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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节

都市兽医奇遇记-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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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太缺德了,简直不是人干的事!”

  朱清的脸上从下巴颏红到耳朵尖,任由陈山冷嘲热骂,总是不还口。她领陈山来到尽头转角处后边的房间,拧开门,拉开灯,把陈山让了进去。

  陈山仔细看了看这间房,是一个中等大小的单人间,一张宽床,还有沙发、电视机、保险柜、一张书桌和两把椅子,书桌上有一些书籍,其中竟有陈山特别爱看、借着看了好几遍还爱不释手的“鲁迅全集”,最里边还套着一个卫生间。陈山赶忙一边后退一边说:“不行不行,我身上的钱不多,只要一个通铺就可以了。”

  朱清连忙挡住他,说:“你别走哇,听我对你说:这间房通常客人不满时不对外开,留给我自己用。旅馆现在是淡季,更不可能开出去,你就先住下,我不收你的钱。我自己吗,在值班室睡就行了。你好象还不知道吧,北京市现在还有哪一家旅馆有好多人挤在一起睡的通铺呀?再说啦,今天要不是你,我的这只包就没了,我自己也可能吃了大亏,害得你挨了打,我也不会让你走的呀。快看看,你的手怎么样,伤得重不重,要不要上医院?”

  陈山捋起袖子,被打的手臂又红又肿,摸了摸,活动了几圈,还好没大碍。朱清飞快地找来一瓶“正红花油”,要陈山脱下袖子好往上抹。陈山不好意思,朱清责怪说:“看不出你还挺封建的呢,你就脱下半边吧。”陈山只好脱下半边上衣,由着朱清给他抹了好大一会儿。后来,朱清说:“你果真是为了我的事被炒了?”

  陈山“哼”了一声说:“你看我这个样子还能有假?我劝你呀,狗这东西呀,党中央、国务院没号召过你养,北京市、区政府没规定、布置和动员过你养,我没有请你养赖着你养,小狗更不会强迫着你去养它,明智的选择是,你养得起它你就养,养不起它就别养,就象鲁迅老先生说的那样,灾区的饥民,不去种兰花,贾府上的焦大,不会去爱林妹妹。你既然养了它,就要对它负责;因为它而与别人发生了关系,你也应该对别人负责,不要因为它而伤害别人。你看你,把一个命悬一线的小狗丢到老远好几天不闻不问它的死活,又把我弄得脸面丢尽背着黑锅被扫地出门。坑了我不说,另外还有一个小于不知道会不会受到连累。你也不知道我们这些人找一份工作安顿下来,有饭吃有阁楼睡,还能赚一点钱是多么的难。为了养一只狗,你把别人弄得过不下去,自己又讨不到实在的好处,你是何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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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山说着,数落着,一点儿都不客气。朱清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最后终于忍不住,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她哭着说:“陈大哥,我也不是特意生出心思去坑害于你,我把实话都对你说了吧。我两口子原先都在国营厂子里,我是当行政干部的。厂子倒闭后,我们下了岗。丈夫租了部出租车,早出晚归,前年冬天,叫几个歹徒骗到郊区偏僻处把车抢了,人也打死了。祸不单行,去年春上,二十几岁的儿子又叫过路车给撞了,落下个半身残废,现在还经常上医院去续治,订了婚的儿媳妇也和他分了手,肇事的车子和司机却一直没找着。老天没有眼,灾难偏偏围着我一家人转,七十多岁的婆婆又瘫痪在了床上。看着我的生活实在太困难了,居委会和许多亲友同事帮我贷款借款还捐了不少钱,开了这么一家小旅社。这里位置比较偏僻,过往客人不多,春节前后这几个月是淡季,每月结算下来,刨开房费、人员工资、生活杂用,也就刚刚拉平。现在只巴望天气暖和了,从‘五.一’到国庆节这段,北京是旅游旺季,客人多起来,能赚上一些把欠的钱还上一部分。”

  朱清接着说:“旅社开张后,我雇了几个帮手,家里的事儿,抽半个人去应付,这边的活儿,拉煤灌气,拖地洗被子,只要能干的,我都亲自做,从来没有什么老板的架子,就连买菜,我也是每天天不亮,骑自行车赶到新发地批发市场,到那里去买道地的批发价。那天也是天没亮,我抄近路从一个别墅小区的一栋楼房下经过,猛然发现地上有一只小狗哼哼地叫唤,动弹不得,也不知道是叫车子轧了还是摔伤还是被人抛弃的。以前我并不喜好养狗,我给别人做工作时说,养宠物有四大害处:浪费时间和精力;耗损钱财;影响个人和环境卫生;破坏家庭以及邻居关系,而刻意罗列出来的好处实在太少了。为了调解因宠物闹起来的摩檫,我曾经伤透了脑筋,暗暗地骂养宠物的人缺德无聊,是傻瓜是疯子不可理喻。如今我自己尚在温饱线上苦苦挣扎,哪里顾得上去怜爱这只小狗呢。我骑着车子走了很远,这时我想起我的家人的悲惨遭遇,又责备自己残忍没有同情心,同命相怜,心肠一软,又折转头把它带回来了。回来后才发觉是只母狗,偏偏又要生小狗,偏偏又生不下来,对瘸腿对难产我都实在毫无办法,看小狗快挺不过去了,才把它抱到宠物医院去。我从来没上过宠物医院,原想只花个百儿八十的,我也就认了,我在其它方面省压着一些,就救救这一条生命,谁料想到你一开口就是那么大的数字,超出了我的预料的好多倍。我看你是个老实人,又是为人家打工的作不了多大的主,价钱在墙上贴着,划不下多少来,脑子一走邪,就编了些谎话先蒙住你。回来后,我把钱拿了出来,反反复复地掂量了好多遍,越掂量越舍不得拿出去。这时,我又想到,他宠物医院所花的药品实际成本并不多,医院的老板家底子厚实,开支这么一点,不过是九牛之一毛而已,没什么了不起的,何况他们还老是煞有介事地标榜自己有功于生态环境,劝别人行善积德呢,我这不正是给他一个好机会吗,却没想到坑害到了你的头上……”朱清说着,当着陈山的面拉开皮包,从厚厚的一沓钞票里抽出一些,数了数,又添上两张,递给陈山说:“这是一千二百块钱,你先收着,今晚住下再说,明天赶早送回去给老板,请他让你再回去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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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这番话,看到这情景,陈山心头的气消了个一干二净。他说:“我打个电话回去问问老板吧。”

  朱清忙把自己的小灵通拿出来,拨通了“诚挚宠物医院”的号码后交给陈山。见陈山打完后,她问:“老板怎么说?”

  陈山苦笑了说:“老板早走了,小于接的电话。他说,金萍把我糟蹋得一塌糊涂、一无是处,已经安排了一个新大夫进来了,所幸小于还没有事,暂时不用走,也不扣他的钱了。拔出箩卜的坑被填满了,我想吃回头草也吃不成了。”

  朱清说:“要么,你往老郭那里拨一个电话,告诉他,钱已经讨回来了,肯定他见钱眼开,会回心转意答应你回去呢。”

  陈山说:“我说你怎么也这么天真!金萍要我走,一个原因是经济问题,另外还有一个就是嫌弃我憨直,不会千方百计昧着良心帮她赚钱,在她的眼里,这才是最大的事情,比什么都严重,既如此,再怎么求着他们也不顶什么用。而且,那金萍还是个一不做二不休的人,或许他们今天答应我回去,把钱收了,过些时又找出个其他的理由将我炒了,我岂不白白地送了这笔钱给他们了?他们先不仁,我后不义,我没有理由对他们这么好。”

  朱清把钱塞给陈山说:“这钱你就拿着,就算我对你谢罪了。”

  陈山不肯接。他说:“瞧你说的!我倒真的是没有花什么成本,只是费了点力气,今晚白住你一宿也足够了,绕来绕去,这钱就算他老郭金萍实践自己的诺言,做点好事拯救小狗,或是扶危济困帮扶你一把,你还是把它收检好吧。对了,这么晚的天,你背了个装了那么多钱的皮包到外面走,是怎么回事?”

  朱清收了钱,叹了一口气说:“唉,我这不是叫乱七八糟的事儿缠着忙的吗?自从银行开展了晚上延时服务项目以来,我就常常把好多天的营业额攒着,等银行晚上人少了不用排队才去存。其实白天晚上一个样,白天也老有飞车抢包的,只不过今夜叫我撞上了。”

  陈山说:“白天总比夜晚太平,你以后千万要注意自己的安全才是。”

  朱清听了心里热乎乎的。她记起陈山还没有吃晚饭,赶紧到后面张罗了一大碗饭,炒了两个菜,又打了一大钵热气腾腾的汤端了过来请陈山吃。陈山从提包里抱出小狗,挑了些饭菜给它。这几天光输液没有吃,兴许是饿得慌,小狗见了饭菜就狼吞虎咽地吃开了。能吃能喝,说明小狗已经脱离了危险,这使得陈山非常高兴,对金萍的不快也一瞬间烟消云散一扫而光。

  看到陈山眉开眼笑的样子,朱清慢慢地宽下心来。陈山吃饱后身上发热,觉得空气有些沉闷,顺手推开紧闭的后面的窗户,一股浓浓的十分熟悉的气味扑鼻而来。他问道:“这后面是不是有个猪场?”

  朱清说:“这种地方哪里会有什么猪场?是这栋楼上住的一位青年画家家里养的一只宠物猪的气味。”

  “猪也有当作宠物的?”陈山还是第一次听见。

  “你是少见多怪了吧?这头猪呀,据说是一种小型香猪,身上会喷发出香气的那种,还是上一个亥年,是九五年吧,从外地一个什么原种场花了好几千块买来的,至今已养了六、七年了。这头猪根本不是什么小型猪,而是个冒牌货。它的个子越长越大,一直长到多少,你猜一猜吧,一百多斤?你肯定猜不着,三百多斤了!懒猪懒猪,现在呀,它吃了就睡,睡醒了就吃,每天要吃好几桶溲,拉的屎撒的尿散发出来的臭气呀,让这栋楼房近百户人家朝后的窗户,一年四季都得紧闭着。受影响最大的就是我,由于空气不好,很多准备住几天的客人,住了一个晚上就走了,有些交了钱开了房,打开窗户闻到气味就过来退房。要不是找不到合适的处所,我早就搬走了。”

  陈山说:“精神病!把它宰了或是卖了不就完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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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清气呼呼地说:“还真是叫你说着了,那画家呀,还可能就是个精神病人。好象有人说过,艺术家在抽象思维的方式上,与精神分裂症患者的发散性思维有许多相似之处,两者的距离只有一步之遥,甚至于像梵高、蒙克这样的大艺术家那样,和精神病人几乎混淆成同类或一体而无法区分,不知对不对?你别说把它卖了宰了,你就是敢当面骂它一句两句,主人也会跟你玩命儿地发急。你猜他怎么说?‘国家现在提倡以人为本,我是人,我是国家的本,对不对?对,好,那下一层,在我们家里,我们以宠物为本;所以,它就是本中之本,根下之根,重中之重。孟子曰: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推而论之,宠物为贵,社区次之,人为轻。要卖掉猪,请先把我卖掉吧!’你说,这是正常人说的话吗?”

  陈山笑得前仰后合,捂着肚子只喊疼 。

  “可笑的还不止这些呢。为这头猪花的钱,我们穷人都不敢想象。说吃的吧,两百多块钱一包的进口饲料它吃不了三天;他家本来是一套高档房子,为了猪住的舒服,有一间专门铺了进口的什么‘欧克’木地板。再好的木地板在猪的屎尿浸泡下也翘得快烂得快,于是每年得换一两次,每次得花好几千上万块;觉得这头猪太肥了难受,尝试了近百种五花八门的减肥药都不顶用,最后打听到人做胃切除手术减肥效果特别好,值得借鉴,于是就联系了什么宠物医院的一个农大的教授做胃切除手术,据说得花五、六千块,计划做好后再送到某地一个福利院寄养起来。医院把手术准备好了,可没有出租车肯拖这头肥猪,于是把医院的急救车也开来了,但是那位养尊处优的猪大老爷不肯自己走下来,同车来的几个文质彬彬的人又请不动它抬不动它,只好耽搁下来了。” 

  “切胃减肥手术?”陈山的眼光一闪。

  “难道你会做?”

  “这有什么难的?简直太容易了。”

  “真的?”朱清有些不相信。

  “这跟小狗、小猫的手术还不是一样的?只不过猪的肠胃大一些,因此相对地更好切除和缝合,手术更容易做。我在家里的时候,诊治的对象主要就是猪。另外,好几个村子过年过节杀猪的活儿都给我包了。不是吹牛,两三百斤的猪,凭一条绳子,我一个人就可以放倒它、杀了它,我事先估计猪的肠子的长短,掏出来后仔细丈量差不过几寸。干我们这一行,解剖方面熟,外科手术就好做。别的忙我帮你不上,这手术你要是真的想给它做了,我花个半天时间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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