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历朝改革变法实录 历史的拐点-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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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官们马上秘密通知各地将领,不要听范希朝的,否则一切后果自负。
范希朝带领韩泰到奉天(陕西乾县)视察军队,军队将领竟然没有一个出来见的。战神碰到宦官大权也不灵了。韩泰见到这种情况,大惊失色,飞马回来报告王叔文。王叔文无计可施,叹气说:“这怎么办哪?”
此时,宦官们突然以顺宗名义下发了一个文件,文件中虽然明确了王叔文仍继续担任度支、盐铁副使,但削去了他的翰林学士一职。如果没有这一职务,就不能到翰林院议政,更无由入宫。显然,这个文件并非出自顺宗本意,而是宦官自己做主发下来的。
这是宦官准备对顺宗下毒手的一个前奏。要想谋害顺宗,当然是越秘密越好,尤其不能让王叔文知道丝毫风声。因此,取消王叔文自由进入皇宫的权力就十分重要。
王看出了这里面的风险,非常着急,四处活动,多次要求恢复王叔文的学士职务。最后,总算争取到王叔文每隔三五日可入翰林院(设在宫内)一次。不过,翰林学士之职却永远失去了。
六月,又一严峻考验来到。剑南西川(四川成都)节度使韦皋想扩大地盘,派副使刘辟携重金出差到长安,要求朝廷把剑南西川、剑南东川(四川绵阳)和山南西道(陕西汉中)这三个地盘都划给他,并传话给王叔文说,如果批准,定当厚报;如果不准,必将报复。
韦皋口气为何如此之大?原来,唐朝中后期,不少节度使(藩镇)仗着兵强马壮,天高皇帝远,割据独立,子袭父职,坐地为王,甚至公开向中央政府宣战,自立为皇帝。韦皋就是强势藩镇的代表。
最后摊牌(2)
王叔文虽然身处逆境,但他断然拒绝了韦皋这一非分要求,并准备处死刘辟。韦执谊露了点口风,刘辟听说,腿快逃走。
除此之外,王叔文还建议顺宗下诏免去浙西(从江苏苏州到浙江杭州一带)观察使(地方军政长官,低于节度使,高于州刺史)李兼任的诸道盐铁转运使(全国盐铁运输长官)职务,以震慑各地节度使。
李是个贪官。他兼任盐铁转运使,专断“榷酒漕运”,把盐铁之利收入自己口袋。有人向朝廷举报,他竟把举报者活埋。
韦皋果然来报复了。他与宦官通气之后,以顺宗身体不支为名,竟然上书要求顺宗靠边站,让太子亲政。看来,光是当了皇帝还不行,还要有“势”。顺宗虽然还是皇帝,但他的“势”失去了。
韦皋犹嫌不足,还要进一步惩戒皇帝。他单独给太子李纯写了一封信,告皇帝的状。信中说:“当今皇上把大权交给王叔文、王,这些人任意胡行,唐朝基业要毁在他们手里,希望太子努力斥逐群小。”
不少节度使对二王既恨又怕,现在有人出头,正中他们下怀。于是,荆南(湖北荆州)节度使裴均、河东(山西运城)节度使严绶这两人相继跟进,也上书朝廷请求太子执政。一时间,宦官势力和藩镇势力合在一起,在朝内外互相呼应,造成了极大压力。
打击接踵而来。这个时候,另一位*宰相贾耽因与王叔文、韦执谊政见不合,称病撂挑子回家了。革新集团日益孤立。
艰危之际,改革派内部出现裂痕。有个叫羊士谔的人指责革新运动,王叔文要杀他,韦执谊以为不可,王叔文气得不得了。其实韦执谊的用意,是为了缓解改革者与众多朝官的紧张。韦执谊派人向王叔文解释说:“我并不是违背约定,只是多方设法成就老兄的事情罢了。”但王叔文不能容忍,甚至想杀掉韦执谊。王、韦交恶,决策中心和执行系统脱节,也给宦官提供了可资利用的缝隙。
此际,韦执谊的老丈人杜黄裳倒是出了个主意,让韦执宜率百官主动请太子监国。细一想,杜黄裳可谓老谋深算。但是韦执谊不但拒绝了这个提议,还把老丈人训了一通。其实,韦执谊失算了,如果这样做,可能还有机会在李纯那里多少争取一点空间,至少日后反攻倒算也不会过甚。
就在韦皋奏请顺宗让位的同时,王叔文母亲病危。按规矩,他要离职照顾母亲尽孝。王叔文感到大事不妙。他临行之前,开了个豪华宴会,请诸位学士、李忠言,以及仇家俱文珍、刘光琦等共饮,企图缓和关系,但话不投机,宴会不欢而散。
六月二十日,王叔文因母亲去世被迫离职守丧,决策指挥中心事实上瓦解。
王慌了,走马灯似的到宦官那里说情,谋求让王叔文回来复职,当然吃了闭门羹。王大为恐惧,急火攻心,一时竟中风躺倒,失去了活动能力。
宦官的清算
七月二十八日,顺宗在宦官及藩镇持续压迫下,被迫同意太子监国。二十九日,把军国政事全部交给太子处理。八月四日,顺宗下诏禅让,宣布将这一年改年号为永贞,自称太上皇,决定九日太子正式登基。
离李纯正式即位还差3天,宦官就急得不行了,开始清算。
八月六日,诏书下,贬王叔文为渝州(重庆)司户(辅佐官员)。王贬为开州(四川开县)司马(辅佐官员)。这一天,顺宗还是名义上的皇帝,顺宗怎么能下诏书痛贬王叔文和王呢?这说明顺宗已完全被宦官掌控。
王本来就中风了,在万念俱灰中,挣扎着到贬所,没几天就病死了。
八月九日,27岁的李纯即位,是为唐宪宗。
十一月,贬韦执谊为崖州(广东琼山)司马,韩泰为虔州(江西赣州)司马,韩晔为饶州(江西波阳)司马,柳宗元为永州(湖南永州)司马,刘禹锡为朗州(湖南常德)司马,陈谏为台州(浙江临海)司马,凌准为连州(广东连县)司马,程异为郴州(湖南郴州)司马,是为“八司马”。
其实,宪宗在九月份曾颁布一个诏书,除韦执谊暂时未动之外,刘禹锡、柳宗元等人被贬到外地任刺史。但朝官们都说贬得太轻,于是加重处分,到十一月,刘、柳等人再加上韦执谊共8人都贬为司马,再降一级。韦执谊为什么比二王贬得晚呢?一是朝廷知道他平常与王叔文意见不合,二是他的岳父杜黄裳深受宪宗赏识担任了宰相,因此处理稍宽。
当时,改革派的陆质先已病死,李景俭守丧在家,吕温出使吐蕃未回,逃过一劫。
元和元年(806)正月十九日,顺宗李诵去世,终年46岁。他实际只当了6个多月皇帝。这一年,宪宗下诏命令54岁的王叔文自杀。永贞革新彻底失败。
有关顺宗的死因,众说纷纭。当时一位作家李谅写了一篇传奇《辛公平上仙》,影射皇帝被宦官杀害,还描写了细节。顺宗死时,李谅就在京师,他的文章给这一历史事件留下了一种较为可信的解读。刘禹锡的《子刘子自传》和柳宗元的《寄许京兆孟容书》等文章,也暗示顺宗生命终结于宦官之手。
韩愈的刻薄和白居易的厚道(1)
舒芜为《韩愈诗选》(人民文学出版社1984年版)作序说:“通观韩愈这个人,尽管是博学高才的大文学家,但是气质上有一个最大的缺点,就是躁急偏狭,无容人之度。他在仕途上,又特别热衷利禄,无恬退之心。他的诗篇当中,经常贬低朋友,好为人师,攘斥异端,自居正学,就是偏狭的表现。他在诗中,一再公开地以富贵利禄教子,在儿子面前吹嘘自己的交游如何光显,就是热衷的表现。二者结合起来,更是利禄情深,恩仇念重,互为因果,愈扇愈烈。谁妨害了他的功名富贵,谁不尊敬他的学问文章,他对谁就会恨之入骨,永世不忘。这样的人的精神状态中,自然容易充满了怨毒之气,怨毒之极又自然通于杀气。贞元十九年(803),韩愈因建言被贬斥,这一段经历在他的诗中再三再四地说起,对于政敌王叔文集团,包括对老朋友柳宗元、刘禹锡,真是悻悻之状如见,切齿之声可闻。待到王叔文失败,包括柳宗元、刘禹锡在内的八司马一时窜逐,韩愈这时便写出了幸灾乐祸、投井下石的《永贞行》……竟然把谋反罪名硬加到王叔文身上,用心太可怕了……他的作品中流露出来的气质和精神状态上的庸俗性,总带有独断和专制主义的味道。”
舒芜的意见,是有道理的。
韩愈比刘禹锡、柳宗元早一年中进士,又自恃才高,到顺宗即位展开改革时,他因上书遭贬,仅官江陵府(湖北江陵)法曹参军(地方政府属员),而刘禹锡、柳宗元等新进却成为中央政府中叱咤风云、炙手可热的明星。以韩愈的心性,对刘、柳等人怀有强烈的嫉妒心理,是理所当然的。
《永贞行》这首诗较长,内容涉及不同历史阶段,又用了很多偏僻字眼和古代典故,这里不再全文照引。让我们看一看韩愈在相关诗句中怎样评论永贞革新。
君不见太皇谅阴未出令,小人乘时偷国柄。
太皇指顺宗。韩愈做诗是在顺宗之子李纯登基之后,所以称顺宗为太皇。谅阴,守丧时住的房子。这里上溯说到德宗去世,顺宗刚继位的时候。古俗,帝王去世,不言政事。《论语·宪问》有“高宗谅阴,三年不言”一句,意思是殷高宗武丁守丧,3年不说话。韩愈说,那个时候德宗刚去世,顺宗守丧,不便发布政令,二王等小人利用这个间隙,耍弄手段窃取了国家大权。
一朝夺印付私党,懔懔朝士何能为?
韩愈说,二王刘柳是个谋私利的小集团,一旦窃取大权,正直的朝官就无计可施了。
夜作诏书朝拜官,超资越序曾无难。公然白日受贿赂,火齐磊落堆金盘。
这是讽刺改革者升官过快。夜里诏书下来,早晨已经当上官了,不管资历够不够,飞速提拔一点障碍也没有。大白天公然接受贿赂,名贵的宝珠堆满了黄金的盘子(“火齐”即宝珠)。韩愈批评改革者谋官神速,有些夸大。另据史料载,除了王收过贿赂外,其他人没听说有这方面的问题。
董贤三公谁复惜,侯景九锡行可叹。国家功高德且厚,天位未许庸夫干。
这是说,西汉帅哥董贤因为年轻貌美,被喜欢同性恋的汉哀帝宠爱,才22岁就当上了三公之一的大司马,哀帝甚至提议把皇帝的位子让给董贤。哀帝去世,董贤恐惧地自杀了,现在还有谁为董贤可惜?南北朝时北方武将侯景,率兵投降梁朝之后犯上作乱,杀死梁朝皇帝,通过加九锡等方式,自己即位做了皇帝,最后身死非命,侯景的篡位行径令人哀叹。国家积累了深厚的功德,最高统治者的位置岂容此等小人篡夺?
显然,韩愈诬称二王刘柳是董贤、侯景一类篡谋大位的“现行反革命”,巨奸大恶。韩诗如此刻薄,连一些古人都看不过去。清代大学者何焯评论韩愈这首诗时说:王叔文欲夺宦官兵权,这件事不能因为讨厌王叔文这个人而否定。“九锡”、“天位”等用语,实在太过分,简直要把“谋反”的帽子扣到二王刘柳头上。
明末清初大思想家王夫之在《读通鉴论》卷二十五“唐顺宗”一节中说:“自其执政以后,罢进奉、宫市、五坊小儿,贬李实,召陆贽、阳城,以范希朝、韩泰夺宦官之兵柄,革德宗末年之乱政,以快人心,清国纪,亦云善矣。”
韩愈的刻薄和白居易的厚道(2)
“二王八司马”惨败,韩愈墙倒众人推一通之后,多少找回了平衡,再加上宪宗即位,韩愈受重视,心里好过多了。所以,柳宗元去世之后,韩愈写了一篇《柳子厚墓志铭》,虽然文中对永贞革新仍然语含讥刺,但对柳宗元的人品、才学和成就作出了比较实际的评价。
相比之下,刘禹锡的另一位朋友白居易态度则不同。他目睹韦执谊从宰相高位贬为崖州司马,觉得当大臣的一点也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不禁悲从中来,写了一首非常伤感的诗《寄隐者》:
卖药向都城,行憩青门树。
道逢驰驿者,色有非常惧。
亲族走相送,欲别不敢住。
私怪问道旁,何人复何故?
云是右丞相,当国握枢务。
禄厚食万钱,恩深三日顾。
昨日延英对,今日崖州去。
由来君臣间,宠辱在朝暮。
青青东郊草,中有归山路。
归去卧云人,谋身计非误。
诗的开篇假借一个卖药者的目光,描写韦执谊贬官离开都城,家族亲友一路相送,想挽留又不敢留的凄惨情景。卖药者向旁人打听,知道这就是宰相韦执谊。韦执谊昨天还以宰相身份在延英殿和皇上问答,享受着丰厚的待遇,今天却一下子贬到那么远的边陲生死未卜。从古至今,当大臣的受宠与倒霉,就在早晚一瞬间。看看这些悲剧,不如早早到山里隐居,与白云相伴,倒是能够保全身家性命。
白居易和韩愈都反对朝廷弊政,但是对于力图改变弊政的永贞革新,却持有相反立场。
我们从白居易的诗歌看到了诗人对改革者的同情与哀悼。这首诗虽然态度消极了一点,但映射出人性的光辉,蕴含着批评皇权的进步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