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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节

馥香记-第2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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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才与貌至双卿而绝,贫与病至双卿而绝   
  史震林等人感慨于双卿悲苦的一生,着意搜集双卿的诗词,他说:“”。史震林把双卿的遭遇和她的诗词写进了《西青散记》一书中,从而让我们知道有这样一位苦命的才女。 
  虽然双卿是个乡下女子,但是她的诗作却是那样的出色,清末词家黄燮清评双卿的词云:“如小儿女哝哝絮絮,诉说家常,见见闻闻,思思想想,曲曲写来,头头是道。作者不以为词,而阅者亦忘其为词。而情真语质,直接三百篇之旨,岂非天籁?岂非奇才?”《白雨斋词话》也评曰:“其旨幽深窈曲,怨而不怒,古今逸品也。日用细故,信手拈来,都成异彩。” 
  确实,双卿的词遣词造句,十分精妙,几乎能和李清照相媲美,我们看一下她这首词: 
  凤凰台上忆吹箫 
  寸寸微云,丝丝残照,有无明灭难消。正断魂魂断,闪闪摇摇。望山山水水,人去去,隐隐迢迢。从今后,酸酸楚楚,只似今宵。 青遥,问天不应,看小小双卿,袅袅无聊。更见谁谁见,谁痛花娇。谁望欢欢喜喜,偷素粉,写写描描?谁还管,生生世世,夜夜朝朝? 
  这首词写得十分精彩,词中运用叠字极多,李清照那句著名的“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虽然精妙,但全词中只有这一句用叠字,而双卿这首词却用了20个之多,读来却丝毫不觉拗口罗嗦,妙极!还有像“断魂魂断”、“见谁谁见”之类词也妙不可言。 
  双卿之才高如此,可惜却命薄如纸,寿夭而终,造化何其不工!     
  柳絮飞,萍叶聚:吴藻难觅双飞翼   
  曲栏干,深院宇(1)   
  在众多的清代才女中,我最喜欢读吴藻的诗词,我前篇中也说过,唐诗宋词是两座大山,后人想超越是极难做到的。别说是女子,大家看元明清诗词选集里能有多少精彩的诗句?所以明清众才女虽多,但诗篇真正让人读了有耳目一新之感,击节赞叹拍案叫好的却不是很多。吴藻的诗词却是一枝独秀,远在同时期其他人之上。 
  才女吴藻比前面我们说的苦命双卿要幸福得多,吴藻和朱淑真、陈端生等一样是杭州人(杭州仁和县附近),怪不得人们常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且不说那灵山秀水,单是众多才女之乡这一点就让人无限神往了。 
  吴藻的父亲是富甲一方的丝绸商,而且还只有她这样一个宝贝女儿,所以吴藻确实如同掌上明珠一样极受宠爱。其父并非读书人,吴家上溯十几辈也没有一个有名的读书人,但是吴藻自小就对于诗文十分喜欢,吴父也很看重她的才能,他重金聘请了许多名师来教吴藻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在众多名师的教导下,加上吴藻又是聪明过人,所以吴藻刚到及笄之年,已做诗填词不亚于老手名宿。 
  我们看一下她少女时代写的一篇《如梦令》: 
  燕子未随春去,飞入绣帘深处,软语多时,莫是要和依住?延停,延停,含笑回他:不许! 
  这首词细腻生动,和辛弃疾的“只疑松动要来扶,以手推松曰:去!”的词句有几分相似,但此词是少女情怀,天真烂漫的娇态充溢词中。 
  随着年龄的增长,吴藻出落成一个才高貌美的绝代佳人,她在诗文上的功力也越来越非凡俗之士能及。但所谓“曲高和寡”,高处不胜寒,吴藻拥有了盖世的才华,也拥有了别的姑娘不曾有的寂寞。因为没有人能够和吴藻一起吟诗唱和,她的父母固然不会,亲戚中的姐妹也是难以和她有共同语言,甚至连县里的男子也没有具备这样高的文采的。吴藻只能自己写了自己欣赏,有了妙句也没个人说处。而且她还隐隐为将来担忧,担忧她将来的夫婿也难说能知诗通文,难道自己也要和朱淑真一样的命运?所以吴藻的眉头锁上了一层阴云: 
  苏幕遮 
  曲栏干,深院宇,依旧春来,依旧春又去; 一片残红无著处,绿遍天涯,绿遍天涯树。 
  柳絮飞,萍叶聚,梅子黄时,梅子黄时雨; 小令翻香词太絮,句句愁人,句句愁人处。 
  吴藻这首词写得很不错,后面句子都是重复开头的两个字,有点类似“一剪梅”中的“才下眉头,却上心头”这样的句式,但又有所不同。其实 “苏幕遮”的词牌中是并不作此种要求的,但吴藻运用了这个形式,起到了很妙的艺术效果。 
  卿不解怜我,谁又书窗依依伴行坐? 
  花落花开,雁走雁回,时光无情地在飘走,吴藻终于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了。但吴藻的眼中怎么看得起那些庸俗的男人呢?虽然吴藻家中豪富,本人又貌美才高,吴家大门的门槛几乎都被派来求婚的媒婆踏烂了,但是吴藻心高气傲,一般的庸俗商人家的纨绔子弟她哪里瞧得上眼,所以见一个“枪毙”一个。于是无数媒婆兴冲冲而来,气哼哼而去。 
  旧时闺中女子尤其是明清时,是严禁出门交往的。吴藻未嫁前同样也难以走到更广阔的天地中,结识更多的优秀男人。所以她拖来拖去,一直拖到了二十二岁。虽然二十二岁,在现在只是正常的结婚年龄,但是在旧时普遍十七八岁就出嫁的情况下,吴藻就快成了“老姑娘”了。于是吴老爷子就先着起急来了,本来吴老爷子常以自己的女儿能写一手好诗而自矜,别人也对吴家多了一份崇敬,觉得吴家并非只是满府铜臭气的俗商,但吴藻才高以后“十有九人堪白眼”,以致于难以寻偶,这可把吴藻的爹妈都急坏了。 
  父母于是整天在吴藻的耳边唠叨,吴藻被他们聒嗓得耳朵都快出茧子了,再说自己年纪也实在是老大不小了,于是就答应出嫁,嫁给了黄家的公子。这黄家也在仁和县,也是丝绸商,说起来倒是“门当户对”。 
  虽然吴、黄两家迎亲送亲的仪式十分热闹,锣鼓喧天,十里挂彩,比过年热闹多了。但是吴藻的心中却并不是太高兴,她也不敢有太高的期望,因为她找了多年也没有找到如意的人,最后在迫不得已时才只好胡乱找个人嫁了。不过来到夫家后,有件事倒是让她喜出望外,因为她老公早为她准备好了一间大书房,但见碧玉狮子镇纸成群成对、特品紫狼毫密密如林、贡品唐墨满箱满柜、极品端砚摞起半人高,更有各种上好古宣百余刀,兼有一些书、画、彝、鼎之类的东西。 
  吴藻一看,不禁大喜,心想原来郎君并非俗人,自己居然“睫在眼前人不见”,没有了解身边就有这样一位知音。于是吴藻兴冲冲地磨墨挥毫,题诗数首,然后急切地等她的老公回来。她老公也是生意上的人,新婚之际,亲友应酬极多,直到晚上才回到家中,已是半醉。吴藻忙不叠地将她写好的诗词拿给她老公看,这个黄少爷连声称赞:“好!好!”但说了这句后,却再找不出别的词来应对了,他虽然满心想称赞吴藻的诗文,只可怜他胸无点墨,想形容也是无能为力。所以三句话一说,就露了馅。吴藻一腔热情顿时化成了寒冰,她躲进自己的书房,心中气苦难言,不禁滴下泪来。可怜黄少爷愣在当地,还不知道因为什么得罪了自己的新娘子。 
  吴藻婚后的生活自然也是十分的孤独寂寞,她写道:祝英台近曲栏低,深院锁,人晚倦梳裹;恨海茫茫,己觉此身堕。那堪多事青灯,黄昏才到,又添上影儿一个。最无那,纵然着意怜卿,卿不解怜我,谁又书窗依依伴行坐?算来驱去应难,避时尚易,索掩却,绣帷推卧。 
  这首词和李清照的“谁伴明窗独坐,我共影儿俩个。灯尽欲眠时,影也把人抛躲。无那,无那,好个凄凉的我”十分相近。此时吴藻却并非丧偶独身,但她的老公不能理解她的才情,有也似无,“纵然着意怜卿,卿不解怜我”,恐怕就是这种心情吧。   
  一样扫眉才,偏我清狂   
  吴藻的老公虽然也不懂诗文,但是比起朱淑真的老公来要强得多,更不用说比贺双卿的老公了,他自己不懂诗文,就劝吴藻多结交些其他能诗能文的闺秀,以排解心怀。但是只在闺秀中谈诗论词,也找不出几个知己。因为当时的女子多数不识字,大家闺秀多半也是粗识文字就不错了,哪里能和吴藻这样才华横溢的女才子吟诗唱和?她们根本就不是一个段位。吴藻只在女儿辈里寻知己,也不是很满意。 
  好在江南风气比较开化,有个叫陈文述(据说和陈端生有亲戚关系)的人,也学袁枚广收女弟子,吴藻就借机投在陈文述的门下。通过陈文述,她不但和更多卓有文才的女子有了更多的交往,而且吴藻也渐渐混迹于男子的诗文酒会中。吴藻常常干脆换上男装,和那些男性文人们一起饮酒赋诗,泛舟放歌,常是大醉而归。虽然我们从前面的篇目中知道柳如是也曾这样做过,但柳如是原是青楼女子,吴藻却是大家闺秀,吴藻的举动在当时真可以称得上惊世骇俗了。但是吴藻的老公却丝毫不限制她,也不理睬外面所传的风言风语,只要吴藻高兴,就一概不问,简直可以说是在溺爱纵容,吴藻于是更无顾忌,越发得意起来。 
  笔者惯于以最坏的想法猜度别人,从来不把人性想得太好。对于此事,我觉得吴藻老公之所以能对她这样好,也是有原因的。纵观吴藻所为,别说在清朝那个年代,就是现代社会,恐怕也有相当多的男人不会容忍自己的老婆那个样子。但吴藻的老公却一点也不敢管,甚至不敢有半句怨言。我想恐怕还是吴藻家的财势在起作用。吴藻的老爸富甲一方,可能是跺一下脚整个县城就晃荡的主儿,这黄少爷要是惹恼了他老婆,他的丈人老头一发火,嘿嘿,那可有他的好果子吃。所以吴藻才能这样肆无忌惮,没人敢管。 
  吴藻虽然穿了男人的衣服,一样和男人们一起聚会作诗。但是看着那些男人们能考取功名,光宗耀祖,又能自由地寻花问柳、三妻四妾,也恨不得变成男人才好,她在词中说:金缕曲生在青莲界,自翻来几重愁案,替谁交代?愿掬银河三千丈,一洗女儿故态。收拾起断脂零黛,莫学兰台愁秋语,但大言打破乾坤隘;拔长剑,倚天外。人间不少莺花海,尽饶他旗亭画壁,双鬟低拜。酒散歌阑仍撒手,万事总归无奈!问昔日劫灰安在?识得天之真道理,使神仙也被虚空碍;尘世事,复何怪! 
  呵呵,可惜当时没有变性手术,不然吴藻的愿望倒是可以满足了。吴藻男装穿惯了,性取向上也有点问题,她居然穿上男装后和那些男人们一起逛青楼妓院。吴藻穿了男装,自然像个面白如玉的翩翩佳公子。时间长了,一个妓女居然看上了她,对她投怀送抱、频送秋波。吴藻也逢场作戏,和她百般调笑,还写了一首词给这个妓女:洞仙歌珊珊琐骨,似碧城仙侣,一笑相逢淡忘语。镇拈花倚竹,翠袖生寒,空谷里,想见个依幽绪。兰针低照影,赌酒评诗,便唱江南断肠句。一样扫眉才,偏我清狂,要消受玉人心许。正漠漠烟波五湖春,待买个红船,载卿同去。 
  陈端生的《再生缘》里的孟丽君,换上男装考了状元,但那毕竟只是书中的故事,陈端生虽然笔下有这样的人物,她本人却是没有做过这种事。而吴藻却身体力行,穿了男装后,虽然没有考取功名,当女状元,倒去逛青楼,“嫖”了一回姑娘,也是一奇。现在有人说吴藻有同性恋倾向,这个不好断言。但是我觉得,吴藻这些行为可能还是玩笑的成份居多吧。也许是吴藻感情空虚无依,如果她在那个时代搞婚外恋,必被当时的唾沫淹死,于是只好玩玩这种假凤虚凰的游戏,聊以解闷吧。 
  吴藻说来还是比较幸福的,她可以这样的肆意而为却无人约束,其实作为男人也有好多束缚的,假如有神仙之术的话,把吴藻真的变成个男人,她肯定也有别的烦恼。   
  芭蕉叶上几秋声   
  吴藻三十二岁那年,她的老公一场急病,死掉了。她和老公生活了十年,但没有生育过一个儿女。她从此也不玩不闹了,在南湖边上筑了一处房子,守着一大片梅林,闲来吟诗读经。她将自己的词作整理成了两本集子,《花帘词》收录她三十岁以前的词作,《香南雪北词》收有她三十岁以后的作品。 
  她的后三十年就是这样过的: 
  浣溪沙 
  一卷离骚一卷经,十年心事十年灯,芭蕉叶上几秋声! 
  欲哭不成还强笑,讳愁无奈学忘情,误人犹是说聪明 。 
  可谓是“万卷古今消终日,一窗昏晓送流年”,但寂寞却是送不去、消不得的,谁又能知? 
  吴藻的词句艺术性非常高,在清代的女词人中应该是十分突出的,她的词风格也很多样,有的带有浓郁的男儿气: 
  金缕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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