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河仁-早安-第2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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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岁?那你的身体是爆米花呀,长大后得有4米吧?”
孩子天真地咧开嘴笑了,把手往前伸了伸。
“小家伙,早晚是你的!不过,先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孩子只是看着空中的冰激凌,伸着手。
“告诉我你的名字!不说就不给。”
“不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呢?”
喻宁说着把冰激凌递了过去,孩子一把抓住,慢慢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从后面看真像个熊宝宝。
他跟老婆婆一起住,应该是她的孙子吧。可能老婆婆的孩子中有谁生下了低能儿,就送到这里丢给母亲,自己则逃到大城市去了。
“老奶奶,您的玉米卖吗?”
夏末的一天,喻宁开车经过这里时,看到老婆婆在田里掰玉米,曾这样问。结果老婆婆狠狠瞪了他一眼,随后对他不理不睬。从那孩子的穿着和脏兮兮的脸来看,老婆婆对他的照顾并不细致,但孩子却总是笑嘻嘻的,似乎无忧无虑,从不羡慕别人。
孩子舔着尖尖的锥形冰激凌,回头看到喻宁对他挥手,就停下脚步,大声喊道:
“叔叔,嘣!”
“什么?”
“叔叔,嘣!”
嘣?嘣是什么意思?是开枪打我的声音吗?不应该啊,没有理由啊。啊哈,棒!是说我好,夸我的意思啊……想了半天才明白什么意思的喻宁对他伸出了大拇指。
“你也嘣!”
“嘻嘻,叔叔嘣!”
“哈哈,你也嘣!”
“叔叔,嘣!嘣!”
哎呀,这样下去没完没了了,糟糕,我在干什么啊?
喻宁对孩子挥了挥手,快步朝贞美所在的房子走去。
溪涧流水潺潺,溪边曾盛开着黄色的鸡爪草和野草莓,现在都凋谢了,蝴蝶花也谢了,缠绕在宽翅卫矛树上的络石和藤的叶子也几乎掉光了。
夏天先离开了大海,夏日余韵藏在山里,像游击队一样一小股一小股地后退。树叶上处处留着红色的印记,仿佛是夏天跟太阳大战一场留下的伤痕。不知不觉中秋天已经控制了山的大部分。
夏末的8月30日,下午4点左右。
喻宁给贞美连衣裙下面露出的一动不动的双脚画了一张素描,边喝西瓜汁边画的。
那些脚趾仔细看看非常可爱,像把从土豆地里挖出来的最小最可爱的10个土豆按大小顺序排列起来粘在脚掌上似的。
喻宁把自己的这种心情画进素描里,自信十足地把素描簿递给贞美看。
“怎么样?画得好吧?”
“干吗画人家的脚啊?上次是手,上上次是下巴和脖子,还画过耳朵……到底为什么把我分解开来,一部分一部分地画?”
“哎,别往什么可怕的方向想!明明是你叫我画你的肚脐的嘛。对了,你知道吗?你全身上下最漂亮的地方就是10个脚趾,我画了以后才知道。奇怪的是,画你的脚趾时,我一直忍不住兴奋,连手指都发抖呢!”
“天气太热了,你都变得不正常了。”贞美“啧啧”咂着嘴说。
“嗯,总得给个评价吧?”
“可爱。”
“是吧?”
“不是,我说的是爱慕我的脚趾的你的手指。”
“这样的话,让你的脚趾和我的手指集体结婚怎么样?”
喻宁像弹钢琴一样用手指轻轻敲击着贞美的脚趾。
“别玩了!喻宁,你忘了一件事吧?”
“午后的吻?”
“错!”
“啊,对了,差点儿忘了。嗯,时间正合适,现在也过了最热的时候了,正好去。”
他画画前给贞美穿上了休闲服。这时,他左手举着连体泳衣,右手举着比基尼。
“今天穿哪件呢?”
“你说呢?”
“我还是喜欢这件!”
他晃了晃右手里蓝色的比基尼。
“你说呢?”
“我也喜欢比基尼。我的身材多好啊!”
“同感。”
喻宁和贞美已经去过海水浴场四五次了。
一次是跟从汉城来度假的朴载佑全家一起。载佑的妻子云卿第一次见到贞美——丈夫和郑教授的初恋,对贞美的第一印象是她显得比实际年龄年轻、白净。贞美无忧无虑愉快的声音、妙语连珠的嘴和两只闪烁着聪慧的水汪汪的大眼睛都给云卿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们从载佑一直帮助贞美,云卿却以为他有婚外情闹着要离婚的事谈起,谈笑风生,聊了很长时间。
时间像波涛一样流走了。
载佑一家是下午1点左右抵达的,在喻宁的院子里烤了鱼吃,又去海边玩了两三个小时,吃了生鱼片。傍晚时分去了束草,那里有一家专供大学教职员使用的度假村,据说看得见雪岳山顶峰。
载佑不想离开,喻宁和贞美也恋恋不舍,但家里不方便。如果贞美身体正常,至少可以留载佑一家住上两三天,但要喂贞美吃饭,给她洗澡以及处理大小便,外人在这里过夜彼此都不方便。
8月的天气酷热难当,贞美又是多汗体质,身上总觉得黏糊糊的。屋子里虽然有空调,但他们两个人都受不了空调的冷风,开上5分钟就觉得冷飕飕的,像是要感冒,喻宁索性把电源插头拔了。他们主要用淋浴和洗海澡的方式对抗酷热,今天一大早就决定下午去海水浴场了。
喻宁把躺在轮床上的贞美和气床搬到车上,驾车来到安仁海边。
面积不大的沙滩上撑着4把遮阳伞,几辆挂着汉城车牌的小客车和旅行车停在沙滩边上。这片沙滩的海水浴场人不多,距离又近,而且海边岩石上能找到小螃蟹和海螺,海水也不深,可以放心玩水。
喻宁先在海边撑开一把遮阳伞,铺好大毛巾,然后把气床拖到水边,把穿着比基尼的贞美从车里抱出来,走过十几米的沙滩。
一个六七岁穿着泳衣的孩子手里拿着一个装海螺的塑料瓶,迷惑不解地盯着贞美,亦步亦趋地跟在喻宁身后。
“阿姨不能走吗?”
“是啊。”
贞美下巴对着空中,仰脸看着孩子回答。
“为什么?”
“因为她是公主啊。”喻宁笑眯眯地看了那孩子一眼。
“公主?”
“是啊,高高在上的公主,连手指也不动一下。”
“这么说,叔叔是伺候公主的下人了?”
“哈哈!对,你真聪明。”
但那孩子还是不相信,继续跟着他们。
贞美躺在气床上问他:
“怎么?我不像公主吗?”
“嗯。”
“那像什么?”
“阿姨,你得了公主病吧?好像很严重哦!”
“什么?你这个小家伙!”
孩子嘻嘻笑了,向他们吐了下舌头,朝坐在遮阳伞下啃煮玉米的父母跑过去。
“天哪,现在的孩子太聪明了,大人都说不过他们。”
那些坐在遮阳伞下晒太阳的、半浸在海水里捡海螺的人们纷纷把目光投向贞美和喻宁,有人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干吗带着全身瘫痪的女人到海边来啊?简直不堪入目!这样的嘲笑含在他们的目光里。那些人似乎没有意识到,他们的行为对别人来说是一种伤害。
喻宁和贞美对他们的目光视而不见,在海水里玩起来。喻宁时而把海水泼到躺在气床上的贞美身上,时而把她抱起来全身浸进水里。
“哈哈哈!感觉怎么样?”
“呸呸呸!我,我呛水了。”
“小意思。这次我要把你整个人扔进水里啦!”
“等会儿!等一下,我喘口气。”
“好,一,二,三!”
喻宁站在齐腰深的水里,抱起贞美,用力把她扔到水面上。
扑通!
“妈呀!”
喻宁快手快脚地把贞美的头和上身扶了起来,帮助她找到平衡。
“刺激吧?”
“噗!既然要扔就扔得高点儿远点儿!”
“嗬,这次照顾你,你居然不领情!嘿呦!”
“妈呀!”
两个人扑通扑通开心地玩着笑着。
沙滩和附近岩石上的那些人时不时把目光投向他们,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明明是身体不方便的女人,怎么能毫无顾忌地玩得那么开心?真是两个怪人。
喻宁把贞美平放在水面上。
“深吸一口气,憋住!”
贞美已经做得很熟练了,她深吸了一口气,身体就平平地浮在了水面上。人的肺相当于两个篮球的容积,把气憋在肺里就能起到鱼鳔的作用,可以漂浮着不沉下去。喻宁在旁边偶尔托一下她的身体,她就能充分享受海水浴的乐趣。
贞美的身体在水里似乎可以轻柔地动弹,胳膊和腿像水草一样、像长长的鱼一样顺着波浪起伏游动。
“好舒服……”
贞美躺在海面上,闭着眼睛,露出微笑。
她只要把后脑勺浸在水里,抬起下巴轻轻呼吸,就能使全身在水面上维持平衡。
炽热的太阳把阳光洒在脸上,蓝色透明的海水把洒在身上的阳光洗净,阳光又洒下来,波浪又把阳光留下的热气带走……蓝色、红色、黄色在贞美闭着的眼皮上明灭,留下清爽愉快的感觉。
活着……真是件美好的事!
喻宁则趁她可以自己调节呼吸浮在水面上的这段时间潜水玩。
上岸以后,他们又在遮阳伞下玩沙子埋人的游戏。喻宁还去附近商店买来冰激凌和生鱼片,两个人津津有味地吃完后,又去海里快活地玩到太阳西斜。
他们都没有注意到,防波堤上有个戴太阳镜的女人双手抱在胸前,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已经半个多小时了。那是从汉城来的在曦。在曦问过载佑喻宁的地址,但载佑没有告诉她。昨天,她跟喻宁的妹妹惠媛见了一面,拿到了这个地方的略图。找到喻宁他们住的地方并不难,因为写着安仁的牌子非常显眼,而安仁村里的人全都知道那个汉城来的年轻男人和全身瘫痪的女人住的地方。在曦先去了山坡上的房子,发现屋门紧锁空无一人,就在院子里等了近一个小时。见他们一直没回来,她想趁等的这段时间看看海,于是开车来到了有防波堤的海边。
令她吃惊的是,他们居然在享受海水浴。
虽然夏天已经开始打点行装了,白昼依然很长。
喻宁准备回家的时候,贞美眼瞅着在水里的岩石上低头找什么的那些人,问:
“那边真的有很多海螺吗?”
“是啊,上面的几乎都被人捡光了,但水底下还有很多死死吸在岩石上的。怎么?想吃吗?”
“听说海螺有美容效果?”
“哦,也许吧,本地人说那东西有滋补作用。”
“好啊,我在这儿躺会儿,你去捡一些来吧!车里不是有塑料袋吗?待会儿回家煮着吃。”
“OK!那你等我一会儿,最多20分钟,我就能捡一锅回来。”
喻宁拿着塑料袋,连蹦带跳地朝露出海面的大大小小的岩石冲过去。没必要担心他的安全,岩石内侧的海水也就齐腰深,外侧可能有一丈深,但风平浪静,喻宁又是个游泳好手。
贞美用毛巾垫着头,躺在遮阳伞下。
这时,在曦走到贞美身后,跟她打招呼:
“您好!”
“啊……您好!”
贞美吃了一惊,回头一看,是个成熟美丽的女人。
“我在您旁边坐会儿可以吗?我一个人来的,想跟您聊聊。”
“请便。您从哪儿来?”
“汉城。”
“哦……看起来也是那样。”
两个女人转头看着喻宁消失在一块岩石后面,大约五六十米外,他似乎一心在岩石后面找海螺,半天都不露面。
“您是第一次来吗?”贞美问道。
“是。”
“一个人来有点儿那个。”
“哦?”
“这么说不知道是不是有点儿失礼,但跟男士一起来更好,似乎更适合您。应该有不少人追您吧?您可是个大美人儿。”
“是吗?谢谢!”
在曦嘴角微微牵动,心底掠过一丝冷笑,很快恢复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抽枝烟可以吗?”
“没关系。”
在曦长长地吁出一口烟。
到此时为止,贞美一点儿都没觉得面前这个女人异常。独自到海边旅行的人也很多,生活在陆地上的人常常会到陆地尽头的海边抛掉苦恼,寻找自己的解决方法,整理心情。贞美猜想身边的这个女人也是其中的一个。
“我曾有过男朋友……一天,他离开我去找别的女人了。”
在曦低声说,像是说给大海听。
“哦……”
“我们已经订婚了……”
“真的啊!您一定很伤心吧?不过,打起精神来,把他忘掉吧!您真的很有魅力,要是我是男人,一定会马上开始追您的,就连我这个女人也情不自禁地喜欢您呢!”
“不,那个男人比我更优秀……我去找过那个男人,想看看他过着什么样的日子。”
“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