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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节

200 耶路撒冷的四季-第2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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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处胜地就是耶路撒冷,以纪念穆罕默德的夜行登霄,并在圣殿山上建造了2座清真寺——阿克萨清真寺和圆顶清真寺。

  60

  地面似乎在震动,也可能是自己的错觉,因为在毯子里听不清楚,又往他身上爬了爬,向外探头。被一只大手拉回来,躺在那儿,静下来就听到了。
  有声音,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
  像鞭炮,又不连贯,间或清脆。之后,地面好像又震了。
  “那是枪声,应该还有重型坦克。”让的一只手贴着地面,感觉振幅波动很不规律,似乎走走停停,应该不是一辆。飞机的声音时常盘旋在附近上空,排查用到重型武器本属寻常,但这一带并不是哈马斯的据点,动用到空军就很返常了。
  “两方是要打仗了吗?”怀里很闷的声音,手抓在衣襟上,两个人裹在一起按说很暖,可知道是枪声以后,又觉得冷了。不断的靠更紧,好在他在,有个伴不会太害怕。
  “不是,只是排查恐怖分子,真正的战争你没见过。”手臂展开让她枕着,时刻戒备,也在评估外面的局势。朝纲在村边应该是被戒严栏在外面了,村子里一定有问题!
  Kamal去哪儿了?清真寺安全吗?
  “怎么排查,为什么我们要躲起来,不是外交人员都有豁免权吗?以色列和巴勒斯坦真打起来会是什么样?”
  不安心,所以有很多问题。除了害怕,也有担忧。已经慢慢适应街上巡逻持枪的士兵,几个月下来也一切太平,忽略了这里是战区,一夕之间什么都会改变。
  虽然没经历过,但在电视上看到过流血,杀戮,孤儿,难民,血肉横飞,那些都太可怕,不该发生在平凡的生命上。
  “嘘……”察觉她的紧张,辨别过远处的声音才开口。说让她别担心,自己却是担忧了。
  很乖的躺在旁边,发丝散在脸侧,有淡淡的香味,虽然保护在怀里,可心里的自责丝毫不减。不该带她来,更不该选在这样的时候,局势已经稳定了一阵,该多考虑些。
  想说些轻松的,又轻松不起来。如果天亮一切无事则算万幸,需要想办法赶回城。如果出事呢?打消这样不祥的念头,不许出事!两个人在一起肯定不会!
  把毯子裹得很严,她微微靠近,靠到肩窝上,很信赖,自然的手拉着手。这时的拥抱,没有任何杂念,只想感觉彼此安然。
  “阿訇看经书的时候,常常一个人关在这屋里很久。Kamal是这附近最好的阿訇,讲经很有意思。听过哈里发的故事吗?”
  摇摇头,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讲这些,有些饿了,又想听他说,拍拍肚子忽略那里的感觉,认真听他讲四大哈里发的传说。
  他的希伯来语很好,但是他的阿拉伯语更好,讲的故事也是。虽然听着听着打了小哈欠,但还是听进去了。
  “不管谁是正宗,派系间的斗争从来没有结束过。就像以色列和巴勒斯坦争夺耶路撒冷,犹太教和伊斯兰教抢占圣殿山一样。”话语里多了沉重的意味。
  “宗教看起来神圣,实际是这么血腥的东西啊。”有些失望,揉揉眼睛。
  故事里争夺汗位继承,一段又一段的阴谋,想到什么,拉拉他的衣领,“人们为什么要打仗,为什么要抢?分享不行吗!”
  朦朦胧胧的观念里,分享是好的,是和平,纯善太平的环境里成长,容不下太多残忍,可他显然不这么看。
  世界上本没有绝对的无私,生来的本能,只是在欲望催生下更强烈罢了。
  如同现在,手在腰上用力,圆满契合的怀抱,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非非,太多东西是不能分享的!”
  自然不过的改了称呼,他想说的还有很多,但是现在不能都告诉她。
  不完全懂他的意思,但明白自私的道理,躺在怀里闭上眼睛,握紧他的手。虽然还是惴惴不安,但细腻的故事让人踏实了很多。
  绷紧的神经开始松弛,分享着温暖的体温,眼皮很沉。
  “参赞,坏人会来吗?”
  额头上舒服的碰触,听见笃定的声音,“不会。”
  地面的震动平静下去,枪声也止了。躺在毯子里,听不清飞机的声音,只感觉到舒缓的呼吸。他不说话了,好长时间动也不动,怀抱很温暖,完全依赖着,实在有些累,本来只想休息一下,不觉就睡着了。
  让一直很清醒,外面的动静都平静下去,不知道是不是排查结束了。天亮之前最好不要轻举妄动。点开手表的侧键,淡淡的荧光照亮了时间,离午夜还有很长时间,怀里的人睡的很香。
  放心的微撅着嘴,眉间有一点点不安,凑近些,能看清细长的睫毛,荧光熄灭又亮起,游移在她年轻姣好的面容上。
  从来没想到会这样,不只是冲动的热情,还有很多宠爱和怜惜。发现时已经陷进去太深,自己好像不是自己。
  感情本来是件奢侈的事,此刻却能拥在怀里。虽然外面是危险不可测,但是感应她的信赖和回应,已经很满足。
  荧光又一次熄灭了,不再亮,微微调整姿势,在黑暗里把她放低到胸口的高度,西装掩着头部,以防不测。支撑身体,辨别呼吸,下一刻盖在温软的唇上。
  轻巧无知的翻转,睡的依然很沉,唇瓣柔糯带着孩子般的香,小心呵护的轻轻吮吻。拂开额角的发卷,轻轻点过鼻尖,最后还是回到唇上,想无时无刻这样拥有她。
  乖的让人心疼,手还紧紧抓着他的衣角。
  “非非……”
  叫得太轻听不到,她还在梦里,舒服的蹭到胸口,手环上他的腰。
  “非非……”
  几乎像是叹气,收紧了怀抱。就这样依偎在一起,再多艰险,也不能分开。以后,都分开了!
  午夜时分,一枚导弹击中了村子。

  61

  最后一次看表是11点,已经过去快四个小时,排查似乎结束了,周围寂静,甚至连飞机的螺旋桨声也听不见。
  和牧通过一次电话,大家一直在饭店等消息,很着急,但是天放主张不要轻举妄动。毕竟城里的戒严没有结束,局势还不明朗。
  确实,不能草率,只能先留在清真寺看看情况。按协议,双方是不袭击宗教设施的,这里相对最安全。
  中间出去查看过,清真寺笼罩在一片沉寂中,整个村子死气沉沉的。回到经房的路上,在寺内走了一圈儿,没有人。Kamal经常休息的房间敞着门,像是匆匆离开的。
  朝纲不知怎样了,那次通话后也没有联系。约定的时间朝纲不应该不在,而Kamal,很可能和村子里出事有关系。来不及细想,得赶回她旁边,把她一个人放在那儿更不放心。
  推开门,月光斜斜照进屋里。回到地毯边轻轻掀起来,繁复的波斯花纹背后是张熟睡的脸。还好,她没有醒,否则一个人,会害怕的。
  身子团成一团,靠着他躺过的地方,白色的衣服已经沾染了灰尘,面颊上也是,像个淘气回来的孩子。
  局势再严峻,看到这样的睡容,心里的不安平息了很多。轻轻拂拭灰尘,想把她叫醒。已经睡很久了,又没吃过东西,至少要喝些水,才能保证体力。
  一边抚开她额上的小发卷,一边抱着坐了起来。
  “……醒醒……非非……醒醒……”叫得很小心,还是见她皱眉,转身把脸埋进胸前不肯睁开眼。就着手电的光,她脸侧的线条异常柔和舒缓,还带着没褪尽的孩子样。低头就能闻到发间淡淡的香,呼吸里都带着慵懒。只好又等了会儿,反复在耳边叫了好多次,才听见朦朦胧胧嗯了一声。
  揉揉眼睛,喝了两口水,看不太清他的脸,但听到放心的声音,抱着脖子又要睡。让只好关了手电一起躺下,掩上厚厚的地毯。渐渐接近午夜,天凉下来,地上阴气很重。怕她冷,索性抱到身上。
  如果不是战事,这一刻该是美好的,想着过去几个月的种种,为了她多次丧失了冷静自持,无形中牵引的力量,是太在意了。
  不得不承认,喜欢容易,爱上很难,如今的无法割舍,是爱了。
  闭上眼睛,短暂的休息了一会儿,之后在黑暗里尽量保持着的清醒。最危险的时候,时刻想到的只是她的安危。
  午夜,低压的机翼掠过,瞬间笼罩在上方的恐怖气氛。第一反应是翻身把她压在身下,握住地毯的边缘,紧紧抱着她的头。
  恐怖的爆破声,撕裂耳膜的疼痛,剧烈冲击波突破一切阻挡,穿透身体,之后只剩下无尽的黑暗。
  不知昏过去多久,似乎又很快清醒过来,背上肩膀一片灼烧般的疼,没有睁眼先被呛人的灰尘逼得咳嗽起来。
  挣扎着爬起来,掩护的地毯已经残破不堪。一屋的经书铺了满地,碎成了残片。屋顶塌陷半边,尘土飞扬,露出一缕冰冷的月色。
  心里发寒,下一刻去抱她,暖暖的脸颊,可叫了好多次她都没反应,黑暗里摸索着,又去监视身体,一直叫,也一直没有醒过来。
  手电早已经找不到,颤抖着去按手表上的按键。微弱的荧光照着她的脸,还是熟睡时的样子,躺在他怀里。
  抽出只剩一半的地毯盖在身上,不得不躺下,担心会有第二波轰炸。
  背上是入骨的疼痛,一时顾不得管了,只是不停的摸索叫她。亲吻着额头,然后是脸颊,最后落在软软的嘴唇上。空旷的经房里,他的声音是颤抖的。
  “非非……非非……”
  不会有事的,她刚刚明明躺在他身下,应该不会有事,只是晕过去了。
  “不许睡!非非,醒醒!”
  拍着她的胸口后背,“非非!庄非!醒醒!”
  从来没有这么着急过,力量不断加大,甚至故意弄疼她,只希望能马上醒过来。
  终于,听见了细微的咳嗽,之后是疼痛的呻吟,身体微微移动,手攀到他身上。
  气息总算通常,咳嗽得很厉害,胸口和脑后都不舒服,可他很着急的叫着自己的名字,穿透了幽黑的梦境,不得不醒过来。
  浑身都疼,晚一步才是恐惧。
  还在他怀里,却开始发抖,眼睛刺痛,嘴唇更抖到无法自控。
  “别怕!”很想安慰,跪着起身,用微弱的手表荧光照亮毯子里的黑暗,终于看到了彼此,狼狈不堪的样子,却也活了下来。从上到下检查,她身上没有血迹。
  “别怕……”荧光即将熄灭前,感应到伸来的手臂,不能起来,只是用整个身体挡住外面的危险,牢牢抱着她。
  “我们会死吗?”悲伤而害怕,眼角揉着沙土,比哭更疼。靠到他肩上,觉得这个世界只剩下他了。
  “别怕……”空气冰冷,暖暖的呼吸却拂在她唇边,细心的安慰。
  她哭了,有些绝望,在爆炸后的一片死寂里,抱着最后一点希望攀附着他,厚厚的波斯地毯上,有一些血的腥味。
  咬着嘴唇,没有时间犹豫,也许这是最后的机会了,想叫他的名字,又突然伤心起来,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叫他的名字?
  眼泪沾到衣襟上,怀里的身子不停发抖。她寻找着什么,不安的挪动身体,直到终于凑到他耳边。
  委屈的呜咽,让人心疼,终于知道,战争是如此血腥,而爱人又是如此脆弱。
  眼泪慢慢流到嘴边,很咸。第一次面对惨烈的一切,她并不勇敢坚强。
  “别怕,非非!”想保证,或说些话让她平静下来。越是恐惧,越是要控制情绪,虽然自己也很担忧,但是必须冷静,才能保护她。
  “非非,不用怕,我在呢……”
  突然被打断,听见颤抖喑哑的哽咽,带泪的声音。
  “我爱你……”

  62

  “UHIBBUKI YA HABEEBATI!”
  抹抹眼泪,没听懂,凑近些回味着,“那是什么?”
  他说什么了?那是好的回答吗?
  这种时候,竟然听到他笑了,手被摊开,指尖在掌心最柔软的部分画着很繁复的花纹。看不到,仅凭感觉,觉得是很美的一幅画。
  不确定他的答案,只好又说了一次我爱你,简单直接,声音宏亮起来,一定要他知道!他还是好久没回应,只是认真完成了她掌心里的画。
  黑暗里,好像能看到他的眼睛,和夜一样黑。
  抬手摸摸他的脸,感觉粗糙的手背磨蹭到颊边,很温柔很小心。
  有一句希伯来文她从没用过,虽然很喜欢,但没机会说,也没人对她说过。耳边的声音沙哑低沉,是专门说给她听的,解释了之前的迷惑。很慢很仔细的三个词,是她听过最好听的。
  “ANI OBEV OTACH!”
  飞机盘旋的声音依然刺耳,但他的声音盖过了一切,听清了,懂了。依然害怕,但是和他在一起,哭着喊出来。
  “ANI OBEVET OTCHA!”
  太多种说法,太多种语言,其实仅仅只有三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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