈培说,〃也许靳先生名气不如倪匡,这不重要。〃
祖斐抱怨,〃不过是病了一场,你们就把我当稚儿。〃
沈培说:〃我看你还是回去休息,不然医生要骂死我们。〃
〃真想销假上班。〃
〃养好身子再说,你乘大姐的车回府吧。〃
祖斐坐在司机驾驶的大房车后座,闭目养神。
车子在红绿灯前面停住,祖斐睁开眼来,马路隔壁一条线上有辆一模一样的车子。
祖斐一眼看到车上坐着的人是程作则教授,她欠一欠身子,这么巧。
程氏身边还有人,祖斐的心一跳,靳怀刚,是他。
两师徒似在讨论什么严肃的问题,眼睛看着前方。并没有发觉隔壁车上坐着祖斐。
祖斐微笑,这就叫做咫尺天涯了。
再留一会子神,祖斐心中暗暗吃惊,她从没见过靳怀刚脸上有这么沮丧的神情,而程作则的表情越发郑重。
他们在讨论什么?
祖斐不相信这是工作上的问题。
她有种摇下车窗的冲动,她想叫住靳怀刚,无论是什么,她愿意分担他的烦恼。
车子开动,他们那辆向右转弯,祖斐的车直驶。
祖斐惊疑,他们到底说些什么,她十分关怀靳怀刚。
祖斐不懂得读唇语,亦不是顺风耳,否则她当可以知道程作则对靳怀刚所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太危险了,为整个组织着想,以后不许再与方祖斐见面!〃
到了家,祖斐犹自怔怔的,刚才车上所见一幕实在太过突儿,表面所见,靳怀刚像住在理想国内,由此可知,月亮永远还有不为人见的另一面。
无论是什么,靳怀刚懂得处理,他有足够的涵养及本领,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情,工作不愉快,辞掉它好了。
祖斐把事情略作分析,比较安心。
靳怀刚一定会与她讨论这件事。
祖斐等他的电话,一直等到深夜,他没有打来。
祖斐默默等待,他的心情一定坏透,否则不会食言。
她考虑很久,终于取起电话,拨三五七八九。
那边讯号是连续不断的鸣声——祖斐愕然,拨到电话公司去查询。
接线生礼貌地答:〃本市并无三五七八九这个号码。〃
什么?
祖斐发呆。
不可能,靳怀刚不会作弄她,她要求接线生再查一次。接线生非常耐心,详细问了地区,向祖斐解释,那一带的电话,全部零字头。
祖斐不得不罢休。
放下电话听筒,她渐渐觉得蹊跷。
她根本没有办法找得到靳怀刚。
每一次都见他主动出现,她不知他地址,不明他身份,现在,连联络号码都是假的。
他到底是谁?
送来的两盘花已经枯萎,更加一点痕迹都没有。
沈培没有见过他,周国瑾没有见过他,没有人见过他。
靳怀刚不见了。
三日三夜,一点音讯都没有。
祖斐在家,度日如年。
她终于忍不住,掌握到一丝线索,走到第一次邂逅靳怀刚的茶座去。
领班过来招呼她。
祖斐开门见山问:〃靳先生有没有来过?〃
领班答:〃许久不来了,那次请你喝过酒,就不再见他。方小姐,你也忙吧?〃
祖斐坐下来,叫一客覆盆子冰淇淋。
这是什么意思呢,向不相干的人打听他的行踪?
一次约会后失踪消失的,不只靳怀刚一个人,祖斐见得多了,有什么稀奇,双方都未婚,他找人,她也在找人,看对了眼,一起出来座谈,话不投机,各散东西,又再开始寻觅。
他没有义务再来电,或者面对面说清楚:〃看,方祖斐,我们到此为止。〃不不不,全没必要,闻弦歌而知雅意,他不打算继续下去,便自动消失。
这是游戏的规律。
没有几局戏会导向一段美满的婚姻,祖斐这早晚也多多少少知道他并不是舞台上的高手。
她默默吃着冰淇淋。
只是……靳怀刚不像那种人。
祖斐哑然失笑,祝志新在开头的时候也不像,还有,郑博文在第一百次约会的时候才露出原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