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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节

宫砂泪美人与权谋的较量:宫砂泪 作者:池灵筠(出书版手打完结)-第4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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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轶望着她依偎在他怀里,仿佛心被眼前无数的乓器切碎了一样,平日里总是淡淡舒展的眉头粹然间紧紧收了起来,嗓音沙哑道:“我被弑了之后呢?谁做皇帝,是姑母还是表兄你?”

    犹如一声惊雷,劈在她耳畔。上官嫃从袖中飞快扯出一把匕首抵在查元赫胸口,渐渐滑上他的咽喉。她意识混沌,完全失去了方向,只是用尖锐的刀刃扎在他颈上,精神恍惚念叨:“你们不可以  
这样,逼宫是逆谋大罪,江山是姓司马的,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一家之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啊……为何要这样?”
      
查元赫微微摇头,精神落拓至极,喃喃道:“你竟然为了他对我如此……”
      
“上官嫃,你疯了?”司马银凤几步冲上前,心急如焚喊道,“快下来!你不是要报仇么?司马轶就是你的仇人!”
      
上官嫃合泪而笑,匕首上渐渐加重了力气,“我不是傻才被你利用,大仇得报,我已经了无牵挂。但是非我分得清,良心我也还有,他不是我的仇人,弄到这地步,我欠他非多。”
      
查元赫颈侧襂出一道猩红的血迹,心仿佛被捣碎了,麻木得毫无知觉。闻着她身上熟悉的馨香,就好似饮了毒药、痛得肝肠寸断,却不敢吐出来半分。他明明可以出手制服她,但却由她挟持着。
      
上官嫃耳呜愈加强烈,头痛欲裂、心依稀在滴血,她只强忍着一切,字字铿锵道:“你立即退兵,否则他要给我们陪葬!”

“疯女人,你简直得了失心疯!”司马银凤气急败坏,在原地团团转。殿内百余官员仍处于一片迷茫中,噤若寒蝉。司马轶笑了两声,笑声平和恬淡,在殿内不断回响。他拂了拂衣袖,以道:“原来朕的胜算还增了几分。”
    
上官嫃惊疑瞪着他,司马轶不慌不忙道:“宴席开始之前,我命人去元帅府接了公主的儿媳和孙子进宫。如今,你儿孙皆在我手上,你们若不退兵,查家便是断子绝孙的下场。我父王的二十万凉王军此刻就驻守在金陵城外,给你们三日期限,投降,可以保命;反抗,便要连累儿孙了。”
    
查德高惊骇望着高高在上的司马轶,半晌才回过神来,强行拉住司马银凤的胳膊,“暂且退兵至外朝!包围禁苑!”
    
司马银凤眼神凶狠盯着上官嫃,恨不得冲上去把她撕碎。司马轶忽然夺步挡在上官嫃面前,面无表情道:“姑母,早知如此,就不该利用本性纯良之人做黑心的勾当。”说罢,他命李武宁以剑挟持查元赫,将上官嫃搀扶着交给元珊,末了对她温和低语道:“谢谢。”

查元赫斜斜望着她,眸子像碎裂的玻璃球一般涣散,好似再也聚不起往日的光泽。越过司马轶的肩,上官嫃触及到他的杂糅了深切的爱和绝望目光,顿时泪如雨下。她有何办法解释这一切,他会否相信,那刀子划在他颈上,就是她的切肤之痛……所有痛苦加起来都不敌分毫的切肤之痛。


禁苑被重乓包围,无数的熊熊火把将夜空映得如霞光一样红艳艳,星月都是去了光泽,只是隐约可见。整个宫里人心惶惶,有的宫婢内侍甚至悄悄偷取宝物收拾包袱准备趁乱逃命。这一场威大的寿宴,不知到最后要葬送多少条人命。
      
摄政王敛尸正阳宫,粗略张罗一番就已过了子时。司马轶命人将查元赫、林密一行人押住德阳宫,自己则与上官嫃一同上了銮驾,摆驾章阳宫。
      
上官嫃还处于精神恍惚中,眼前帘帐上一脉脉一络络的龙纹云纹扰得她心乱如麻。谜团似乎接踵而至,叫她难以分辨。太液池上飘来的夜风夹杂着水草花叶清香,上官嫃茫然举眸问:“这是往何处去?”
      
“章阳宫。”司马轶答,左手紧紧攥住她的右手。上官嫃适才觉得手指微微发麻,原来是被他攥得这样紧,她轻轻问:“去做什么?”
      
司马轶的精神满足而得意,道:“你答应了的,散席之后要为我单独跳一曲剑舞。”
      
上官嫃拧眉,眸中微微闪耀着无尽的纠结,“你明知道这一切,为何不阻止?想让我自作聪明、然后自作自受么?你父王是我害的,我早已作好了准备将自己这条性命赔上。”

司马轶握住她的手又紧了几分,宽厚笑道:“你没有自作聪明,你一直都是非分明,聪慧而且坚强。夫仇、父仇,加上整个家族,你也只认一个仇家,并未将我牵连在内,我很感激。本以为,你是恨我的,原来仅仅是利用。我不会为父王悲伤,他确实弑君夺权。相反,我现在觉得十分庆幸,若不是发生这样一场变故,我怎能更加确定爱你的决心?”
    
“不……你不能……”上官嫃挣不脱他的手,便使劲掰开他的手指,语无伦次道,“你恨我罢,恨我利用你的感感情、恨我害了你父亲,我对你没有一刻是真的,全是假的!”
    
司马轶的情绪忽然格外激动,他极少如此动容,紧紧将她箍住,“但生死一线间,你选择了我,选择与我并肩,甚至不惜伤害查元赫、与长公主对立。”
    
上官嫃嗅到他发间清亮的薄荷香,脑中渐渐清明,她苦笑两声,平平道:“不,我看到的是大是大非,并不是为了谁。若可以抛去一切,我宁愿与他这走高飞……”话毕,她决意掀开帘子对戴忠兰喊道:“摆驾德阳宫!”
    
德阳宫正殿押了些大长公主的党羽,包括宫婢、内侍、官员。三三两两坐在一起,被禁军严密看守着。上官嫃在窗口探了探,问身边的司马轶:“查将军一家人呢?”

司马轶道:“他们比较特殊,关押在了配寝殿西厢房。李武宁和林密都在那边看着。”
    
上官嫃若有所思,“林总管是你父王的心腹?你还敢用他?”
    
“这种老人精,自然知道明哲保身的道理,朕不怕他耍花样。”司马轶有意无意碰了碰她的胳膊,“走罢,你一定心急想看看表兄的伤势。”
    
上官嫃在殿前踌躇半晌,道:“我自己去。”
    
司马轶盯了她一会,自嘲笑笑,“拿你有什么法子,朕身为九五之尊,唯独怕你一个人。”
    
上官嫃瞥了他一眼,不屑道:“你若真怕,怎会三番四次轻薄于我?扮猪吃老虎……”
    
司马轶一本正经答道:“非也,我们同属虎,乃同类。”
    
上官嫃似乎听出几分弦外之音,斜睨着他。看他眉目平和、眼眸晶亮,相貌如此纯善仁厚之人,偏偏深不可测。她扭身拖着长长的裙摆朝西廊走去,头也不回扔下一句:“我去交代几句话,你莫跟来。”

这一夜注定无眠,半天里火光艳艳,禁苑里亦是灯火通明。
    
上官嫃走在西廊里,宫婢在前面拎着一对羊角风灯引路。不同光色笼在四,映出繁乱的影子。上官嫃无意识地默数廊柱,直到数完了一百六十九,她才对紧随身侧的元珊说:“传林总管去书房,一并提审莫尚仪。”

元珊诧异道:“娘娘不是要去看……抚慰查将军一家么?”
    
“迟些去。”上官嫃在寝殿窗前收住了脚步,从窗棂的缝隙朝里看,见查元赫趴在榻上专让地看着襁褓中粉嫩的婴孩,脸上时不时露出调皮的笑意。他颈上的伤口敷了药,还微微泛红。上官嫃帐慌忙移开视线继续朝前走,步子不知不觉就凌乱了。忽然觉得唇间什么东西冰凉凉的,伸手一摸,竟是血。元珊惊呼道:“娘娘流鼻血了!”接着急忙用手绢替上官嫃捂住鼻子,令她仰头靠在一旁的廊柱上。

      
“还楞着?快传太医!”元珊朝丽璇斥道。
      
“不必了,大概是近日身子虚,回头补补。”上官嫃叹了口气,再捂上一会,见不再流血了便将染红的绢帕丢在一旁,继续朝前走。
      
书房里还是旧时模样,案上一摞工整的宣纸被镇尺压着,风一吹便华华作响。上官嫃随手拾起看一看,都是从前抄的字,这么些年,居然还在。她觉得不可思议,忽地从中发现几张字并非出自她手,忙转身问元珊:“这是哪儿来的?”
      
恰时林密进书房请安,抬眸一瞥,道:“是皇上写的。”
      
“皇上……”上官嫃这才想起,司马轶这几年时常宿在配寝殿,或许也来书房罢。她头一次打量他的宇迹,这几张都是隶书,写得稳重而有灵气,果真是字如其人。回神,上官嫃将宣纸重新叠好放好,在案前坐下。
      
林密躬身垂首,上官嫃直勾勾盯着他,沉默对峙中似乎都在等待什么。丽璇进屋附耳对上官嫃说英尚仪到了,上官嫃才会意眨眨眼,启口问林密:“哀家已经知道是你在宫中做摄政王的内应害了先皇,你年岁已老,本可以依锦还乡,为何要犯下这样的弑君大罪?”

      
林密矢口否认:“奴才并未害先皇,奴才不知太后娘娘为何出此言?”
      
上官嫃干笑两声,“别装了,是皇上刚刚才与哀家说的。等摄政王出殡时,你可是要去陪葬的!”
      
林密霎时慌了,噗通一声跪下,“不会的,皇上答应奴才保全奴才的性命!皇上一言九鼎,怎会出尔反尔……”
      
上官嫃声色俱厉道:“皇上或许不会,可哀家容不得你!一个大逆不道的奴才,难道哀家不配惩冶你?!”
      
林密磕了几个头,仓惶道:“太后娘娘恕罪!奴才不得已为之啊!奴才祖籍凉州,一家老小都在凉州,祖坟宗寺伺都在凉州,当时受了凉王的胁迫,不得已听命于他,他亦帮忙照拂奴才老家的亲人们。我们林家原本是贫穷,如今富甲一方,全凭凉王庇佑!并且那毒药并非致命之毒,只是令人精神错乱,暂时陷入癫狂,若熬过一个时辰便能恢复。”
      
上官嫃不解问:“既然下毒了,为何不索性下剧毒?”
      
林密跪在案前伏地,道:“剧毒极易放察觉,那可是要掉脑袋的。如此下毒只是想让先皇毒发时失足落水,看上去像意外。”

     
“可是事后仍然查出酒中有毒了。”
     
“那也是奴才万分不解之处,明明是无色无味的毒药,为何轻易被验出来?”
      
无色无味的毒药,恐帕碰到三匀香的花粉才会显现罢。真是精妙的布局,上官嫃将前后的细微末节串在一起慢慢拼凑,恍然道:“带英尚仪进来。”
      
英尚仪被关押了一阵子,精神不济,整个人狼狈不堪。一进屋便扑倒在上官嫃面前哭喊道:“太后娘娘饶命!奴婢知错了!”
      
上官嫃朝她劈头盖脸问:“三匀香是谁给你的?谁叫你调换了哀家的茶芜香?”
     
“是大长公主!”英尚仪急迫道,“都是她、都是她!她知道查将军送了茶芜香,也知道凉王打算用毒,于是匆匆密制了一种三匀香,叫我趁机调换,目的是诱发先皇的喘疾,好落井下石。同时能让人将精力放在酒中的毒上,反而忽略了香。其实先皇带娘娘去游湖是公主提议的!”
      
上官嫃突然喝道:“胡说!她怎么知道凉王会用毒,她又为何去害先皇!?”
    
林密颤颤巍巍道:“是真的……奴才也为大长公主效力,是奴才给公主通风报信说下毒的事……”
    
上官嫃楞了半晌,嗤笑道:“你这见利忘义的奴才,吃两家饭,是想不伦哪方得势你都会无恙罢?哀家偏不让你如意!”
    
“太后娘娘恕罪!”林密拼命磕了几个头,“奴才想再见皇上一面,求娘娘开恩!”
    
“见皇上?”上官嫃冷冷睨着他,“哀家不会让你有机会在皇上面前胡言乱语。”
    
林密抬头悲呼道:“奴才并没有胡言乱语啊……皇上最清楚来龙去脉,皇上还需要奴才效命,求娘娘开恩呐!”
    
“他清楚来龙去脉?”上官嫃微微挑眉,噌地站起身,质问道,“他何时知晓的?”
    
“皇上……那毒是皇上交给奴才的……”林密的声音越来越小、,最终被上官嫃煞白的脸色慑住了,垂头伏地。

低微的话语,传至她左耳竟觉得无比清晰,犹如晴天霹雳。上官嫃摇摇欲坠,一手撑住桌案,好似一切都崩塌了,她的回忆和过往、甚至整个大地都在分崩离析,褪去鲜艳的华衣,这漫漫的一生里竟满目疮痰。她只觉得连喉口都在抽搐了,发不出声。众人都屏息凝气,等候太后发落。上官嫃却出人意料夺门而去,顺手从门边侍卫手里抽了柄剑。元珊匆匆命令道:“你们全部留在这里不许乱动,看住他们两个!”说罢便叫上一名侍卫一同匆匆追了出去。
      
昏暗的长廊静谧无声,上官嫃仍旧无意识地数着廊柱,一根根自身边飞快地掠过,她却能数得丝毫不差。耳鸣强烈,脑里似乎有无数碎片在震动,她连自己的呼吸和心跳也听不见了,唯有那句话一直在回绕:“那毒是皇上交给奴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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