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河仁-早安-第4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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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不行!救命啊!
天空中落下火雨,她低着头拼命往前跑,不时回头看一眼。她呼出来的气像火一样滚烫,空气中似乎充满了红色的火星。如果这是梦,她真想赶快醒过来。她大声喊叫,希望能从梦中惊醒,她用力睁眼睛,但眼前看到的依然是铺天盖地的火海,似乎根本没有出口。
海!对了,附近有海,如果跳进大海,就能摆脱火的魔爪了。
不知什么时候,她站到了悬崖边上,下面就是大海。可是,定睛一看,大海里不是蓝色的海水,却是熔岩,沸腾的红色熔岩。
她使劲摁着几乎要炸裂开来的胸口,急促地喘着气。
像一座小山一样巨大的火球翻滚着压了过来。
啊!天哪!
“别怕,贞美!”
啊……是喻宁!
喻宁的声音从巨大的火球中传出来:“我是来看你的,好想你!”
“啊,不行!别靠近我!我的肚子里……有我们的孩子啊!喻宁!不行,现在还不行!”
“没关系,没事儿的,相信我!”
“你到底想干什么?”
像狂怒的波涛一样高得吓人的火焰弯下腰,压向贞美。
“啊!”刹那间,贞美惨叫着,像断翅的小鸟一样朝着大海坠落下去。
啊……啊!
疯狂旋转深不见底的一股气流把贞美卷了进去,她不停地坠落,坠落。
就在将要落进沸腾的熔岩里的一刹那,贞美一声惊叫,从噩梦中醒了过来。可是,梦中被火焰追赶时那急促的喘息却还在继续。
贞美无法正常呼吸,大口大口喘息着,无论怎么调整都没有效果,体内仿佛着了火,滚烫的气息直往上冒。
“妈!妈!”
婆婆到底去哪儿了?
她使尽全身的力气大声喊叫,那喊声却像灰烬一样轻飘飘的。
危机从梦中转移到了现实中。贞美感觉自己的呼吸被分成了一段一段,每一次吸气都被堵在喉咙里,每一次呼气则一丝丝地从牙齿缝里漏出来。进气不畅,出气微弱。
啊,不……行……不!
贞美感觉自己随时可能昏迷过去,于是用力瞪大充血的双眼,竭力稳定心神,调整呼吸,但根本镇静不下来,难以忍受的巨大痛苦撕裂了她的嘴唇。
母亲装满菜篮子气喘吁吁赶回来是5点45分左右。她提着菜篮子一进门,就看到儿媳满脸通红呼吸困难,大吃一惊。
“孩子!孩子!出什么事了?”
“妈……我……不好了……快……打电话!”
“往哪儿?哪儿?”
“叫……大夫……”
婆婆三步并作两步奔到电话旁边,用颤抖的手拿起话筒,电话旁的台历上写着几个紧急联络电话,其中也有江陵医院妇产科的。
幸运的是立刻就跟宋宗民大夫联系上了。喻宁母亲定了定神,告诉大夫儿媳现在呼吸困难,非常痛苦。大夫告诉她赶快抬起病人下巴,让气管打开,按压胸部,他们随后就到。
“大夫马上就来了,孩子,坚持住啊!”
“哦……”
贞美突然感觉心中一片澄明,有说不出的平静和安详,所有的恐惧和惊慌一股脑消失了。其实,自己的生死她早已置之度外,刚才之所以那么恐惧,是因为肚子里的孩子——她和喻宁惟一的骨肉面临危险。现在大夫就要来了,孩子会安然无恙,她也就放心了。
贞美连自己有没有呼吸都感觉不到。婆婆的脸就在眼前,婆婆在按压自己的胸口,抬起自己的下巴,对着自己的嘴吹气,这些她都知道。
她眨了一下眼睛,眼前就像拉上了一幅巨大的幔帐,遮住了世间的一切。就在这时,喻宁出现了。
你?是你吗?
是你用火焰警告我危险来了吗?你知道我和孩子面临不可避免的危机,特意来提醒我的吧?现在不怕了。嗯,喻宁,你过得好吗?你去的那个地方怎么样?真的有天堂和地狱吗?呵呵……天机不可泄漏?你说话的样子那么严肃,简直像妇产科的大夫不肯告诉我胎儿性别时那种表情,嗯,你不说也没关系,反正我马上就知道了。
她的眼睛湿润了,好像无数小花开在两面小池塘里。
仔细瞧瞧,你还是那么难看,一点儿都没变,穿的还是牛仔裤和深紫色的T恤衫。知道你现在待的地方也可以穿这样的衣服,我就放心了,我一直担心那里所有的人都必须脱得一丝不挂呢!呵呵,我的心情越来越好了,你知道吗?你一直在看着我们是不是?我尽了全力,做了我能做的一切,战胜了比绝望和死亡更可怕的悲伤,把它深深隐藏起来。好累呀!不过,从今天开始,我就要跟你一起在天上生活了,嗯,过上悠闲舒适的生活。
我的身体会回到从前的样子吧?
你高兴?你不知道吧,到时候,我先要拳打脚踢,把你打得遍体鳞伤,然后让你躺着,用手轻轻抚摸你身上的青肿,让它们慢慢消失,像紫色的三色堇、水菖蒲和蝴蝶花凋谢一样慢慢消失,消失得一点儿痕迹也不留。讨厌的家伙!干吗那么着急离开我?我就那么惹人烦,惹人讨厌吗?坏人!你知道吗?我身体里的血液都变成了蓝色,因为所有的悲伤和痛苦我都用牙齿狠狠嚼烂吞了下去,结果血液都青一块紫一块了。
嗯,你害怕了?什么?在天上你不跟我一起生活了?不可能!我要还债,哪怕是把你的胳膊和腿全都折断,由我来照顾你灵魂的身体,在你的身体上放纸船、纸飞机,撒下花籽,洒满彩纸屑,吹肥皂泡,把你当作庭院来照顾。哈哈,你说可笑?别怕,在那个世界里,我们都是健康的,能玩个痛快了。别担心,我原谅你丢下我先走。
你问为什么?这个嘛……因为你是个好男人,好人……
贞美戴着氧气面罩被救护车拉到了江陵医院。她的瞳孔迅速变大,已经无法救治了,如果不是医生的急救措施,她早已紧握着喻宁的手踏入另一个世界了。
躺在手术台上的贞美,眼睛里最后流出两行清泪。
再见了!别了!
她再也没有放开她的喻宁的手,随着他踏上了遥远的旅程。
“孩……孩子呢?姐夫,孩子呢?”
“一到医院就动手术取出了孩子,孩子早产了,只有8个月,体重也没达到标准。”
载佑似乎有点儿醉意了,心情也平静了很多。
美卿双手紧紧摁着自己的胸口。
“那么,没事儿吧?孩子没事儿吧?”
“在育儿箱里待了一个月,现在好好的,很健康。”
“呜!”
美卿发出一声既不像哭也不像笑的喊叫,她的眼睛在流泪,嘴角却泛起隐约的微笑。终于可以安心了,她长舒一口气。要是连孩子也出了问题,恐怕她心里也会留下终生难以消除的伤痕,尽管整个故事她只是听姐姐和姐夫讲述的,但足以产生那样的影响。
云卿抬起手背抹了抹眼角,对妹妹说:
“那孩子,名字叫轩宇,郑轩宇。”
“名字真好听!”
美卿高兴得拍起手来。
“为什么拍手啊?”
“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高兴,情不自禁。对了,轩宇长得怎么样?好看吗?”
“好看,又结实又可爱。轩宇百日那天我见过,跟他爸爸一模一样。”
云卿说着,眼前似乎浮现出轩宇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你说得不对!”
“嗯?”
“眼睛和鼻子像贞美。”
“嗯,是吗?瞧这个人,还这么说,还没忘记初恋情人呢!”云卿扑哧笑了。
“是奶奶抚养轩宇吗?”
“是啊,孙子是她老人家的心肝宝贝,一时一刻也离不开。”
“在哪儿?”
“嗯?”
“在汉城还是海边的那所房子?”
“怎么?你要去探访吗?”
“姐姐!我只是问一下而已。”
云卿摇了摇若有所思的载佑的肩膀。
“老公!”
“……嗯?”
“现在在哪儿呢?你上次不是说奶奶带着轩宇回汉城来了吗?啊,别喝了!不行,不能喝了!”云卿夺过载佑手里的白兰地酒瓶,飞快地藏到背后。
载佑把杯子里剩下的一点儿酒倒进嘴里,低声说:
“现在是夏天啊,夏天他们去过海边那所房子。”
他似乎疲倦了,紧闭双眼陷在软绵绵的沙发里,散乱的头发像刚被风吹过一样。
贞美也埋在含羞草旁,就在喻宁身边。大海就在面前,从他们躺的地方一览无余。
真有福气啊,你们光是听着波涛声就不会寂寞。
载佑独自去过几次他们的墓地。他去的时候,那所房子锁着门,没有人住。
载佑每次去都在两座坟墓之间躺下,仰望天空。
这时就会听到他们的声音:
“载佑,你干吗非要躺在我们中间?还不如枕着我的肚子躺着呢。”
“就不!你们每天都在地下尽情玩耍,快活得很,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哎呀,朴前辈身上怎么有股很好闻的味道……呀哈,原来是活人的味道,这么新鲜!喻宁你闻闻看!”
“不要,我天生讨厌同性的味道。喂,载佑,你还不快起来!真够讨厌的!”
“你凭什么这么多话?因为寂寞,一个人待了还不到三个月就把贞美拉走了,无耻的家伙!”
“哈!瞧这家伙都说了些什么,我什么时候拉贞美来着?明明是贞美主动来的,向着我!贞美,你说说!”
“喻宁,你可不能这么说,的确是你叫我来的嘛!”
“瞧!喻宁,你躺在地下还说谎啊!真不知道小鬼们都在忙什么,还不快把你这样的家伙扔进油锅里。”
“你,朴载佑,你这话太过分了!我不能容忍你这么说!”
“随便你,随便!臭小子!躺在那儿一动不动还敢威胁我!”
“看在贞美的面子上,我不跟你一般见识,我们停战吧!”
“不管怎么说,你的确太性急了,那么快就把贞美带走。”
“朴前辈说得对,我要是能抱抱孩子就好了。”
“好吧,坦白地说,我是担心载佑那家伙对你居心不良才把你叫来的,载佑你能怎么样?”
“直到现在我也不明白贞美为什么会喜欢喻宁你这样的家伙,这对我来说真是个不解之谜。”
“朴前辈,喻宁也有优点,个子高,相貌英俊,不管穿什么衣服都风度翩翩。”
“你故意戳我的痛处啊!贞美,今天你说实话,是不是也喜欢过我?是不是?”
“对呀,我也喜欢过朴前辈。”
“喻宁,有件事你该知道,你去留学的前一天晚上,要不是我准备了一枚硬币,你一定追不到贞美。”
“对呀,我遇到喻宁,全是托朴前辈的福,要是朴前辈把喻宁藏起来,我们就见不到了,是吧?”
“当然了。喻宁那家伙似乎到现在还不明白,不懂得感恩!”
“好啦,谢谢你!真心感谢你!成了吧?”
“你躺着行礼,以为我会接受吗?”
“喻宁,喻宁,朴前辈走之前,快闻个够!新鲜的人味!”
“嗬!是啊,我突然有了食欲,呀哈,从来不知道这家伙居然有这么好闻的味道。”
“什么?你们俩干什么?”
“闻味道呀!哈,活人有股香味,以前我们怎么不知道?喻宁,好闻极了,是不是?”
“嗯。要不,我们把那家伙一把拽下来,紧紧捆起来,想念这个世界的时候就闻闻他的味道怎么样?”
“好主意!还可以用舌头舔,想咬的时候咬一口也没关系吧?”
“是啊。哈哈哈,载佑,你也永远躺在我们身边吧!”
“啊,别闹了!别闹了!”
载佑猛地坐了起来,眼泪汪汪。
“你们吃好过好吧!这里的土那么厚实,你们只管在地下笑翻天吧!坏家伙们!”
“载佑,生气了?”
“朴前辈,多玩会儿再走吧!”
“不玩了,你们俩联合起来气我,我受不了了,要走了,坏家伙们!”
“嗬!瞧那家伙,哭了!又哭了!贞美,我们做错什么了吗?”
“没有啊,一定是朴前辈的眼睛里进了鱼鳞,有时候飞鱼跳起来的时候鳞片会随风飘过来。”
“你们,非要这么伤我的心吗?”
“啊,他要走了!看来真的生气了。”
“朴前辈,再来玩啊!下次我们一定好好招待你。”
“我不来了,再也不来了!”
“一听就知道那家伙又在说谎,肯定一回头又说想我们。”
“说不来不来,已经来了多少次了啊?5次!”
“啊,已经那么多次了啊!那家伙不是傻瓜吧,怎么能连续5次说话不算数?”
“好啦好啦,真的不来了!这次走了再也不来了,你们两个就甜甜蜜蜜地过日子吧!”
载佑走了几步,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