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平宫事(女尊)-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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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如凌皇后,当年也是侍书出身,且自入宫便深得母皇喜爱,结发夫妻,伉俪情深,又怎能是这些年轻男子可以相提并论的。
他如此说,自是极大的抬高了这些男子的身份,听在颜莘耳里,还多少有些对于听闻自己并非宠幸已进府多日的侍书的不满。
凌皇后执意拖延世宗选秀的时日,只先给自己女儿选侍书,惹得世宗每每想到好的都被女儿先挑走了,便笑骂他“妒夫”。
如今既担了这“骂名”,女儿还不争气,饶是他不喜多言语的性子,也时常忍不住拿话去掂量他女儿。
颜莘却不太在意她的男人和他母亲的男人们比起来谁高谁低。只觉得满屋子的金翠首饰,莺莺燕燕,香气扑鼻。
固然都是花容月貌的,但其实并无出类拔萃者,有的甚至还掩不住一脸稚气,确实是跟自己府里刚进的那几个人有些差距。
见大家无话,凌皇后这时便推说乏了,几人见此情形便称告退。凌皇后令宫人好生送走他们,并嘱咐他们保养准备,待几日后入宫再见。
见屋里只剩夏岚了,颜莘便忙跑到父后身边坐下。
凌皇后牵住颜莘的手,认真检查了一番,见与昨日比并没什么异样,这才只问道,“昨日嘱咐你吃的那个燕窝可曾吃了?”
“舒芷想着呢,每日里熬上一两,昨日的份儿已经吃了。”
“给你的香袋可曾带了?”一边问,一边看她腰间,却并未有。
颜莘笑笑,往她父后身边又凑了凑,小声道,“在里衣上呢。父后给的我都小心着的,不信您看舒芷。”
凌皇后嗔怪道,“我正想说呢。你就是独宠那孩子。一叶蔽目,不见树林的。早知道这样就不给你了,要不然我现在就把他要回来。”
“父后怎么舍得女儿没人伺候了,”颜莘赶忙撒娇,“父后好不容易调教了一个好的,换了别的女儿就不要了。”
“怎么叫没人伺候了,不是给你选了四个么?”
颜莘知道又要脑袋疼了,忙转移话题道,“父后,前日里说的我表哥,什么时候到?”
“昨日晚间就已经到了。”
“那快叫他来让我见见……”颜莘急道。
“急什么?你惦记他了?”
“嗯……嗯?”颜莘胡乱答应了,待反应过来,却正看见父后和身旁的夏岚同时露出耐人寻味的笑容。
“他是我表哥嘛,”颜莘忙为自己辩解。
“人家赶了那么远的路,也得歇歇啊……”
“都歇了一晚上了!”颜莘插嘴打断道。
“你怎么总是这么猴急。”凌皇后无奈吩咐夏岚,“叫吟竹过来。”
过不多时,一个着玄色衣衫的男子从外间转进来。因夏岚已经告诉他颜莘在这里,他便过来也行了礼。
吟竹是颜莘的舅舅、世宗的嫡兄——昌平公主的独子。复姓容颖,封耀荣郡主。
幼年时他每月随父亲入宫,便和颜莘他们时常在一起玩。颜莘那时便很喜欢他。
因为在皇宫里的玩伴儿少,侍从们又顾及皇子们的安全,不肯和颜莘他们认真做游戏。
吟竹比颜莘大了足足六岁,见识的多,又带来许多宫外的新鲜事情,每次他来,便是颜莘和哥哥最开心的时候。只是后来各自长大了,吟竹母亲又迁为外地官了,他便随母亲离开了京城。
前些日子他母亲也病逝了,临终前托付家奴将他送到宫里来照顾,世宗才把他指到凌皇后这里。
屈指算来,竟是很多年不见了。
颜莘记忆里,他总是淡淡的微笑,轻灵的眼神,哪怕是父亲去世了也能在外人面前淡然处之。
凌皇后招手让他坐到身边。
颜莘在旁悄悄打量他,因是有孝,皇宫里又忌素服,便只穿了一身玄色的缎袍,衣袖上绣着银线云纹,浅得几乎看不出来。朴素之极的发髻间,从旁斜插一枝略带流苏的暗色玉簪,恰到好处的衬托了他的淡雅气质。人更是生得明丽鲜妍,只是眉目间隐隐流出一丝落寞。
两人均是好久不见,一时见了,竟也又无话可说。
凌皇后见这气氛,只好笑道,“你们两个,没见面之前都说要急着见,真凑一起了,竟又变成一对闷葫芦了?”
颜莘心里一动。吟竹脸上却红了。
“既然你们都有这心,”凌皇后又笑着说道,“那我就去禀了皇上,给你俩配了吧。”
“什么呀!”颜莘反应强烈地跳了起来,道,“父后拿儿臣开心……”却丝毫没注意到旁边的吟竹脸更红了。
“本宫也只是说说……”凌皇后忙解围道,“好了好了,见也见了,你们还有什么话自己说吧,本宫要去休息了。”
“父后留步,”颜莘可不想惹麻烦,忙拦道,“儿臣既已经见到表哥,也不好多留,先告退了,明日再来看父后。”
说着便跳下地来,行了礼,不等夏岚打起帘子,就快步出去。
屋里,吟竹的头垂得更低了。
许久。
“本宫知道你的心思,”凌皇后开口道。
“……”
“你的终身大事,本宫慢慢给你办。”凌皇后一语双关的说,“定然不叫她亏待了你去。”
“……”
“之所以把你送到宫里来,这也是陛下和你母亲的意思。强办了也可,但若是她不喜欢你,你进了门也委屈。如今你虽已二十有二,但此事仍不可仓促。你自己也要下功夫。”
吟竹轻轻应了,只低着头。
柳丝榆荚自芳菲1
颜莘做了贼似的跑出凤栖宫正殿,却慢慢踱出大门。
从凤栖宫到朝晖殿,中间经过御花园一角。
春末夏初,园子里本是满满的绿色。只有靠外一角,是颜莘最近才注意到的。
这一处与别的地方不同,只是一面大的山石,周围许多小石块。周遭没有太过鲜艳的花木,只有许多草似的植物,藤蔓横生,年头久了,有的竟能从石隙中穿过,多余的垂的,绕的,把里面的景色都遮住了。站得久了,竟然闻到了一股清香,不像花草,新奇得很。
颜莘今日破例驻足多看了一会儿,直到远远几个宫侍看到,以为她是有事,过来准备侍应,颜莘方摆手走开。
想起世宗先前嘱咐请安后早些到朝晖殿,颜莘便知道一准是今日折子多。
果然进了殿里,半人高一摞折子。世宗看她一幅咧了嘴好似要哭的表情,忙安慰道,“拿到你那儿去,能看多少是多少。”
两个身强力壮的宫侍,气喘吁吁地把这么一堆折子抱到宫门口。颜莘自己的人在门口接了,也吓了一跳。
用了午膳后,颜莘便一直呆在书房里看折子。
本来就不该这样。
颜莘每每跟世宗抱怨,都被她或置之不理,或几句话打发了去。每次说“能看多少是多少”,第二日问起来又会说“这个怎么还没办”;再或者说“要不你先放几个在我这儿”,没等出宫门就又有人追着来问“这边拉下了几个”。
弄得她好几次直想仰天长叹,“到底你是皇帝还是我是皇帝?”
其实,让颜莘无法拒绝的另一个原因却是父后那边,总是向她解释说世宗最近精力不再,要她体谅些。
颜莘感慨,想来母皇继位已有近三十年,三十年暗流汹涌的朝堂,三十年尔虞我诈的政治,生生折磨得她累了、倦了,这样的无奈。但无论如何,都会有父后站在她身后,做依靠的港湾。他们一齐承担暮霭风霜,一齐分享阳光霞彩——
末了,二人同气连声说服女儿替她干活。
放下最后一本折子,已是接近傍晚,看得颜莘眼睛都有些直了。
几个敢于直谏的御史又递了几个参人的本子,其中被参的竟也有近日里世宗和颜莘一力提携的人,惹得她一阵郁闷。于是支开了众人,只要若韵远远跟着,信步去向后园。
园中绿意盈人,各色攀附植物俱伸展开来,几处纳凉的亭子便如绿石砌成似的。天空一碧如洗,却有凉风习习,醺然却不欲醉。颜莘便也随意步行,拨开探出的树枝,沿着小径一路寻至园子中间的莲池。
太子府的这处后院,这莲池是最像样子的景致。池上有亭有台,池边还有几处供人休憩的石凳。池中荷花已然绽露,一池绿叶中,点缀点点或粉或白,娉婷妖娆。触目所及,池面碧波荡漾。
颜莘寻了个凳子坐下,想寂静地消受这一池迤逦。
忽而一丝音律入耳,却是有人调了音,开始拢抹起来。好像一股涓涓细流,一线抛来。
颜莘也是识货的,几下聆听,便知是有人在拨弄七弦商音。
再细细听音律,便觉得琴音中竟然没有悲喜,好像抚琴的人在极力压抑住自己的情绪。
然而手段确是不错的,只短短一曲《归风送远》,风骨之中颇显飘逸逍遥。
忽尔转轴拨弦之间,几个起落,琴音便骤然停了。
想来自己竟不知后园中有人有如此琴艺,颜莘忙唤了若韵,一起去寻。
果然九曲扶栏之间,琉璃小亭上,一人正起身,立于亭子一角。
颜莘怕扰了他继续弹奏的兴致。也不敢走得太近,只是远远看着。
那人湖蓝色的衣袖,袖间好似若有若无的白色装饰。长发在身后只略略一束,青丝却如柳丝纷拂垂下。
他正将手遮在额际,朝远处看,又好像是叹了口气,说了几句什么。身后一个小侍应了,也说了几句。
不巧那目光又向颜莘这边看来。
那一霎那,颜莘竟突然觉得这落日余辉竟也能把水面眩的有些刺眼。
那人竟先认出了颜莘。起初还有些慌张,稍后却定了定神,嘱咐了身边小侍一句什么,二人便匆匆向这边走来。
颜莘原想躲开,后来便觉得在自己家里干嘛也要像做贼似的,于是便原地站着等。
待到他们走近,男子也没抬头,同那小侍齐齐跪下,口中道:“臣侍见过殿下。”
颜莘唤了声“平身”,暗想这身量应该是见过的。
男子落落大方的站起来,见她正苦于思索自己的身份,便又屈膝行了个浅礼,长身玉立,含笑道:“臣侍是都御史芮沛六子,芮叶,忝居清如苑,是新进府的侍书。”
落落余晖下,他抬头浅笑。
在颜莘看来,那笑容仿佛绽了金色。
身后,一路的繁花似锦。黄杨树如扇形展开,夕阳的余晖给所有的叶子都披上霞光,绮丽的无可比拟。
便在这样一条华丽的道路上,颜莘邂逅了自己一生最爱的人。
终于熬到了万寿节,世宗的寿诞。
按例停朝三日,今日已是最后一日了。
世宗这几日里,带同凌皇后及几名后宫君卿皇苑巡狩。朝中有急事便由太子与几位内阁大臣共同商议解决。不过好在这段时日也没什么要紧事儿,颜莘坐在书房里,想起昨日议政时太师提起的前朝《朝凰记》,便带了若韵,上上下下一顿翻找。
好不容易在不知什么角落里寻到,忙坐回去,仔细读了起来。
只刚看了几页,若韵便来报说侍书莫璃求见。
颜莘最讨厌别人在她做事情做到聚精会神的时候打扰。她又最喜欢读书,在她读书读到兴起的时候打扰更是万分可恶。
因此迁怒若韵,责问道,“不是说了什么人都不见么?”
若韵委屈,又不敢顶嘴。好不容易见她说完了,才小声补充道,“他说是急事。”
颜莘皱了皱眉头,老半天才不耐烦的“嗯”了一声。
外间细碎脚步传来,一名身着石青色貂文饰长衣的男子跟在若韵身后走进来。颜莘一看,不是别人,正是进门那日,和自己对上眼神的那个。
莫璃低了头,撩袍跪下,双手伏地行了大礼,恭声道:“太子金安。”
这是颜莘第一次听他说话。声音如同金玉相击般,清脆中略带活泼,和现在这端庄的表情不怎么相配。
这一进门的跪礼里含了整整十七条规矩,每一项都有礼法在内,看似简单却大有学问。只有世家权爵府里的公子方能如此知书识礼。舒芷之流,断然是做不出来的。见他能如此,颜莘心里平添了几分赞赏。
不过她记人的本事不知为何,简直是差上加差,没法更差了。尤其是对于这些差不多的漂亮面孔,哪怕每日见上一面,没个十天半月都还是分不清。前些日子里只记得这些侍书个个样貌无可挑剔,但除了那个芮叶,其他几人却着实是记不清楚。
莫璃的大名却如雷贯耳。他是当朝尚书令莫玄素的独子,又是当今德侍君的嫡侄。德艺双馨,名满京城。
莫玄素本是中年得子,偏又生得貌若天仙,才艺双全,自然爱逾掌上明珠。只是这明珠送到了颜莘这里,却好似蒙了尘,有些郁郁不得志的感觉。
因为对于从未关照过他多少有些愧疚,颜莘便让若韵搬了凳子让他坐了,放柔了声音问他前来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