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港之夜-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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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海云说:“过奖。”
肖明说:“我和道你不爱听好话,就不说过头话。再说,时装者,不就是称为云裳么?”
夏海云说:“是吗?”但心里还是默认了。
肖明说:“海上云,怎能老在一个地方呆着不动呢,怎么可能没有高度呢?你化了那么多的心血,吃了那么多的苦,在国外学了那么多年,在这个地方,办一个小小的服装公司,你就准备自己的人生停留在这个层面上?”
夏海云说:“我觉得这也没什么不好。”
肖明冷冷一笑:“这才是最可怕的。”
夏海云一愣:“可怕,别危言耸听。”
肖明说:“我知道你是个不怕吓的人,可是真话我不能不说。目前,你确实有两条路,一条是面对目前的安逸,自我满足,然后消沉?”
夏海云说:“安逸可不是消沉。”
肖明说:“接下来,你和陆涛结婚,生孩子,教育孩子。你还搞什么事业?”
夏海云说:“相夫教子,是女人的本份,也是福份。”
肖明说:“那你过去的一切努力,奋斗全都可能化为乌有,更可怕的是,你还会从目前的状态滑坡,成为一个实实在在的家庭妇女,就和你见到的那些人一样,洗衣、做饭、买菜、洗尿布。”
夏海云说:“至少还有我的海云公司。”
肖明又是一笑:“那就不见得有了,海云公司也须有可能在这片安逸中消失。”
夏海云愣了一下,冷笑:“不至于吧?”
肖明说:“给你讲一个故事。一锅开水,一只青蛙,把它扔到烧烫的水里,它马上跳出来了。”
夏海云说:“我替你讲完吧,把它放到凉水里慢慢加热,它会趴得挺舒服,在水里等到烧热,如果把我比作青蛙,那你说谁是烧火的?陆涛?还是我和陆涛的爱情?”
肖明一愣:“都不是,是外面的世界。”
夏海云说:“我就算走出黄海,外面的世界我可以不去管它?”
肖明说:“你可以不去管它,但它不能不来管你!满清政府可以不去理睬英法联军,但他们一样要火烧圆明园。”
夏海云说:“你是不是扯得太远了?”
肖明说:“一点也不远。服装行业的竞争从来就是最激烈的,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更不要说,中国马上就要加入WTO,进入国际循环,到时候,事情的发展是不以你自己的意志为转移的。”
夏海云有点底气不足了:“我还有自己的一双手,我可以搞我的服装设计。”
肖明说:“不是我打击你,你愿意让自己的设计仅仅作为自己的谋生手段吗?”
夏海云一愣。
肖明继续说:“如果不跟上发展潮流,现在看起来先进的设计,随时也可能落后,甚至……”
夏海云问:“甚至什么?”
肖明说:“甚至被抛弃。”
夏海云想要反驳,却找不出合适的词来,生气而失落地走到一边。
肖明说:“你可以在每个周末给陆涛快快乐乐地做饭,可是当你万一失去一切以后,你这一辈子就老老实实在家里呆着给他做饭,把过去的一切梦想,追求和外面的世界变成一堆发黄的照片?”
夏海云说:“够了,肖明。”说着极其烦躁地走到海边。
肖明慢慢地走过来:“当然,也许我这些都是废话,都是危言耸听。”
海云回过头,有些疑惑地看着肖明。
肖明说:“因为你是夏海云,爱天的云是永远不会停留在一个地方的,就象你,可能在一个地方停顿徘徊,但不会永远这样,凭你的才华,在国际时装舞台上去展示,那样世界发展越快,你的成功也就越大。”
夏海云看了肖明一眼,没有作声,只是把目光投入更远的海面。
天上,有一朵飘浮的云彩。
肖明和夏海云开着车行驶在街上。肖明说:“厂子那边的事儿,你也多费点心,现在,各项都就绪了,就等着你的设计图了,9月份在法国巴黎的CHANNEL时装比赛,我们应该赶得上。”
夏海云一惊:“拿我的作品去巴黎参加国际级的时装比赛?”
肖明点点头:“嗯。”
夏海云有些迟疑地问:“我行吗?”
肖明望着她说:“你不是一向对自己挺有信心的吗?”
夏海云说:“有信心不等于没有自知之明啊。”
肖明鼓励地说:“海云,我相信我的眼光是没错的,你是有天分的,你的设计无论在款式,还是色彩方面,都有种特殊的东西。你的感觉很好,只不过,缺乏雕琢罢了。”
夏海云笑了,不置可否地看着窗外。过了一会儿,好像自言自语:“巴黎,现在听起来,怎么那么遥远呢?”
肖明又说:“你又不是没去过。上次去,你是去看了人家的,这回是要把你的才华展示给世界。”
夏海云笑了一下,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无言地望着窗外。
吴湘捧着保温瓶一路哼着歌走过长长的走廊。她悄悄推开了陆涛的房门,正好看到夏海云把一匙粥放进陆涛嘴里,吴湘一下愣住了。
陆涛说:“我自己来吧,又不是手不能动。”
夏海云嗔怪道:“不嘛,我就要喂你吃。”
夏海云问:“好吃吗?”
陆涛应道:“嗯。”
夏海云又问:“你知道这里面有什么吗?有红枣,燕窝,当归,还有参片,当然好吃了,人参是补气的,大枣是补血的,燕窝,当归,都是好东西。”
夏海云看到陆涛像是没有听见她的话,愣愣地看着门口,追随着他的视线看去,见吴湘捧着保温瓶站在那里。
吴湘这才醒过神来:“对不起,我走错病房了。”说着,朝他们笑了笑,匆匆离去。
陆涛忙说:“哎,吴湘,别走啊……”
夏海云耸耸肩膀:“这个小吴湘,怎么啦。哦,对了,她还给你输血了呢。”
陆涛一愣:“是吗?”
吴湘将针头插进药瓶里,吸出里面的液体,然后给陆涛打针。
陆涛说:“小吴,谢谢你给我输血。”
吴湘没有答他,小声嘀咕:“……韦姐真是讨厌。”
陆涛不解地问:“什么?”
吴湘故意轻描淡写地说:“哦,没什么,谁让我是个护士呢。对不对,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
陆涛说:“人家都说,护士是白衣天使,我看,你真的像天使。”
吴湘的脸红了:“这样说,会给别人误会的。”
“怎么了?”
“没什么。”
打完针,吴湘飞快跑掉了。陆涛莫名其妙地自言自语:“不就是天使吗,怎么叫误会呢?”
回来走在医院走廊里的刘晶晶,路过医生办公室时,听到里面有人提到自己的名字,她在门边停住了脚步。
“刘晶晶得的是肾衰竭,从目前的医学水平来看,医好的希望不大,”
好像是女教官的声音:“不是说只是肾炎,做做透析就好了吗?”
刘医生的声音:“那是为了稳定她的情绪,昨天旅里的领导还为她的事情来过。根据她的病情发展,以后,她每个星期都要做两次透析,一次是500元,一个月就是几千元的花费,哎,这真是个费钱的病啊。”
刘晶晶听到这些话,呆了,泪从眼中涌上来。室内有人走动,她使劲捂住自己的嘴巴,哭着跑开了。
回到病房,刘晶晶正在发呆,一双手捂住了她的眼睛,刘晶晶奇怪地摸摸那双手,猜测道:“谁呀……”
“你猜猜。”
刘晶晶说:“李兵兵。”
李兵兵放开手,对她笑着说:“你耳朵还真好使。”
刘晶晶问:“你怎么来了?”说着,见女教官也走了进来。
李兵兵说:“哦,队长和我来市里办点事儿,大家委托我过来看看你。我们还要急着赶回去呢。”
女军官说:“晶晶,现在还好吧?”
刘晶晶使劲点点头:“挺好。”
女教官目光有些恍惚地说:“好好养病,很快就会好的。”
李兵兵强忍眼泪:“晶晶姐。”李兵兵嗓音里带着哭腔。
女教官用目光止住了她。一时,她们相对无言。
崔楠进来说:“哎,你们不是有好多话要带给晶晶吗?”
李兵兵回过神来:“对了对了,”从包里拿出录音机放在床上,“姐妹们都让我把话捎给你。”
李兵兵按下了录音机。
录音机里一个捏着鼻子的声音:“晶晶姐,你好,你能猜出我是谁吗?”
刘晶晶说:“小胖子。”
录音机里说:“我是小胖子。”
“我们大家都非常想念你,可是训练任务很重,大连又是那么遥远,实在没法去看你。我们现在学会了开汽车,摩托车,坦克,等你出院的时候,我可以开着坦克去港口接你了,你还没坐过坦克吧。”
“前不久,我们还参加了潜水和潜艇航行的训练,潜艇在水下面整整呆了一个星期,这对那些老潜水兵来说不算什么,可对我们来说,真是难受的要命,这潜艇里有好多舱,一年四季的温度都有,最高的动力机舱有六十多度,最低有零度以下,水面上怕风浪,水下怕涌,一来大涌,大家都晕得要把胆汁都吐出来,可这些不是最苦的,最苦的就是见不到太阳,见不到月亮,只有一次,潜艇升起了潜望镜,舰长说可以让我们女同志看一眼海面上的月亮,每人半分钟,看完后,男同胞羡慕地问,看到什么了,我们异口同声地说:看到了,看到了我们的晶晶姐。”
刘晶晶的眼中蓄满了泪水。
录音机里的声音还在说:
“有一次,海边训练,休息的时候,队长讲了一个鱼夫和金鱼的故事,鱼夫救了金鱼,金鱼答应可以帮他做三件事,我马上就想起那次生存训练,你让我放掉的那条美丽的小金鱼,真不知道,现在它在什么地方,要是能找到它,我只求它一件事情,你知道是什么吗?”
“我把这个问题问了所有的人,问她们要求它办什么事,大家把答案都写在纸上,你猜是什么:求它让我们的晶晶姐早日康复。”
刘晶晶抽泣起来,不由得按住了停止键。
李兵兵说:“怎么啦,晶晶,不想听了?还有好多人呢。”
刘晶晶哽咽着说:“不,不,这份情太珍贵了,我一次把它听完太奢侈了,我要留着慢慢听,慢慢听……”
刘晶晶躺在床上,眼角挂着泪。吴湘进来给她发药,见她这样,忙说:“怎么,晶晶姐,你哭了。”
晶晶疾速地用手擦试一下眼睛说:“没有,没什么事。吴湘,你能再帮我个忙吗?”
吴湘说:“你说。”
晶晶解开病号服,从内衣胸兜里掏出一张合影,吴湘接过去一看,照片上,古小峰和刘晶晶依偎在一起,甜蜜地微笑着。
吴湘说:“这是你们上大学时候照的吧。”
晶晶点点头:“求你了,帮我把这张照片撕开吧,我试着撕了几次,都下不了手。”
吴湘一怔,一把抓住刘晶晶的手:“这,这是干什么。”
刘晶晶说:“我写了一封信,告诉他,我们的关系从此了断了。”
吴湘奇怪地问:“怎么,你不爱他了?”
刘晶晶说:“不,这辈子,我只交过这一个男朋友,只爱过他一个人,而且,以后也不会再爱别人了。”
吴湘越发不解了:“那你这是干什么呀?”
刘晶晶说:“我要对他说,因为他在海岛,我不能适应,我的心里另有别人了,这样,他就会恨我。”
吴湘着急地说:“你,这样他会很痛苦的,干嘛要这样相互折磨呢?”
刘晶晶依旧眼望别处:“是啊,他是会痛苦,可是长痛不如短痛,他还是早点把我忘了的好。这样,我走的也放心。”
吴湘忙问:“走,上哪儿呀?”
刘晶晶低声说:“别瞒我了,小吴湘,我都知道了,根本就不是肾炎,是肾衰竭。”
吴湘不说话了,也不再敢正视刘晶晶的眼睛。
刘晶晶说:“最好让他知道我得病去世以后,能骂我罪有应得恶有恶报,这样,就能解脱他的痛苦和仇恨——我不希望在我死去以后,他还活在我的阴影里,那样他会很难过。我太了解他了,他是个倔脾气,一根筋,认定了,就非要一条道儿走到黑。拿着,这是信,帮我发了好吗?”
吴湘推让着不肯接信:“难道你就不想见见他,也不想让他见见你?”
刘晶晶仰起头,竭力不让泪水流出来,停一会儿,坚决地摇摇头:“不想。”
吴湘用双手抓住她的肩膀使劲地摇晃着:“你说的不是真话。”
刘晶晶合上眼睛。泪水流了下来,顺着眼角朝耳鬓缓缓滑落。忽然,她睁开泪眼:“听话,吴湘,对他来说,长痛不如短痛,我不能让痛苦的磨盘,压他一辈子,他的路还长,应该有新的生活。”
刘晶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