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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

直到海枯石烂-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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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
  〃真不想回去。〃
  杏友间:〃不走行吗?〃
  他吻她额角,〃不行,学校假期已过,我得回去报到。〃
  杏友微笑,〃我等你回来。〃
  〃我交待过后马上接你过去结婚。〃
  杏友衷心觉得她的噩运已经过去。
  他送她回到清风街,把手头上所有现款都掏出来放到她手上。
  〃我即去即回。〃
  可是走到门口,他又转过头来。
  〃杏友,祝我幸运。〃
  杏友看看他出门。
  周星祥到了那边,还打过一次电话给她。
  接着十多天过去,毫无音讯。
  呵,是叫什么绊住了?
  杏友这才发觉,她对他几乎一无所知,可是,她有坚强信念,他的确爱她,她每天等他来接。
  一日,正在收抬父亲旧书,听到门口有汽车停下。
  她探头出去,看到的正是周星祥的跑车。
  〃星祥!〃她兴奋得太叫。
  忙不迭去拉开门。
  从跑车里下来的却是一位秀丽的少妇,她上下打量杏友,〃是庄小姐?〃杏友讶异地问:〃你是哪一位?〃
  〃我是周星佯的姐姐周星芝。〃
  杏友连忙满面笑容,亲切地叫一声〃姐姐。〃
  〃我有话同庄小姐你说。〃
  〃请坐来。〃
  周星芝走进屋去,目光略为游走,像是不相倍这狭窄简陋的一角就是客厅。
  她挑张沙发坐下来,再一次端详屋主,〃你就是庄杏友?〃
  杏友已经有点坐立不安,〃是,我是。〃
  〃你同星祥认识多久?〃
  〃呃─〃她看看她:〃说。〃
  杏友为她气势所摄,不得不答:〃个多月。〃
  〃荒唐,才个多月,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周星芝并没有提高声线,她不像责备杏友,最使人难堪的,是她不过在指出事实。
  〃我不能置信,〃她说下去:〃短短个多月,他为你荒废学业,离家失踪,还有,花掉巨款,还自家中擅取古玩变卖。〃
  杏友呆住。
  周星芝冷冷她看住她,〃你对他的影飨,好得很呀。〃
  这时,周大小姐看到客厅一个角落里还堆着尚未拆开,购自巴黎著名服装店的纸袋。
  〃他怎么会像流水般花掉那么多钱?我打听下来,原来他挺身而出,义助你家办丧事,他同你什么关系,你家难道没有任何亲人?他把姐夫公司伙计支使得团团转,就为着讨好你。〃
  杏友退后一步,背脊已经贴在墙壁上。
  她汗流陕背,其没想到她已引起家人这样大反感。
  〃短短个多月,你几乎毁掉周星祥,我现在才明白,他人为什么叫某种女子狐狸精,实在有超人能力,害死异性,我唯一庆幸的是,这次碰见你的是我弟弟,不是我丈夫。〃
  杏友吓得浑身颤抖。
  庄家虽然清贫,可是庄郁培一向受到学生尊重,杏友从来没有吃过这种苦。
  今日,她挨到毒骂。
  〃我……〃她挣扎,〃一切都是他自愿的。〃
  〃那还用说,你并没有把刀架在他脖子上。〃
  〃我会设法把钱都还给你们。〃
  〃庄小姐,你别空口讲白话了。〃
  杏友摇手,〃我说真的。〃这个姿势使周星芝看到了她手上耀眼生辉的戒子。
  她屏息,然后真正的动怒,〃把指环脱下来。〃她喝道。
  杏友脸色煞白,〃这是星祥给我的订婚戒子。〃
  〃胡说,这指环是我丈夫送我结婚十周年礼物,化了灰我也认得,纽约铁芬尼珠宝店出品,E色,无瑕,证书还在我家中,指环内侧刻有G字,那是我英文名第一个字母,一个月前在我家失踪,我已报警,还连累两个老佣人遭到开除,真没想到在你手上,好好的周星祥为着你的缘故竟成了家贼!〃
  杏友曾无数次爱抚这枚指环,她当然知道周星芝说的都是真的,原来她以为G字是珠宝店的一个记号,现在才知是原主人名字缩写。
  杏友头晕脑胀,眼前有一点点金星飞舞。
  〃把戒指脱下来,否则我即时报派出所。〃
  杏友默默除下指环,交到周星芝手上。
  〃他还是一个学生,下次,请你找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
  周星芝转头就走。
  杏友听见自己问:〃他……几时回来?〃
  周星芝背看她说:〃对,差点忘记同你说,他不会再见你,父亲雷霆震怒,已经将他禁足,他要走也可以,〃冷笑,〃光看身子出来,由你养活好了,从此周家一切与他无干。〃
  杏友张大了嘴,耳边嗡嗡声。
  周星芝自头到尾没有再转过身子来,〃你有那样大的魅力吗?划不来呢。庄小姐。〃
  她拉开门走了。
  很明显,那辆跑车也是她的。
  周星祥是名学生,尚无经济能力,他用的一切,都属于家里。
  杏友怎么没想到。
  一个大学生怎么可能有花不完的资源。
  为着讨好杏友,他不惜擅取家中资产。
  杏友稍后跑到电讯局打长途电话找周星祥。
  半晌,服务人员同她说:〃小姐,纽约这个电话号码已经取消。〃
  杏友颓然回家。
  这一等,又过了个多月。
  杏友每日盼望周星祥会在门口出现。
  〃让我们一起闯出新世界,星祥,不怕,我们可以找工作,独立生活。〃
  这番话,庄杏友反反复覆不知讲了多少遍。
  可是,周星祥始终没再出现。
  他交给杏友的现款渐渐花光,杏友困惑地想:这是她的终局了吗,才廿一岁多一点点,她已经走到尽头了吗。
  母亲要是知道她今日那么吃苦,不知道会伤心到什么地步。
  一个大雨天,有人敲门。
  门外是庄国枢太太。
  她轻轻问杏友:〃好吗?〃
  杏友傻气地笑,看上去有点痴呆。
  庄太太有点心酸,进屋子坐下,低声说:〃你的事,我听说了一点。〃
  杏友不语。
  〃杏友,眼光放远一点,让周星祥毕业再说。〃
  杏友低头,不发一言。
  〃我见过他,他说等父母息怒,然后再想办法,叫你等他。〃
  杏友牵牵嘴角。
  〃他被大人关牢,行动不便,整日受司机监规,护照同驾驶执照以及信用卡支票簿统统没收,十分吃苦,又愧对你,不能解释。〃
  杏友忽然微微笑了。
  〃你们其实都还是孩子罢了。〃
  杏友忽然开口:〃不,我已是大人,只不过我比较愚蠢。〃
  庄太太叹口气。
  〃你打算怎么样,上学呢,我们可以资助你。〃
  〃不,我会找工作做。〃
  〃杏友,为何多次拒绝我的好意?〃
  〃人是独立的好。〃
  庄太太不去理她,自手袋中取出一叠钞票放在桌子上。
  杏友微笑,〃你的恩典,我会记住。〃
  〃你同你爸是一样硬脾气。〃
  杏友站起来送客,精明的庄太太一眼看到她的腰身,忽然征住,像是雷砸般,不禁握住杏友的手,〃你─〃杏友的声音小得不能再小,〃我已经约好医生,只是筹借不到费用,现在问题已经解决。〃
  〃不,杏友,请你三思。〃
  杏友抬起头来,〃我还有什么选择,了然一人,连自己都养不活,怎么能拖着一个孩子累人累己,一起溺毙。〃
  〃胡说,我们都是你的亲人。〃
  〃我怎么好造成他人的负抢。〃
  〃让我回家同你伯父商量。〃
  〃不,请别把这件事宣扬出去,我已决定爬起来重新做人。〃
  〃杏友。〃
  〃踩得这样满身血污,也是我自己的错,我太会做梦,太相信人,我吃了亏,一定学乖。〃
  庄太太实在忍不住,掏出手帕拭泪。
  人客终于走了。
  杏友抒出一口气。
  她一直微微笑,当一个人不能再哭的时候,也只能笑吧。
  第二天上午,她收拾简单衣物,预备到医务所去。
  一打开大门,看到庄太太自车子下来。
  杏友后悔没有早五分钟出门。
  〃杏友,我有话说。〃
  即便在这种时候,杏友也还是个识好歹的人,她低下头轻轻回答:〃我已经决定了。〃
  〃我带了一个人来见你,未曾预先征求你同意,是怕你不肯见她。〃
  〃谁?〃
  〃是周星祥的母亲周荫堂太太。〃
  杏友一听,马上说:〃我约会时间到了。〃
  〃杏友,可否给我们十分钟时间。〃
  杏友十分尊重这位伯母,可是此刻的她像是一只走投无路的心动物,已经受了重伤,急于要逃命,一听见敌人的名字,更吓得脸色煞白,使劲摇头。
  庄国枢太太说:〃有我在这里,我会主持公道,你放心。〃
  杏友仍然摇头,挣脱庄太太的手。
  〃杏友,你不急赴这个死亡约会,给自己及胎儿十分钟时间。〃
  杏友征征地看看她。
  这时,黑色大房车门打开,一位中年妇人下车来。
  呵,周星芝及周星佯长得完全像他们的母亲,四十余岁的人仍然漂亮夺目。
  周太太第一次看到庄杏友,也呆住半响,听星芝说,这年轻女子是不折不扣的狐媚子,陷星祥于不义,真正闻名不如目见,她面前的庄杏友瘦削、枯稿、萎靡,像新闻片中的难民女,这是怎么一回事?
  她的敌意不觉减了三分。
  庄太太拉着二人进屋子里坐下。
  她们连手袋都没有放下,都不打算久留,或者是觉得地方太简陋,不放心搁下随身携带的东西。
  庄太太有话直说:〃杏友,给多五个月时间,把孩子生下来。〃
  杏友嗤一声笑出来。
  周夫人忽然发觉这女孩子有一双炯炯倔强的眸子。
  〃杏友,让周太太负责你的生活直到孩子来到这个世上,然后让她送你出去读设计,这样,你多条出路,你看这个主意如何?〃
  杏友嘴角挂着一丝冷笑不褪,这时的她已经瘦得眼睛深陷牙床微凸,像骼体似,似笑非笑更加怪异。
  〃这也是一个选择,你看怎么样?〃
  杏友张开嘴,她听得她自己问:〃星祥─〃周夫人没等地讲完,立刻说:〃星祥下个月同台塑的王小姐订婚。〃
  她语气肯定,不会再让步,〃庄小姐,我会小心爱护这孩子。〃想到婴儿可爱的小手小脚,不禁微笑,〃请你给自己一个机会,留下孩子的生命,同时,也使我们周家安心。〃
  庄太太无奈地对杏友说:〃他们只能做到这样。〃
  周夫人说:〃孩子生下来,我会正式收养他,我已通知律师办合法手续。〃
  周家大小办事方式其实全一样快捷妥当,有钱易办事嘛。
  〃孩子,是男是女?〃
  杏友答:〃我不知道。〃
  周夫人说:〃男女都一样。〃
  三个女子都停止说话,沉默下来。
  夏季已经过去,秋风爽朗地吹进客厅,一并把街外小贩叫卖声也迭进来。
  庄太太咳嗽一声,把杏友拉到房内。
  她轻轻说:〃留下余地,将来也许可以转寰。〃
  杏友惨笑起来。
  〃来日方长,杏友,请你点头。〃
  杏友缓缓坐下来,这也是她唯一可走之路。
  〃我打电话到医生处取消约会。〃
  杏友抬起头,〃你对我的恩惠,在我生命至黑暗之际照亮我心。〃
  庄太太忽然流泪,把杏友拥抱在怀中。
  两位太太终于满意地离去。
  杏友忽然觉察到这是她生命中第一宗交易。
  傍晚,有人敲门,一个长相磊落的中年女子满脸笑容地说:〃我姓彭,庄小姐叫我彭姑好了,我来服侍你起居。〃
  当然是周夫人叫她来办事的。
  杏友已经倦得不能拒绝什么。
  半夜,杏友双足忽然抽筋,正在呻吟,彭姑一声不响过来替她按摩擦油,并且喂她喝粥,杏友沉沉睡去。
  醒来,见彭姑在编织浅蓝色小毛衣,看见杏友注视,笑说:〃一定是男孩。〃
  杏友觉得这彷佛是别人的事,与她无关,闭上眼睛。
  〃太太决定叫孩子元立,你看怎么样,周元立,既响又亮,笔划也简单,即使被老师罚写名字五百次,也很快完成。〃
  杏友见彭姑说得那么遥远那么生动,不禁苦笑。
  彭姑一天料理三顿饭,家居打扫得干干净净,兼联络跑腿,是个不可多得的管家,每星期还得开车陪杏友去医务所检查。
  最难得的是她全不多话。
  一日,杏友忽觉晕眩,蟀倒在地,彭姑急急扶起,大声问:〃庄小姐,痛不痛,可需要叫医生?〃
  杏友见她真情流露,不禁轻轻说:〃我没事,你别怕。〃
  彭姑忽然听到她声音,一征,〃庄小姐,我还以为你不会说话。〃
  从那天起,两人也偶然聊几句。
  一日下午,杏友取过外套,想出外散步。
  彭姑说:〃我陪你。〃
  杏友走路已经蹒跚。
  彭姑说:〃替你选择的设计学校在纽约,两年毕业,应该可以在当地制衣厂找到学徒工作,以后,以后就看你自己了,做人要把握机会,能屈能伸,工作上再倔强,永不放松,人事上非要圆滑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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