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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节

断肠红-第4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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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下颤声说道:“彭烈不敢。”

  “我谅你也不敢。”黑衣蒙面人冰冷一句:道:“我要回去复命了,我走后,你即刻带着姜老四离开此地,越快越好,记住,三日后,夜子时,不得稍误。”

  翻身倒射,一闪不见。

  彭烈哪敢多留,抄起穴道被制的姜东流,急急出门而去。

  茅屋中,归于一片寂静……

  偶尔,可以听到一两声吱呀声响,那是晨间山风吹动了两扇半掩的柴扉,寂静之中,传出老远……

  诸葛灵等三小恐怕做梦也没料到彭、姜二鬼会死而复活。

  不!应该说他们根本想不到二鬼根本未死。

  这一着,能瞒过功力高绝、个个机灵的三小,足见那出此一着之人,是如何地高明,如何地富于心智了。

  其实,不只三小,这情形,任何人都难免上当。

  差不多与此间事相同的时间内,巫山“神女峰”上也发生一件类似的事情,手法、诡计完全同出一辙。

  那是二老“九指神丐”商和、“铁面天曹神鬼愁”司徒奇双擒那凶残阴狠的“笑面人屠活僵尸”公羊赤。

  与其说是双擒,不如说是独搏。

  因为“九指神丐”商和根本就没插手。

  他只是袖手旁观,一旁惊阵。

  “铁面天曹神鬼愁”威震武林,群邪丧胆,对付一个公羊赤,当然是绰绰有余,打来轻松。

  既是一个就够了,又何必四手齐出,倚多为胜?

  而且尽管此战许成不许败,事关重大;但这两位成名多年、威震宇内的奇侠,却不能不自诩身份、珍惜声名。

  五招过后,公羊赤已败象呈露,力不从心。

  十招甫届,更是捉襟见肘,毫无还手之力。

  三弟将令,要的是活僵尸,不要死公羊;所以,司徒奇手下还功留几分,很有分寸。

  十一招上,招招独步宇内,鲜有匹敌的“无影追魂手”。

  在他手上,“无影追魂手”向不轻发,发无不中。

  公羊赤先出“摧心斯”,后施“夺魂掌”,用足了毕生的修为,无奈,仍难脱出“无影追魂手”威力范围。

  眼看公羊赤就要成擒,千钧一发之际,“神女峰”巅树海之中,碧芒电闪,一线绿光飞射而出。

  不打司徒奇,反袭公羊赤,快得连近在飓尺的司徒奇都来不及抢救,当然,公羊赤更难躲闪开。

  绿光正中“太阳穴”,公羊赤一声未发,砰然倒地。

  “太阳”要穴,绿光显然淬毒,商和跟司徒奇经验老到,都是武林大行家,无须细看,使认为公羊赤必死无疑。

  只要活僵尸,死公羊要他何用?

  是谁在这个时候突然出手,坏人大事?

  不想可知,那必然是“幽冥教‘冰人玩的把戏。

  公羊赤既脱身无望,无力救援,只有杀之灭口。

  死了这个,能擒住那个也是一样。

  二老震怒之下,长啸震天,双双冲天拔起,直扑“神女峰”

  巅,身法之快,世所罕见。

  以此等高绝身手,神速应变,按说,暗施偷袭、杀人灭口之徒,断难遁形,定然手到擒来。

  岂料大谬不然。

  到达峰巅,树海阴沉、辽阔,林内如暮霭低垂,空荡、寂静,看不到一丝人影,一片衣角,哪里有什么暗施偷袭之人?

  这个跟头,栽得够瞧的。

  然,更大的跟头还在后面。

  二老搜敌不着,懊恼异常,无意中回首下望,不由为之愣住了。公羊赤的尸体业已不见,竭尽自力,穷搜十里,仍属徒然。

  而且,连一点风吹草动也没有。

  二老立刻醒悟,一时不察,中了人家“调虎离山”,乘机夺尸之计。

  分明,公羊赤尸体已被那暗施偷袭、杀人灭口之徒盗去,而对方来的人,也显然不止一个。

  但,这些“幽冥教”徒难道会借上脱逃不成?

  这种挫折,二老是生平未遇。

  此时此地,竟然碰上了,栽了。

  四目相对,司徒奇脸胀得通红,商和那本如重枣的老脸,更胀得发紫,两个人惊怒威态,着实怕人。

  惊怒归惊怒,只许成不许败的任务,毕竟是败了,而且败得很惨、败得气人。

  其实说起来这还算好。

  要是二老知道公羊赤根本未死的话,那……

  以司徒奇的刚烈性情,只怕会当场气结。

  这就是手法、诡计,同出一辙的类似事件。

  南宫逸要找的人证,至此全部落空。

  “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南宫逸当着宫寒冰和辛天风的面,扬言要派人追擒人证,谁都知道他指的是彭、姜二贼,绝想不到他另出奇兵对付公羊赤。

  因为“古家堡”没人料到南宫逸会悟透公羊赤拉拢五鬼之事。

  那么,怎又发生这样的事呢?

  莫非那诡橘、狡诈、极富心智的“幽冥教主”当真智高一筹,算高一着、料事如神不成么?

  这,有待慢慢证实。

  是与否,日后才能揭晓。

  这一次,南宫逸是又输了。

  虽不致因此全盘俱墨,至少,一时很难再有进展。再找人证,已难于登天,不过,倘若南宫逸能另辟途径,那将又当别论。

  能否另辟途径,要看这位奇才第一的“谈笑书生乾坤圣手”的神通了。

  说起来,这不容易。

  但也难说,既称奇才第一,必有过人之处。

  要不然,他凭什么能称雄宇内、傲视群伦?

  这,单靠武学是不行的。

  有些事,高绝的武学丝毫派不上用场。

  就拿眼前“古家堡”的内忧来说,斗智的机会,多于斗力,南宫逸他竟拿一个武学不及他多多之人莫可奈何。

  自然,这不是指的那位神秘人物“幽冥帝君”。

  而是指的潜伏在十家堂主中的那位二等内奸。

  南宫逸明知此人是谁,但,他却拿他没有办法。

  因为抓不到证据。

  抓证据,就不能全凭武学,必须要较多的时间,且要靠智慧。

  智力本天赋,丝毫勉强不得。

  二老跟三小一般心情地沮丧而退了。

  他们甚至比三小更难过。

  因为他们到底成名多年,宇内皆知。

  而三小则是初生之犊,就算栽了,也没有什么。

  三日后,夜三更。

  大巴山麓荒林中,静立着那座古刹。

  这座古刹,比前些日子更残破、更废垠了,殿宇就只剩了半边,那仅存的半边也摇摇欲坠,发发可危。

  时至三更,此地更静了,静得恍若死了一般。

  墓地,一条黑影划破夜空,疾如鹰隼,射入古刹中。

  黑影敛处,古刹佛堂内,阴森森地现出一个黑衣蒙面人,冷电般目光四扫环顾,不言不动。

  适时,屋角暗隅里,走出了两个人,向着黑衣蒙面人恭谨躬身施礼,然后退后一步,垂首而立。

  黑衣蒙面人傲不答礼,森冷目光轻注,笑道:“老四能动了?”

  这两个人,正是“索命五鬼”中仅存的大鬼、四鬼。

  彭烈、姜东流忙又躬身,彭烈道:“皆帝君之赐。”

  黑衣蒙面人道:“这该是天大荣宠,隆恩殊惠。”

  彭烈忙又躬身:“彭烈兄弟身受帝君思遇,决当舍命以报。”

  黑衣蒙面人摆手笑道:“那倒不必,只要忠心不贰,达成使命就行了……”

  彭烈、姜东流恭应一声“是”。黑衣蒙面人阴阴一笑接道:“站好了,听我颁示帝君令谕,限期三月,着你二人遍历江湖,找寻一个人,送往某地……”

  探怀取出一张纸条,道:“此人姓名、年龄、特征以及送往地点,皆详注这张纸条上,千万慎藏,手段、用法,听你二人斟酌决定,但记住……”

  话声忽转阴森,道:“要活的,不许有毫发之损,否则,哼,哼……”

  冷哼两声,结束了这段话,却给彭、姜二鬼带来了一阵寒栗,刚站直的身形重又躬了下去,而且躬得更深。“彭烈、姜东流敬领令谕。”

  彭烈伸双手接过了那张纸条,只一注目,立刻神情猛震,脸色大变,双手跟着起了颤抖。

  这刹那间,他二人已经知道所负的这项使命有多难、有多险,不但没有把握,甚至有可能送命。

  黑衣蒙面人目光如霜刃,深注二人一眼,笑问:“怎么,莫非畏死惧难?”

  彭烈机传一个寒华,忙道:“彭烈兄弟誓死效忠,不畏不惧。”

  “好。”黑衣蒙面人一笑点头,笑得好阴。“这才不枉我帝君一番期望,其实,帝君向不做没把握的事,也从不差遣弱兵。

  既将这任务交你二人,帝君就有把握你二人必能圆满达成,要不然本教高手如云,何不派别人?你二人单打独斗自然不是此人之敌,若联手对付,那又应稳操胜券,绰绰有余,对么?”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看来,这位神秘的“幽冥帝君”

  确是凡事既知己,又知彼,高明已极。

  彭、姜二鬼低头唯唯。

  黑衣蒙面人阴阴一笑,又道:“还有什么疑问么?”

  彭烈低头应道:“没有了……”

  嗫嚅片刻,又道:“不知可否宽限……”

  “不行。”黑衣蒙面人冷然拒绝,道:“帝君只交代三个月,我说过,帝君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再说,事关重大,迫切需要此人,三个月已太久了。”

  彭、姜二鬼哪还敢再说什么,只有硬挺的份儿。

  黑衣蒙面人森冷目光轻扫,阴笑说道:“你二人既然已无疑问,最后且再听我一言,此事不仅关系重大,而且极其机密,只许成,不许败,不得泄露半点。必要时,宁可自殉以灭口保密,还有,少打别的主意,否则帝君令下,任是天涯海角,你二人也绝难幸免,望好自为之。”腾身倒射出庙,一闪没入夜空。

  彭姜二鬼躬身相送,站直身形,四目对望,久久不语,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畏难怕死,这可以瞒过任何人,但却瞒不过自己,他二人自己明白,这事难比登天,成功机会渺茫。

  无如,不领谕遵命,行么?

  也就在这夜色深沉的三更时分——人声俱寂,“古家堡”中一片黝黑。

  只有一处灯光闪烁摇曳。

  那是古兰所居的那座小楼。

  灯光透自楼头香闺。

  香闺里暗香浮动,玉枕纱帐,半夜凉意重。

  既然灯火未熄,香闺中的人儿便该还没睡。

  不错。人儿没睡,正倚椅对灯,品愁,独坐。

  古兰,一袭黑纱晚装,轻裹无限美好的娇躯,呆呆地,望着桌上那盏琉璃灯出神。

  仍是那袭黑纱晚装,似乎说明她喜欢黑色。

  黑色,给予人的,是忧郁、阴沉……

  这莫非象征着这位绝代红粉的命运?

  是耶?非耶?望之,总令人难禁叹息,鼻酸欲泪……要问什么,恐怕无人能说出所以然。

  有可能是受了感染,一个“愁”字的感染。

  冰肌玉骨,凝脂雪白,冷若冰霜。

  配上那袭黑纱晚装,直令人……唉!

  案头笔架上架着一枝德墨狼毫。

  水晶纸镇下,压着几张素笺。

  素笺上,娟秀字迹行行,墨渍未干。

  这么晚不睡,她写了些什么?

  看,她微抬皓腕,轻伸二指,拈起了一张素笺。

  听,一缕令人心碎的幽幽清音划破小楼寂静:“谢了茶靡春烟体,无多花片子,缀枝头。

  庭槐影碎被风操。

  声尚带娇羞。

  独自倚妆楼,不如归去下帘约,心儿小,难载许多愁。“一怀愁绪,凄楚哀怨。

  这是吴叔姬的“小重山”。

  她,又拈起了另一张素笺。

  “世情薄人情恶,晚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料阑,难,难,难!

  人成各,今非昨,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一般地一怀愁绪,凄楚哀怨。

  这是唐蕙仙和陆游的“钗头风”。

  余音索绕,历久不绝。

  她,接着又拿起了第三张素笺。

  但,樱桃未破,檀口尚未启开——一缕淡淡红影成线,自楼外射入香闺。

  成线红影似非暗器,它未直袭古兰,只由古兰背后掠过,落向屋角里;屋角,灯光难及,较为黑暗。

  这成线红影极轻、极快,不带一丝破风之声。

  古兰,她整个人儿浸沉于愁思之中,根本没有发觉。

  红影落地处,袅袅升起一股极淡的粉红轻烟,随即弥漫香闺。

  轻烟,起自暗隅,如非有心,竭尽目力,绝难看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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