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雪海-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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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她微笑。
〃叮噹已经答应了。〃我忽然有一丝怀疑。〃你为什么笑得那么暧昧?下意识你不想我们结婚,是不是?说实话,香雪海,说实话。〃
〃你们结婚与否,跟我有什么关系?〃她仍然是那句话。
〃那你为什么不看好我们的婚事?〃
〃你没听说过旧约圣经中大卫王的故事?〃她问我。
我一怔。
当我离开的时候,叮噹正在看这个故事。
〃跟我有什么关系?〃我问。
〃大卫王看中了他手下乌厉亚的美妻技示巴,借故遣乌厉亚出邻国作战。〃
〃不!〃
〃乌厉亚战死后,大卫王霸占了技示巴,这个故事不够熟悉?〃
〃你在暗示什么?〃我变色。
〃什么都没有。〃香雪海叹口气,她打开小丝绒手袋取出一角报纸,摊开在我面前。
我取过看一一
〃赵家三公子与凌叮噹小姐订婚之喜。〃
报纸是泰晤士日报,日期则是今日。
伦敦的今日是香港的昨日。
〃为什么?〃我愕然问,〃为什么瞒着我?〃一刹那百感交集,又惊又痛。
香雪海没有给我答案。
〃为什么?我不是不讲理的人,他们可以骗我,但不应作弄我,他们怕什么?怕我在订婚礼上闹笑话?他们对我的估计未免太低了点。〃
想到叮噹竟然如此对待我,更像哑子吃黄连一般似的。
香雪海把她的手放在我的手上。
我胸膛犹如被大铁锤锤中。
〃为什么?〃我绝望地问。
〃事情过后你可以亲自问她。〃
〃我不相信。〃我愤然说,〃我不相信叮噹会跟赵三,她根本认识他在先。〃
香雪海默然。
〃告诉我,你没有幸灾乐祸。〃我摇憾她的手。
〃当然没有。〃香雪海叹口气。
〃也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不知道,我看到报纸,便赶来见你。〃她的眼睛告诉我她说的是实话。
〃你怎知我来了?〃
〃问赵三。〃
〃我要立刻赶回去!〃我站起来。
她抬起眼,〃人家就是怕你在身旁,有理说不清。〃
我大力用拳头敲桌子,杯子碟子都震落地下。
〃大雄,请你控制你自己。〃她劝我。
我紧闭眼睛,用双手捧着头。
叮噹很清楚我,如果我在他们身边,他们不会有一个顺利的订婚礼,我对感情无法拿得起放得下。
我大力握着香雪海的手。
她说:〃你握痛了我的手。〃
我失声痛哭。
她扶我回房间。
〃你真的爱她,是不是?〃香雪海温柔地问我。
一刹那我也分不清到底是被抛弃的痛苦抑或是失去叮噹的恐惧,人类的感情太复杂,是不是为了爱,我也不知道。
我捂住脸,〃不,他们不该骗我……每个人都知道了,连孙雅芝都同情我,他们在一起不知有多久了,依我的猜想,是那本书,写那本该死的书时开始的事。〃
〃你是爱她的,不是因为此刻的哀伤,你一直爱她。〃香雪海叹气。
到房间我用湿毛巾敷着额角,〃肤浅的诡计,出卖朋友,我不会原谅他们。〃
他们又何尝需要我的原谅,一切不过是为了要支开我,待我回去的时候,一切都木已成舟,什么都冷下来,我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叮噹对我失望,我明白。在她对心理医生的话中说得很清楚。
她原先以为我有一颗不变的心,后来发觉在我们的感情生活中多出一个香雪海,她在惊慌之下便走向赵三,赵三生命中的女人太多,她反而有种安全感,什么都是注定的了。
事情就是那么简单。
我抬起头来。
〃想通了?〃香雪海问我。
我点点头。
〃真不愧是聪明人。〃她称赞我。
〃叮噹会后悔的。〃我说。
香雪海笑不可抑,〃每个失恋的男人都是那么说。〃
我往卧椅上一躺。幸亏还有香雪海这个好友在身边。
心仍然牵动在发痛。
多年来我并没有好好地去了解叮噹。我太玩弄潇洒,以致失去了她。
〃仍要回去论理?〃
我心灰意冷,不予答辩,〃你呢,香,你来到此地,是为什么?〃
〃我是个什么都不做的人,无所谓人在哪里。〃
〃总有个目的,为风景、为生意、为朋友。〃
〃你期望中的答案是什么?〃
〃是来救我的。〃
〃好的,我特地来,是为救你来的。〃
我并不见得因她这句话而振作,我说:〃我遭有钱有势的现代马文才所害,而九妹又变了心。〃
香雪海笑,〃大雄,你这个人,实在一无可取,唯一的好处,也许就是那股热情的憨劲,但不知怎地,在我眼中,你却是一个可爱的人。〃
我不由自主地再度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深吻。
她懂得欣赏我,远比叮噹为多,但是我第一个看到的女人,却是凌叮噹,现在叮噹已经变心,我是否应该另作考虑?
我高估了自己。
我暂时还做不到。
〃到我家来。〃香雪海说。
〃你本家是在苏黎世。〃
〃对,到我家来,做一个上宾,〃她说,〃你会喜欢我的家。〃
我要离开这里,一切是个骗局,什么收购公司股权,这是三十六计中叫〃调虎离山〃之计。
以火攻火,我只好来一着〃走为上着〃。
第二天我就跟着香走了。
私人七座位喷射机在等我们。
〃你的飞机?〃我刮目相看。
〃不,朋友借给我的,我不需要。〃
〃不需要又备有,方是真正的奢侈。〃我夸张地说。
香雪海微笑,〃那么让我说,我不喜欢这种排场。〃
〃不喜欢是可以的。〃我点头。
风很劲,天开始凉。香穿着宽袍大袖的斗篷,别有风味,那张不化妆的脸孔永远略见憔悴,但那种风情偏偏又在眼角的细纹中露出来。我拥住她的肩膀。
我说:〃你永远都是那么神秘。〃
我与她住在郊区的乡间房子,风景好得像明信卡,对着湖泊,农人正在收割麦地,虽然用的是新型机器,但是也风味十足。
香的两个仆人是一对老夫妇,并不说英语,而我听得出,香的德语是流利的。
那夜我们吃香味浓郁的肉饼。
我说:〃我永远也不要回香港。〃
香雪海笑不可抑,〃每个失恋的男人都这么说的。〃
我为之气结,〃给我一点同情心好不好?〃
〃还是来杯甘香的爱尔兰咖啡吧,明天我们坐马车过约书亚三世路去兜风。〃
我心酸地想:我有什么心情享乐?我的情人抛弃了我。
〃你没有怎么样吧,〃香问,〃我最怕人家在我面前装出一副为爱情欲仙欲死的样子。〃
〃真正被你累死,爱情是很重要的。〃我说。
〃但不要乘机贩卖廉价的眼泪,泛滥的伤感。〃香说。
〃我爱叮噹。〃
〃她确是一个很特别的女孩子。〃
〃我很高兴你那么说。〃
〃她有格。〃
〃正确。〃
〃但是她还年轻。〃香雪海说。
〃你也不致于那么老。〃
她莞尔,〃请不要将我们两女作比较,我无意取替她的位置。〃
〃一切因你而起,你说你要追求我,但是破坏我们之间的感情之后,你又离开我。〃
香笑意更浓,〃每个失恋的男人都这么说。〃
我悻悻地说:〃哼,现在你摔不掉我了。我总得抓个人填补我寂寞的心。〃
〃大雄,我知道你不会有事的。〃
那夜,我躲在床上读叮噹的小说,读至流泪。
她的笔触非常细腻,人物性格充满灵魂,我忏悔未曾早点领略她的心中的真感情。
我取起电话,想拨到香港去,但又放下。
天蒙亮,暖气熄灭,我感到凉意,钻入被窝内睡去。
醒来时三天前的日报与早餐一起送上来,第一版下角便有凌叮噹的订婚启事。
我问:为什么不索性结婚呢?在丽晶酒店筵开八百席请客撑死亲友好了,为什么噜里八囌的订婚?虚伪。
他们都曾经对我这么好。
赵世伯、赵三、叮噹,都是我至爱的人,都出卖我,古龙的武侠小说说得对,你最好的朋友便是你最大的敌人,因为他们才知道你的弱点。
真荒谬,唯一可以相信的人竟是香雪海。
因为她无所求,所以最是高洁可爱。
要是我身边有个钱,我当然留在此地跟她度过一辈子,现在,我悲哀地想:我仍然得回去面对一切。
我推开报纸与早餐。
香雪海出去了。
女仆同我说:〃医生,看医生。〃
这里那里,总听懂一两个字。
看医生?不是早就痊愈,为什么老看医生?
我心一动,但她随即回来了,推门进来,神色自若,手中捧着许多盒子。
〃去购物?〃
〃是,买了许多颜色衣服。〃她充满欢欣。
〃不不,〃我立刻反对,〃你穿黑色最好,见到黑色就想起你。〃
〃是吗?〃她扫兴地,〃我刚想以新面目示人。〃
〃干吗看医生?〃我故意不经意地问。
〃医生?谁看医生?〃
我目光炯炯地看她,〃你呀,仆人说你方才看医生去了。〃
〃啊,周恩造医生来这里开会,我去看他,我们一直是朋友。〃
我点点头。
〃你一向都如此多疑?〃她忙着打开盒子。
我微笑,〃对你是不一样的,因你不会生气。〃
〃个个都把我当糯米汤团。〃她把新衣服一件件扬开来。
我可惜地说:〃这些衣服美则美矣,但穿衣主要讲的也是性格,穿上它们,你就不似香雪海。〃
她吐吐舌头,意外地活泼,〃香雪海该怎么样?香炉峰该怎么样?香云纱又该怎么样?〃
〃香雪海应当穿黑色。〃
〃我记得你说过我穿别的颜色也好看。〃
〃那时我尚没有习惯黑色。〃
香雪海笑,把买回的新衣都扫至沙发一角,坐下来,看牢我。
照说我应趁这个大好机会,过去搂住她的纤腰,趁势往她唇上深深一吻。
但是我没有那样做。香对我的失望是可想而知的。
我低下头。
香开口了,〃大雄,你愿不愿意留在我身边?〃
我一怔,解嘲地说道:〃留在你身边做一只小猫?〃
香雪海像是有无限的忍耐力,她说道:〃不,大雄,不是这样的,我请求你留下来,作为我的伴侣。〃
我长叹一声,〃如果没有叮噹,这真是求之不得的事。〃
〃叮噹现在并不属于你的了。〃她讶异。
〃是吗?〃我反问。
〃你要回去把她争取回来?〃香雪海更加诧异。
我点点头。
〃如何争取?〃她问。眼睛睁得老大。
〃赵三有劳斯莱斯,我有两条腿,他有钱,我有气力,他有势力,我有脑筋。〃
〃我呢?〃她微笑地问。
〃你有世上的一切。〃我说。
她维持缄默。
我走过去,挽起她的长发,用力地嗅那股海藻的香味,〃而像我这样的男人,车载斗量。〃
〃不,大雄,〃她捧起我的脸,〃你是一块宝石。〃
我们紧紧地拥抱。在那一刹那,我很后悔,人生得一知己,夫复何求,其实我与香雪海之间的了解多于世上任何人。
那夜我们乘马车去兜风,腿上搁着厚毯子,蹄声嘚嘚,她问我在想什么。
我想到多年前住在澳门,我一个人去看九点半场,散场后叫三轮车回家,车上也有类似的毛毯供客人用。
那时我父母在澳门与香港都有生意,店里的长工与伙记把我背来背去,我的童年温馨且舒适。
与香雪海在一起,我又回复了当年那种安全感,这个神秘大能的女人,她对我的宽宏大量与爱心,直逼我的内心。
我将头放在她的肩膀上。
她安慰我,〃放心,大雄,我们总还是朋友。〃
她知道我担心会失去她,更令我惭愧。
天底下原来确实有红颜知己这回事。
香并无随我回香港。我独自回来。
并没有向赵三兴问罪之师,大家都是成年男女,谁也管不了谁,一颗心要变起来,狂澜也挡不住。
叮噹不肯见我,我就在她家门口等。
与我一起等的有赵家的司机及车子,定是赵三拨给她用的。那司机只装作不认识我,我也不与这种下人计较,我并没忘记赵老爷麾下的铁人,若果他使铁人来对付我,我将断为一寸一寸。
叮噹出来了。
我心抽搐,她仍然一身白色,赵三待她不错,冬天都可以穿白衣。我厉声呼叫〃叮噹!叮噹!〃她借了聋耳陈的耳朵,头都不动一动,任由司机替她开了车门,我追上去,扑在车上,司机刚巧碰上车门,将我的衣裤一边夹在车门中,他不顾而去,回到司机座位上,发动引擎。
我大力用拳头捶车门,〃叮噹,叮噹,听我解释。〃
这是追女人秘诀之一,永远不要求她解释,即使化为厉鬼,也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